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山下几乎嗅到了生田的气味。在还未落在敌舰上，自己尚且以量子的形式被传递的时候，他感觉到，距离目的地坐标触手可及的距离，就是他要救回的那个人。他降落在敌舰上时，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受到了什么庇佑，因为他的舰长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生田甚至是清醒的，他张开嘴企图说什么，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挣扎着，似乎要挣开束缚身体的绳索。山下没有任何迟疑的跑到生田面前，替他恢复自由，而后将生田拖到原定的坐标位置。他清楚生田想要说什么，但口舌太干，根本发不出声音。所以在时限到达之前，山下口勿住了生田。他认为这样做一定可以缓解生田的症状。
“山下，请狠狠打我一拳。”景色终于回归到了熟悉的银白。生田整个人依附在山下的身体上，脚下已经使不上一牛顿的力来支持自己前进。可是他还是说了这么奇怪的话。看到山下的疑虑，生田决定解释道，“山下，请狠狠揍我一拳，让我感觉到眼前的景色不是虚幻的影像。”
山下作为临时舰长，终于在生田恢复最高权力时，没有听从舰长的话。他转而低下头，主动送上双唇，手始终没有离开生田的身体，恐怕他跌倒。长达数十秒的深口勿之后，已经自动成为山下大副的人挪开嘴，在生田耳边说，“你感觉到了？你眼前所看到的，全都是事实。”
生田斗真在熟悉的气味中醒来，睁开眼果真对上了他亲爱的大副的脸。他试图缓缓的坐起身，但细微的苗头被他尽职尽责的大副彻底压了下去——他的身体大概只撑起5到10度的角度，却被对方狠狠的压回了床上，“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喂，我肯定早就没事了。”生田面对山下难得生气的脸，却没有丝毫愠怒，而是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我既然敢踏上敌方母舰，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关于这点，你完全不用替我担心。”
“也不知道谁四年前在近畿号上差点没命。”山下恶狠狠的丢下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山下舰长，我问你，”听到舰长二字，山下智久立马回过头，脸上的怒气似乎更深了。生田知道对方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现在舰艇上的大副是谁。”这个问题让生田在意的不得了。
“职位暂缺。反正我这个舰长只是暂时的，等你回来后我自然还是你的大副，你还是我的舰长，这点并不矛盾。”山下一五一十的回答。
“如果我回不来了呢？”生田刻意把这句话说得很轻。
“把舰艇开回空港，向舰队申请报废此舰艇，然后辞去大副一职，回去继续研发我的通讯系统……”山下顿了顿，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踏上斗智号是因为你，而且这船上有你的名字，所以我不会在这艘没有你的舰艇上继续供职，我也不允许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做这艘舰艇的舰长，包括我。但我当时坚信，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才暂时接任了舰长的职位。”山下把暂时二字咬的很重，生怕生田捉不到重点。
“山下智久，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给这舰艇取名字的时候，后面那个字的涵义。”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大程度上在明知故问，但他非常希望能亲耳从山下口中说出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但如果你的名字不在前面，一切将失去意义。”尽管生田不确定山下的脸红到底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他注意到了不停拨动流海的手。山下也感受到了生田的目光，便侧过头走向门口，“生田舰长，请你好好休息。”
“喂，我还没复职呢！”生田当然注意到山下制服上的徽标已经换成了倒V形。那是大副专属的标志。
生田在监护室呆烦了，呆的实在太烦了。他知道是代理舰长特地嘱咐过首席医疗官，一定要看好自己。但他受不了在狭窄的屋子里被一堆物理仪器环绕着，间或听到机械的女声汇报各种数据。他的身体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他偷偷的跑出监护室，顺着熟悉的走廊向自己的房间移动过去。
生田本以为饭后的舰艇相对沉寂，但舰长的平安回归，给压抑许久的气氛带来一抹亮色。生田一路上接到了无数问候，但都被他以食指摆在嘴前的噤声姿势压了下去。如果被他的大副发觉，一定会被遣送回监控室——生田讨厌这地方。讨厌极了。
但他一路的行踪，终究还是被敏感的大副发觉。生田曾经很自豪，自己拥有山下雷达，但现在看来，山下智久不也拥有生田雷达。生田有些无奈的同山下在走廊里拉拉扯扯，旁边经过的船员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微笑着鞠躬问好，而后面无斜视的离开。反倒舰艇中级别最高的两个人，像在走廊里像小孩子一样。
“舰长，请回到监控室。”
“我说，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
生田拽住山下的手，打算把他拖回自己的房间。但他们突然听到快门的声音——那是一种叫做照相机的古董所发出的声音。山下回过头，发现通讯组内跟随二宫的加藤站在二人背后，镜头的焦距似乎对准了两个人。
“你在做什么？”山下疑惑的问道。
“呃……我……我是今年的实习生，这……这是我毕业论文的一部分！”
“我不认为我们手牵手的镜头，会对综合科的毕业论文有什么印象。”山下反驳道。
“好啦好啦，我听说他似乎喜欢记录瞬间的画面，所以我希望他来协助我，为你制作生日礼物。”
“什么？”山下此时真是迫不及待的将生田拖回屋中，表情虽是无奈，但说没有一点高兴也是假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生日。”
“我不认为我的行为有任何不妥。无论发生什么，生活还要继续。你看，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从明日开始，我们两个又同岁了。”
Chapter 68
生田的话有些太出乎意料。山下没想到，这种情形下，生田竟然还将自己的生日记得一清二楚，而自己脑中只剩下在敌舰上看到的画面。
他们把彼此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对方后，便愈发沉默。生田拖住山下的手，静静凝视着他。每一个深情款款的动作，都好像告别的遗言般。简直太讽刺了。
“对了，”山下像是想起什么，启动了自己的记忆体，“斗真，你看。”
影像投身寸出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他被莉奈抱在怀里，向两个人挥手，“看，这是你的父亲们哦。快叫爸爸。”
生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生命从那一刻改变了许多。有个鲜活的生命以父亲称呼他，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后代。今后他将同山下两个人养大这个孩子，然后他们会一起教给他很多事情，让他成长为立派的绅士。他有些激动的揽过身边的人，指着记忆体投身寸出的影像，兴奋的对山下说，“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的，你听到他叫我们爸爸了。”山下也伸出手，两个人合成拥抱的姿势。
他们多希望此时此刻，可以化为永恒。
山下刚从生田怀中离开，打算送他回监控室的时候，二宫的出现打断了他们，“舰长，大副，普鲁托号来袭。舰艇底侧副引擎已受损。”
副引擎受损——这个损失对舰艇是巨大的打击。敌舰不可探测性，证明了银河舰队方面只有通过果眼观测，才能探寻到敌方的进攻。
生田站在舰艇的中央，接受各方的意见。而舰艇受损愈发严重的报告如雪片般飞来。主舰的定位系统全部失灵，而搭载的救生艇与先锋艇因装备上的差距，渐渐无法与敌方抗衡。生田抬起头，外面便是四身寸的火光，几乎_Tun噬掉他先前搭载起的希望。
“我们完全可以确定敌舰的坐标，就可以设定能量弹在特定坐标爆破！”
“敌舰的防护罩不是那么容易就破坏的。我们已经牺牲了十几架先锋艇。”
“我方先锋艇因为敌方保护罩，根本无法接近敌舰。而弹药根本无法对敌舰产生任何破坏。”
……
随着时间的推移，毫无意义的争执在生田的沉默中化为泡影。最终还是二宫开口对他说，“舰长，我们往回飞吧。只要以最大曲速飞行至地球可观测的范围内，向舰队求助，我们可以动用几倍于现在的物资。”
“那时候就太迟了。或许在我们飞人观测范围内，敌方早已投递红物质能量弹。而我想舰队方面的储备和技术，远远无法与其相比。我们飞回去的时候，可能地球已经不在了。”
“舰长！”向来冷静的二宫难得激动，“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防护罩已经损毁30%，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可能去抵抗。储备的弹药余量不足10%，我们无法坚持太久。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个唯一拥有胜率方案，那我们获胜的概率是零！”
“不，我相信这世界上不存在不可能赢的情况。无论何时都是。”
“舰长，您父亲的理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怎么行不通？一部分船员驾驶先锋艇拖住敌舰，另一部分开着母舰回到地球……”
“舰长，这个方案是十分不符合逻辑的！敌方过于强大，这个方案会令我方船员损失更加惨重。”二宫终于对生田的坚持无法忍受。
“到此为止！给我几分钟时间，我需要一些自己思考的空间。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一直安静的山下站在生田身旁。他明白自己的话现在并不那么重要，而身为舰长，生田一定也有了无比清晰的决定。只是他需要一个坚定的理由，或者需要一个人站在他身旁来支持他。
“斗真，我在这里。”山下学着生田的方法从后面抱住他，“我一直在。你清楚的。”
“通讯官，请开启舰艇广播系统，我们执行我的方案。”
“生田舰长，执行那个方案，会损失太多我们的船员！”
“不，一个人就够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斗智号第107号先锋艇，是当年我父亲从普鲁托号上阻截的先锋艇。我方的小型舰艇，因敌方外层防护罩的设定，无法接近。而这架小型艇本来就属于敌方，它的性能与设备与敌舰的配备相当，防护罩的设定也同敌舰的母舰无异。这是我们接近敌舰母舰的唯一机会。只要舰艇上搭载足以摧毁敌舰内部的能量，我想即使母舰不飞回地球，使用现有的弹药也足以应付。”
生田定了定神，如同每次危急时刻面对舰艇的坚毅姿态，向整架舰艇广播，“各位船员，我是斗智号舰长生田斗真，谢谢你们陪伴我走到今日。这五年是我人生中最为充实美好的日子，谢谢各位船员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谢谢你们留给我如此美好的回忆。此刻开始，我认命山下智久先生为银河舰队100749号母舰，即斗智号舰长为山下智久，大副为二宫和也，希望各位船员配合他们的工作，将真相带回地球。谢谢你们，再见。”
生田回过头，他想这或许是同山下智久的最后一面了。他终于没有忍住。一如既往的握手，一如既往的握手转化成了拥抱，这次他终于捧住对方的脸，在整个舰艇面前，口勿住了山下。虽然只是轻轻的印在对方双唇上，碰触过后立马分开了——
但这个口勿，似乎耗尽一世的气力。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他们看着生田远远跑开的背影，无法理解舰长，不，现在只是普通船员的生田斗真的决定。疑问不止写在脸上，有些重要职位的首席官员向现任舰长发出疑问的声音。
过了大约几分钟，当二宫从通讯官的位置接收到107号先锋艇的回应信号时，山下终于明白了生田的意欲。他也抛开连接在身上的一切通讯工具，用不大的音量说，“生田君打算搭载足够的弹药，亲自驾驶107号先锋艇，撞向敌舰。他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整个舰艇和地球的平安。”
下
章
结
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