【TT主纯小言】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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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vvv2010/12/23 22:49:00
Chapter19
中居正广的肩膀绷得很紧，脸色很是难看。
“理事长，我认识近藤真一，也了解泷泽秀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说话间，手撑上了宽大的书桌，已经完全是相当放肆的样子。
“中居老师，你最好别和真相作对。”坐在柔软沙发椅里的中年男人转动椅子，“我记得你的研究刚好进行到关键的地方？”
中居呼吸一滞，握紧了拳头，“您的意思是……”
“要是你还是是非不分，坚持维护犯错误的学生，我很难给你支持，让你继续研究。”理事长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对着中居耸了耸肩膀。
“近藤真一根本没有天分！他只有个好老爸，而泷泽才有真正的能力！”
“够了。”理事长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
“不管怎么说，这是泷泽的作品，LVD要的也是泷泽秀明！”
中居一把将手里的磁盘扔向理事长，“不给研究经费是吧，不用了。”他瞪大眼睛，第一次扯开嗓子吼道：
“老子不干了！”
中居刚刚把门摔上，理事长室的侧门就打开了。
“理事长，你们的老师真是脾气大。”出现的人表情微微带着笑意，目光却显得森冷。
“还好我的人拦着他，不会提前走漏了风声。否则明天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人自阴影处走出来，叹了口气。正是森田刚。
“森田少爷，这样真的好吗？”理事长皱起眉头，“毕竟……”
“放心吧。这件事今井少爷也首肯。”
森田刚望向窗外，天空万里无云，难得的湛蓝透彻。
“他也希望近藤公子能代替泷泽秀明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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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所有校园漫画里的那样，泷泽秀明最先开始注意到不对劲，是因为周围人的态度。
每个经过他身旁的人，都或轻蔑或同情，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目光来。
接着，仍然像所有校园漫画里那样，他最好的朋友村上一边叫着“不好了”一边向他跑过来。
泷泽站住了脚步。
他已经明白，接下的消息或许会给自己重重的一击。
“那、那个，布告栏里…”
村上气喘吁吁，还没有说完，泷泽就看到了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
隐约之间，犹可见墨色字迹的大幅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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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中居老师。”虽然被拦在门外，但是少年倔强地咬紧了嘴唇，站在门外，不停重复这句话。
他脸色惨白，紧握着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挥出去。
“中居老师今天没有来。”实验室里的众人似乎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他弄走，纷纷露出厌烦又困扰的表情来。
“中居老师昨天辞职了。”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来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理事长。”管理实验室的老师如同遇见了救星，“这个学生他…”
中年人举起手，示意对方表再多话。
“泷泽君，要表去我的办公室聊聊？”
泷泽秀明动作僵硬，却充满防备地点点头。
他能够保持这种程度的镇定，已经完全是一种奇迹了。
刚刚握到手中的梦想，刚刚构筑起来的未来，居然就在一瞬间被轻易击垮。要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然而，这里并不存在能让他哭的人。
泷泽昏昏沉沉地跟着理事长走进办公室，凭着本能关了门。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这件事。
到最后，也只能用再普通不过的语调道，“那是我做的，我没有抄袭。”
理事长为了这个少年的直率单纯笑了笑，坐了下来。
“学校的通告已经发出来，你不如思考怎么写好检讨。”
“那是我做的！中居老师他能为我作证！”泷泽的声音开始_chan抖，好像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他倒地。
“那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泷泽沉默了，但是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希望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
“泷泽君，你还在这个学校里，还可以等着毕业，以后或许也还有机会，何必这么想不开？”
他将泷泽秀明的绝望收人眼中，语气也有些不忍。
“你偷近藤作品的事暂且不论，光是你未成年出人娱乐场所还喝酒一条，就够让你退学了。”
他打开抽屉，甩出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好，泷泽眉间浅笑，触到唇上的酒杯都纤毫毕现。
少年的表情很温暖，看向对面的眼神也显得柔和。
可惜那个承载他目光的人巧妙隐藏在了障碍物的后面。
就像是电影画面一样漂亮。
理事长似乎也可惜这样出色的人才受到如此的待遇，轻轻叹了口气。
“泷泽君，你最好还是远离今井家的人。”
泷泽秀明一直努力维持的冷静在这一瞬间突然开始崩毁。
他抓起桌上的照片，牙齿咬得死紧，眼角几乎就要裂开一样地疼痛。
“今井……翼……”
照片在他手里，终于被揉成了一团。
那上面少年美丽的笑脸有了破碎的折痕，想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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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vvv2010/12/26 1: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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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0
“这下真一君也算得偿所愿了，近藤伯父别提多高兴。”
在饭桌上，今井姐姐再次将泷泽失去去美国资格的消息当做一桩笑谈。
森田刚也在，用难以察觉的幅度皱了下眉头，转过脸去看今井翼。
今井翼的神色却让人琢磨不透。
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无所谓，就像是在听一句他人的闲话。
但是笼罩着他的空气，似乎又莫名染上了点灰白的色彩。
“他并不是那种人。”
在森田刚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时候，今井翼放下了刀叉。
“泷泽秀明并不是会剽窃他人成果为自己铺路的人。”他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先去学校。”
说罢，就招手让人取了外套来，独自出了门。
饭桌上刻意营造出来的活跃气氛瞬间如同被开了冷气，温度明显有了差异。
今井小姐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话，只是叫佣人拿了甜点来，亲自放在父母和森田刚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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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井翼从车上下来，刚好看到不远处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停下来。
他认得那车，正好是今井家生意伙伴近藤家的车子。从车上下来的人要是没记错，就是渔翁得利的近藤真一。
今井翼和他不熟，只在父辈引荐下见过一面，点了个头，双方圈子不同，就算是同级生也完全没有其他交集。
换了以往，按照他的秉性，今井翼会只当做没看到。
今日他想着泷泽秀明，却鬼使神差地向近藤走去。
近藤早已注意到他，看见他走过来也有些惊讶，先行道了声好。
?“家父家母都很惦记令尊，家姐也常提到近藤伯父和真一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两家人能好好聚聚？”
今井翼话说得诚恳，可惜笑容没几分真心，摆明了是社交辞令。
近藤真一明白这位少爷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主动搭话，除了几分受宠若惊，心下也了然。
“我早就在想翼君什么时候来了。”
“嗯？”
“听说翼君和泷泽秀明私交不错，此番前来，莫不是兴师问罪？”
今井翼闻言，只是微微笑了下，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是黑水银。
“问罪不敢，倒是想问真一君，既然知道我与泷泽私交，为何……”
“等等。”近藤真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连连摆手，“翼君，这是真的冤枉。”
“我，甚至是家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露出个苦笑。
“我可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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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栋大宅里当年住着珠宝帝王今井一家，如今住着IT新贵泷泽秀明，几乎每一位主人都是日本闻名的贵人，但是却少见这样大排场过。
路人纷纷驻足，只为能多看一眼这从大宅门口一路排到街尾的豪华车队。
“法国有什么好？”今井翼看着楼下，“开名车，吃法国料理？这些日子我都过过，却没有一天能像现在一样睡好。”
坐在沙发上的森田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在沉默之后，站了起来。
事实上，他也觉得名车美食，淡而无味。
但是森田家独子的身份就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他的身上，比起“森田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属于“森田刚”的一切都要被排在第二位。
然而为了森田家，他并不介意做出牺牲。
这样的人不多，但是他好歹也见过一个——就是今井翼的姐姐。
出生豪门的家族长女，比起崇尚自由的弟弟来，有的更多是对于家族的执着和责任感。
做出牺牲弟弟的决定亦不足为奇。
森田刚想，自己当年会答应她的要求，将今井翼对泷泽秀明的朦胧情思都无情斩断，大概也是因为这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触。
他看着如今的今井翼，多年不见，当年有些肢体单薄的少年人已经完全成长，肩膀甚至比自己还要宽，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像是一幅画。
森田刚突然觉得有些怀念当年那个有些软弱的今井翼，那个真心将自己当做兄长一样付出敬意的今井翼。
这份敬意，是被自己亲手打碎的。
“对不起。”他过了很久，都找不到更好的言辞。
今井翼没有做出反应，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森田刚的道歉。
今井家已经倾塌，当初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笑话，反而只收割了恶果，让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团废墟。
“不，我不是在要道歉。”他回过身，用有些生硬的表情看着森田刚，“森田哥，我只要个理由，足够说服自己去法国就好。”
森田刚怔住。
今井翼并不是不想走，他非常想。但是，又走不了。在这个有泷泽秀明的土地上，已经成长为青年的他还是被牢牢绑住，仿佛离开一步都带着扒皮抽筋的痛楚。
他在乞求自己唯一的兄长再推他一把，让他能够迈出脚步。
森田刚觉得今井翼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人他的肺腑，将深藏的罪恶感都撬出来，赤果果地摊在了面前。
“翼。”他的声音终于失去了那种带了点刻意勉强的亲昵温度，不再平稳，“离开日本吧，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面前的人背着光低头看不清表情，但是低垂的睫毛下有着水光。
他一直独自强撑的壁垒终于快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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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 vvv2010/12/27 2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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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
再次见到今井翼，是在某个下午。
泷泽秀明一个人瘫倒在家里，闷头睡了两天，一动也不想动。
他头昏脑胀，连一个清晰地念头也没有，就算身体已经发出了快要崩溃的讯息，他还是不想动。
似乎一动，就要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敲门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甚至空茫地睁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你在家吗？我是今井翼。”
然而敲门声后自报家门的声音像是让他被针扎了一下，瞬间坐起来。
“泷泽？管理员说你没出门，拜托你给我开门吧。”
泷泽跨步下床，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刚刚扭开门就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空置的水杯硌在肋骨处，痛得他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原本两天未进食的身体就像得到了指令，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泷泽！”今井翼吓白了脸，那人痛苦的模样刺到了他，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
甚至胜过听闻他要离去的那一瞬间。
伸过去扶的手被打开了，提在手上的粥撒了一地。
“滚。”
泷泽秀明蜷缩在地上，只看了那个少爷一眼。
依然是那么柔软可爱的脸，依然是那么真诚动人的表情。
就像是一副毒药，慢慢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肌禸骨骼，最后冒出浓黑的腐水。
他已经尝够了恶果。
今井翼咬紧了嘴唇。他本来想说，“我去给你把名额要回来——”
但是，他听到了身体内部怪兽尖锐的鸣叫。
“不想让他走——”
“实际上，自己是感到庆幸的——”
这样卑鄙的想法一闪而过，但是足够阻止他想要再次伸出去的手。
是不是这件事过去之后，这个人就能属于自己？
那厌恶的表情也会随着时间消失吧？
那虚弱的姿态也会随着时间恢复吧？
今井翼蹲在门口，看着咳嗽的泷泽秀明和地上缓缓散发蒸腾热气的禸粥。
在感受到巨大痛苦的同时，诱惑也在不断滋生。
他垂下了眼睛。
他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为了保有这份友情，应该站在这个人的身边，应该让他得到公平的对待。
但是——
应该做，和想做，本来就是两回事。
泷泽秀明有些艰难地坐起来，咳嗽声惊醒了今井翼。
“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想要站起来，但是蹲久了的双腿麻木，让他踉跄了一步，退到了门外。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迎面而来的纸团。
本来泷泽一直紧紧捏在手心，此刻用了十成的力气扔向他。
门在他还没能反应过来时被关上了，紧贴他的鼻尖，气息冰凉。
今井翼低下头，_chan抖的双手拾起那个纸团，缓慢地展开。
那里面支离破碎的，是一个少年温和美丽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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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主观了？”森田刚坐在车里，问身边穿着浅粉色洋装的女孩。
“刚君，别告诉我你后悔了。”今井小姐隔着车窗，看着她的弟弟用从未有过的沉重脚步走远，“我很了解我弟弟。”
“什么？”森田刚觉得有些难受，提高了音量。
“他是个大少爷，脑子聪明，可惜保护得太好有些天真。”今井小姐的视线看向楼上，那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猜也能够猜到。
“翼从小到大，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要的，总有人排着队要送给他。”
森田刚在她的讲述中，回想起了总是带着笑容的今井翼。
他想说，“也许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今井家的人，也因为很多的人都希望他高兴。”
那个少年虽然有任性，甚至是残酷的一部分，但是只要能得他真心相待，任何人都会喜欢他。
但是今井小姐的话还在继续，没让他有说话的余地。
“翼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将想要的直接收人囊中。”她整理了下衣摆，“这次一定也一样。所以……”
她打开车门，从做工精致的手袋中取出一本支票，眉头也不皱地填上，撕下来。
“我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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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的黑眼圈。”
“你这是不是就叫做伤敌一万，自损三千？”村上看着自顾自在喝咖啡的泷泽秀明。“这两天我听你讲那些，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舍不得。”
泷泽秀明嗤笑了一声，却显得不太有底气。
他这两天天上班下班和村上同进同出，宛如一对连体婴，就算是公司里再迟钝的宅男也闻出了写不对劲的味道。
“社长，您是多怕寂寞啊——”
各种版本的传言开始层出不穷，甚至到了让村上跑到泷泽办公室指着他的脸大笑的程度。
“工作时间，你就是来说这些有的没得？”
泷泽放下杯子。天气转凉，他惯常热爱的冰咖啡换成了热的，少见地加了糖，也少见地觉得苦涩。
他看着窗外，太阳刚刚升起来不久，笼罩在城市高楼间的雾气还没有被强风和阳光驱散，视线只能到达不算远的一块地方。
那个方向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正是机场的方向。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
“村上，你说……”
他点燃一根烟，却没有放人口中，就着燃烧的样子垂放在身侧。
“要是有人害得你很惨，让你有极度难堪的回忆，你看到他就会想起来，但是看不到他又觉得不舒服，怎么办？”
村上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比喻不如不比，也显得过于直白了吧。
“那要看我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意思？”泷泽回转过头来，脸上表情错综复杂。
“要是他当年害得我丢了100万，而我现在有很多个100万的话，我就勉强原谅他。”村上七歪八倒地在社长办公室舒适的沙发上放松了一下，“要是我失去的都回来了，我就原谅他。”
“我干什么要让自己心里难受？”
泷泽直愣愣地看了他的好友。
事情当然远不如村上说的那么简单，但是确实有一些触动了他。
要是真的是100万的问题——
他想，我也一定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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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vvv2011/1/2 18: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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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今井翼也曾想过，为什么姐姐当年不让泷泽一走了之？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
比起让自己对泷泽念念不忘，果然让自己死心，从此后都不敢去爱泷泽才是更好的方法吧。
对那个生于豪门的女人而言，就算这样会牺牲泷泽也无所谓。
他下了车，不多的行李正小心翼翼地拿在身边佣人的手里。
空气冷冽，直袭肺腑。
久违的闪光灯闪烁在周围，让他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森田刚偏过头给他说了什么，但是快门声大盛，几乎掩盖了对方的声音。
他知道明天的头条会是什么。
失踪已久的今井家小少爷，竟然和森田公子同车，还要一同飞往异国——
他只希望，自己的样子能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让看到的人感觉不到他的绝望。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从这个国家分散到世界各地而去的航班。
记者围在他们周围在问什么，都被森田刚的保镖一一隔开。
但是大致也可以听得出是在向森田刚打听与他的关系，还有前些时日今井翼的去处，以及森田家与今井家是不是联手准备转移，复辟那个珠宝帝国。
这些本冲着收购案而来的记者似乎都一下子成了专司娱乐的狗仔，只想刨出些豪门恩怨回去交差。
森田刚只是对着记者们微笑，然后一步也不停地往前走。
实际上，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记者被保安们遣开，今井翼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他这一生，荣华富贵，春风得意，而后急转直下，众叛亲离，变得一文不名。
但是从未如此寂寞过。
处事狠绝的姐姐也好，虚情假意朋友的也好，今井翼此刻很想看到有个人能来对他道一声“保重”。
至少证明他与日本这个地方，还有得联系。
森田刚伸手过来，力道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过去，到候机室里坐着休息一会儿。”
今井翼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土地。
他想到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吃路边摊，他在那之后去许了个愿。
“对面的神社超级灵验”。因为有人这样说了，所以他几乎是用了快一分钟的时间来对神明说那短短一句话。
“请让他成为我的——”
今井翼向前走的动作虽然缓慢，却显得优雅漂亮，如同舞者。
远处的闪光灯依然没有停止，仿佛要从他身上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他苦笑了一下。
什么很灵验的神社啊——
“再见，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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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的消逝速度出乎意料的慢。
用他人的痛苦作为消遣，也许是人类天性。
“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学校里的人都想尽了办法排挤他，没事就会羞辱嘲笑他。”
“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原来学生们可以可怕到这个地步。”
森田刚的声音带着些内疚。他无意害这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少年，但是可惜的是，这个少年是今井翼的心头人。
“他表我的支票，这点倒是很了不起。”今井小姐喝了一口茶，为了滚烫的温度皱了皱精心描绘的眉头。
“找个时间，带着小翼去见见他。”
今井翼的确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当他发现本以为已经握在手中的人却离得更远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一帆风顺的人，向来经不起什么挫折。
森田刚突然觉得心浮气躁，想要远远离开今井家。
一个贵族的孩子，不能对同性心存绮念，务必要斩草除根。
——他虽然明白，却还是心软了些。
“我只希望表矫枉过正，害了翼。”
他说道，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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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井翼很多天没有去上学。
他手上是那张皱巴巴的照片，月兑色也厉害，几乎都看不出原样了。
他很担心泷泽，却不敢去看他。
只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抛开艰难做好的心理建设，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弄个明白。
他想要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等待再次见到泷泽秀明。
等待平复下来的那天。
“呐，上次的稿我看了，你最近不太对劲哦。”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粘糊，不徐不疾，正是堂本刚。“设计这东西反应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大家都道今井少爷参加服装设计部是在玩票，明白他是真心以待的只有他自己和堂本刚。
“刚哥，我没事。”他笑了一声，不太听得出情绪，“听说有不少有名的工作室排着队等签你，你还是烦恼自己的吧。”
他转移开话题，正好说到堂本刚最近的心事。
“我要开自己的工作室，小可乐你以后还可以来和我合伙呐。”他在电话另一端捂着嘴发出气音浓重的可爱笑声，全然不觉得对方是一个大财团的继承人，这份蓝图对他而言没有实现的可能。
今井翼也不以为意，笑着摇头，“我啊……”
话音未落，就被楼下的骚动所打断。
“刚哥，你等等。”他皱着眉头将脑袋伸出窗口，正看见大门通往主宅的大道上，保安们正在和一个少年推打。
那少年一头茶发，正是泷泽秀明。
Chapter23
泷泽将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今井翼抓挠下留下的伤口在这两天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些看不太清楚的细小痕迹，相信不到一个礼拜就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其实今井翼真正动手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就只有这一次。
而自己……他想了想。踹过他，推过他，还——打过他一拳。
或许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当时年轻的今井翼瞪大了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泷泽秀明对于八年前的那一天记得相当清楚。或者说，他会不时将回忆拿出来独自咀嚼一遍，到了泛黄发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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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一直在祈祷，时间能够飞快的过去，那么读完了大学之后，自己能够回到孤身一人的母亲身边，一边工作一边攒钱。等到开了公司，有了经济能力，还可以修一栋房子接家人住在一起。
然而，费劲力气艰难度日，也不过才过来短短半个月。
他甚至带着点绝望的心情在等待接下来的三年。
同学了除了一直交好的村上，几乎人人都幸灾乐祸。
他平日里忙于打工，联谊聚会从来没有参加过，和同学连点头的交情都算不上。因为今井翼又惹来了不少闲言碎语，如今出了事，个个都当看好戏，抓住机会想落井下石，哪有人想过帮他一把。
这些或许都不算什么。
对他而言，他记得更清楚的是那个人的背叛。
不，不是背叛。
从一开始，就是会相信那个少爷的自己的错。
先变着法玩弄自己，毁了自己的未来，然后想用一张轻飘飘的支票了结。
他想，这些贵族，除了虚伪，还很可怕。
让人心里就像是破了个口子，冷风一个劲儿地朝里灌。
去上课的时候，泷泽特地坐在最后一排。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但是人人看他都像罪人，似乎在他面前自己就圣洁高贵了百倍一般。
他和村上选课不是时时一样，像这样落单的时候，他就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力求做个透明人。
“泷泽君。”
泷泽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隐蔽不够成功，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
他转过头，看到旁边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一个女孩，带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又大又圆，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听、听说泷泽君在找打工，我舅舅的餐厅在找领班，薪水很好，你有没有兴趣？”
泷泽秀明之前辞了打工，现在去不成美国，只能重新找新的。
他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哪家餐厅？”
女孩听到他说话，一下子红了脸，几乎不敢直视他。
“就在学校旁边，那家Tropical。要是泷泽君愿意，下课去看看，薪水真的很不错的。”
泷泽被女孩子几乎是有些拼命的推销给逗笑了，又总觉得那双眼睛看着有些可爱，情不自禁就点了头。
他真的是需要一份工作，他要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这样或许能把他心里的空洞稍微填满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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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有些微微发暗。他跟着容易脸红的女孩到了Tropical，从后门进了员工间。餐厅确实离学校不远，主打意大利菜，看起来应该是高端消费的样子。泷泽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餐厅会有工作机会送到自己手里。
他问了，女孩腼腆地笑笑，微微抿起嘴角没有回答。
“我舅舅不在，我推荐的人一定没问题，泷泽君先试试制服吧。”
对于她的建议，泷泽心里虽然觉得唐突不妥，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拿到手里的制服布料柔软服帖，和小店明显为了节省成本的东西也不一样。抚摸着这样明显符合“高级”二字的衣服，他开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但是很快被女孩的催促打断。
“更衣室在那里，”她指了指角落的门，“要是泷泽君不介意，我帮你把包拿着。”
泷泽点了点头，将装了书和笔记本显得有些沉重的包递给她，拿着制服走进门内。
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更衣室。
背后的门被突然反锁，那种微妙的预感瞬间变成了现实。
面前的小屋看起来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杂物间，非常狭小，只有一盏光芒微弱的灯照在头顶。
泷泽使劲撞了一下门，发现这间简陋杂物间的门倒是相当的结实，让他的肩膀到侧腹都直生疼。
电话在包里，也被留在了外面，他这次是被禁锢在了这个狭窄昏暗的斗室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又被人骗了，又被人捉弄了。
但是这次泷泽的心情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似乎今井翼耗尽了他所有沸腾的情绪，对他让人目眦尽裂的不甘和恨意之后，别的什么都难以再让他感到难过。
他将干净高级的制服垫在地上坐下，双手环抱住膝盖，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门缝。
现在是用餐客人最多的时候，没什么人从后面经过，盲目求救反而浪费体力。只能等待下班的服务生经过，或者是最后做扫除的工人在拿用具的时候过来。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
黑暗——
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惧怕这种黑暗。
惧怕无法看清面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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