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 只穿裤子2010/3/24 6:30:00
LZ最近遇到点麻烦，受了点刺激，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 厚脸皮回来更文，鞠躬
609L是LZ喝大了以后的LOLI留言，请无视之。。。
----------------------------------------------------------------------------------------------
42.
“依你看，他还要在这风口上坐多久？”结子捅捅身边的少年，口气有些不耐。
冈田的视线仍停留在院子中间摇椅里坐着的那个人身上，惟恐惊动了谁似的，轻声答道：“这两日白天不唱戏的时候他都会坐在那儿发呆，盯着池子里的鱼，一看就是一整天……瞧瞧那双眼睛，还是你认识的堂本刚么？”
将军一职既是朝廷所封，索性府里便随了天朝民俗，是以结子夫妇赶在成婚后的第三日回了门。虽然婚礼当晚的种种经过已经听下人大致讲述了一遍，可亲眼见到堂本刚的时候结子还是吃了一惊。那双永远灵气闪烁的眼睛，那张时时刻刻笑容耀眼的脸，仿佛从不曾属于这个人……刚，那是你吗？
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来，结子斜瞪着冈田嘲讽道：“别说是他，连你我也认不得了呢！现如今，应该怎么称呼你？跟着我爹的辈份走？”绝不相信刚会强迫冈田做下那种勾当，而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冈田从中做鬼陷害师兄。
被人直戳痛处却并不着恼，冈田准一仰起俊脸，笑容里眼角眉梢掠上一丝不属于他这年纪性别的妩媚嫣然。“眼下这一切虽非我所愿，毕竟已成事实，况且将军大人待我很好，今儿还派手下安顿了我的父母家人。”话说到此，眼光一闪，“我自幼性格使然，从来随遇而安，若非得师哥相护，不知要挨多少欺负。如今连他都离了我，便再没牵挂……”坂本师父，往后的日子，你自求多福吧！
结子正暗自琢磨冈田这话中之话的深意，却见远处慢慢走过一人来。未及反应，已被身边的冈田拉住胳膊悄悄从院门口一齐退到了隐蔽处。
眼见那人跨进院子，冈田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对着结子道：“走吧！”
“不行，我还没跟他说上话呢！再怎么也得劝劝他呀。”已经到了小院门口，哪能像心里有愧的冈田一样偷偷看两眼就走？
“放心，咱俩加起来也不抵那个人有用。”冈田准一回过头朝门里边最后望了一眼，默念道：光一，把我师哥找回来吧。
堂本光一进得院子来，不发一言的坐在池子边陪着那人看鱼。也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道：“为何要不停的游来游去？这等行为的意义何在呢……”
闻听此话，光一下意识伸出手去揉额角——他这间歇的头痛完全是由刚间歇的不好好说话衍生伴随而来。“在水里面不游来游去还能做什么？”
堂本刚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将这小小鱼池当成了江河湖海，你们啊，真是可怜。”
“万综归源，只要留得性命，人川人海总在早晚，你原该是最明白的人呐！”劝慰对方的同时，光一感到一阵失落——他二人相处，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话中有话，语带不明……难道，已经无法相互信任了吗？
又是沉寂良久。光一终于忍不住探问：“你……没有话要对我讲么？”冈田的事，小井的事，有苦衷吧？说出来，刚说的我都信！
仿佛疲惫已极，连眼皮都未抬半分，只微微扯动嘴角，刚不甚清楚的吐个字：“没……”
便似给淋了一身冬雨，光一僵直的站在原地，再找不出留下的理由。
直到望见堂本光一冷着脸离去，涉谷方从屋里走出来，“前辈，为何不说个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是站在您这一边啊。”
刚换了个姿势手伸进鱼池，将镜面一般的池水拨弄出道道波纹，“还能看到水面以下吗？”
身畔的涉谷摇了摇头，满脸迷惑。
刚顾自将手收回，恢复了原本的坐姿，语调昏昏欲睡，“这池水便如同我心……连我自己都看不懂了，怎么有办法让他明白？”
人府几日以来虽变故频生，但这堂会却不得不唱下去，尤其是新姑爷登门的这一晚。
小井私逃，冈田人府，这会儿能挑大梁的旦角只剩了个堂本刚，虽上上下下皆瞧他不起，暂且却也找不到可以替换之人，只得凭他顶了另两人的戏。
原本就情绪不高，又加唱了好几折子戏，到了后面刚只觉疲累不堪，无论演什么，人都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偏偏新姑爷中村在梨园行内浸淫多年深谙此道，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皱眉道：“这一对生旦差距如此明显，怎么好配在一起？喜家班无人了么！”
东山脸上挂不住，冷笑道：“倒要向中村少爷请教，他二人谁配不得谁了？”
中村原本就已经懊悔自己一时口快得罪了人，如今见戏班东家着了恼，只得赔笑道：“我也不怎么懂，看着玩儿的。随口胡说，您别在意……”喜家班虽不足为惧，但背后的喜多川老板可是得罪不起的。
“这堂本刚比之光一，万中取一也是不及，你倒看得明白。”东山还未曾接话，上座的近藤已经笑着开了口。
结子听这话刺耳，忍不住反驳道：“我觉得刚唱的很好，他们俩唱的都好，简直就是绝配！”
她自来性格素直，又得父亲恩宠，讲话便从不顾及，说完这句还抬起头挑衅的瞪了丈夫一眼。正被坐在对面的景子瞥见，心中暗暗称赞这小姑娘，看到总督大人沉了脸，连忙笑着帮腔，“我倒是觉得刚比光一唱的好呢。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生红过了旦？”
近藤本就对这女人憋着满肚子气，此刻她“生红不过旦”的说辞简直就是直戳自己心肺，索性撕破脸冷声道：“大小姐听了几出戏得下这结论？既如此，趁着大伙兴致高，不妨设个赌局，就这台上的一生一旦，分个高下来看！”
景子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听见总督大人发了话，自然不肯示弱，笑问：“怎么个赌法？赌注为何？”
近藤脑中突然涌上个念头，电光火石便做下决定，缓和了语气道：“选城里的两家戏楼，让他们各自唱上三天，哪一方票卖得多票价卖得高便为胜者。至于赌注……赢了的发还契约，从此恢复自由身。大小姐，怎么样？敢不敢赌？”
景子瞬间明白过来，近藤这是使计策想让光一可以名正言顺的月兑离戏班。之前既已应允不会阻拦他得到光一，眼下虽洞悉他心意，明知是必输之赌，却也只能依诺而行。“好，这件事我做主了，赌约正式开始便定在出府的第二日。”
坐在将军大人身侧的冈田准一向着台上望过去——此刻那兀自演绎别人悲欢离合的一双少年戏子，尚未知自己的命运已在不相干的一众人手里悄悄改变了轨迹。
上岛多日，却只在这晚，近藤真彦第一次感到踏实。只等光一出了戏班，便可带他回去总督府。离开东城，与那堂本刚再无瓜葛，出仕也好，行商也罢，总算是月兑去了戏子的身份，万里前程岂不指日可待？
总督大人正为着父子相认的大好前景欢喜不已，是以踏进花厅才察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坂本昌行被侍卫挡在了远处不得上前。命令手下放了他过来，近藤满面笑容的问道：“班主找本督所为何事？”
坂本瞧着四下无人，不答反问：“这赌局，大人的目的是要堂本光一得胜？还是要他恢复自由？”
近藤不解，“此番胜负，赌注便是戏班的契约，赢了才能离开，原本不就是一回事吗？”
坂本了然一笑，悄声道：“大人若要堂本光一的自由，那这赌注的归属却要改一改了。”
近藤敛去笑容正色道：“怎么讲？”
坂本叹了口气，凑上前去，“请大人回想一下您宴请光一当晚弦月楼的情形。那孩子心眼实，对堂本刚是拼死相互不离不弃。就连前日大人赏下的金子，他也要全数送给堂本刚。您想，这赌局若是胜者发还契约得享自由……”
“光一难保不会故意输掉！”月兑口而出的话令近藤恍然大悟，怎么没想到此一折？幸好坂本提醒了自己。这些天看过来，光一对那人用情极深，怕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对方……这精心设下的赌局，险些白白便宜了堂本刚。
“幸好未拟赌约，否则，还真是不好挽回。”坂本看着近藤的脸色，慢慢出言引导，“胜者证明其技艺超群，自然是留在戏班为好，赏金赏银也罢，不过是些利物……”
“你说的对，”总督大人满眼泛光，笑道：“唱得好的，当然是留在戏班才有前途。至于那输了戏的，便发还契约放他去寻别的生路吧。我这就去与景子小姐签赌约。”走出去两步，又翻转回来，对着坂本称赞道，“班主智谋过人，不负所托。日后若有难处，大可来找本督，莫要跟我客气。”
坂本昌行诚惶诚恐的讪笑着应了，直见近藤走远才恢复一派平静神色，心里暗自得意：从今往后，便再不用担心自己落在东山纪之手里那点小小的把柄了。
冈田准一盯着师父的背影，心里庆幸自己跟了上来。打从偷偷瞥见他尾随近藤而去，便猜到这人又在憋着坏害人，果然……
师哥，从小，你最想自由，这一回一定成全你！
641 只穿裤子2010/3/28 10:24:00
43.
喜家班尚未出府，这一对当红生旦的“三日赌约”却早已传遍了东城的大街小巷。二人原本就各有拥趸，此次众人更是卯足了劲要分个高下，只把两处戏楼门口搞得沸沸扬扬喧嚣尘上。
长濑智也约下相熟的票贩喝了几盏茶，大致打听到双方戏票的高低情形便匆匆赶回了喜家班。未进小院，远远就看见冈田准一悄无声息的从门里走出来，埋头而去。
“他来干什么？”长濑推门而人，皱着眉问道。
“来看看而已。”光一神色如常，递了碗茶水过来，“外面情形如何，炒到什么价了？”
长濑想到准一与刚的关系，猜测此人无事不来，定是方才对光一说了些什么！但既然光一不愿让自己知道，怎么问也是枉费气力，还不如慢慢用言语试探。索性便顺着对方的问话回答道：“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戏票，价已经炒疯了，还在涨，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票价是多少……你怎么打算的？”
光一抬起头盯着长濑看了一会，深吸口气道：“我要赢，一定要赢！”若按冈田的说法，只有自己得胜刚才能自由，所以这场赌局——不能输。
长濑诧异于眼前这人是如何一夜之间开看的，依着他的性子，绝不会愿意跟堂本刚互相戗斗，更不会说出要赢过对方的话。“你……终于想明白了？”
光一微笑着肯定，“再明白不过了。”
长濑见状欣慰不已，叹道：“先不说他卖友保命何等卑劣，根本不值得你……退一万步，便是想想这回的赌注，你也该当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跟我们不同，错过了这次，也许终身再没有离开戏班的机会！身家干系皆在此一役，放心，咱们师兄弟都是站在你一边的。”
原本，想到刚冷冷淡淡的表情，不屑解释的态度，光一也劝过自己放手，可是……
“身不由己，这话不是白来的。我跟他，怎么算也已是走到了头。”不管哪一个离开戏班，终归是缘尽于此。所以，这最后一次，就让我成全你。从今往后，长濑小井冈田甚至是我——都不再重要，你就好好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长濑见他眼光黯淡下来，劝道：“等你赢了赌局出了戏班见识了广阔天地，很快就能忘记那个人，我给你保证。”
光一苦笑着点点头，收拾了心神对长濑托付道：“头天的戏一定要出彩，你去找道具师傅，让他们将楼台升高两丈。”
长濑听完一口否决，“这不行，太危险了！没人从那么高的台上跳下来过，你忘了当年……堂本刚就是砸在了这出戏上。”
光一斜睨着对方，“信不过我？”同为中居的徒弟，又都是唱生角的，打从自幼一起学戏他和刚就总是被比来比去。偏两个堂本俱是不服输的个性，平日里感情虽好，上了台却是如何也不甘落于人后。想赢刚，一直都想。这一次，成全对方的同时何不顺便证明自己？堂本光一，就是要做别人没做过也做不到的事！
长濑智也被此人突然爆发的自信晃花了眼，嘴里喃喃念叨着：“上台演戏而已，用得着拼命吗……”
国分太一赶回岛上的时候首日的戏已然落幕，沸反盈天的竞票之争也暂时有了结果——刚赢了第一场。不过，由于光一从前所未有的高度成功翻腾而下，轰动了全城乃至整个梨园行，再加上刚的表现平平……看来这第二场，光一必胜无疑。
堂本刚坐在窗前，连国分太一推门进屋也似恍若不闻，兀自望着外面的天空发愣。
“刚？”连喊了几声也不见那人回头，国分走过去将手搭在对方肩上黯然道：“你还在怪我吧？真对不住，我也是逼不得以才……”
“小井好吗？已经安全了吧？”刚的声音略显疲惫，低垂的眼睫遮住了所有心绪。
国分转到他身前，一见他满面憔悴，心中愧疚更深。“小井的去向我也不得而知，应该是没事了。多亏你送上那封做幌的书信，着实委屈你了……”说到最后声音渐熄，计策是自己想的，却平白让刚担了这个骂名。
“我这破罐子，多摔两下也没差，师哥安心，如今这副德行，不是为你。”嘴角一挑，笑得有些无奈，颓废里却平添上几分风情。
国分被他这摸样弄得心里一阵抽痛，哑声道：“师哥对不起你，师哥是真没别的办法了……小井那个作死的孩子，早早将生米做成了熟饭，再不逃，就要折进去三条性命！他跟我说要赶这回为将军府唱堂会时出走，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依着井之原的计划，恐怕不过半个时辰就得被抓回来。国分与他搭档多年，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心坐视，所以才想出了“举报虚假出逃路线”这一招。本来要亲身上阵，谁想到自己这边是主人家钦点，万分走不月兑，左思右想，只得打起了堂本刚的主意。
“那信中写他夫妇二人要去天朝投奔姨母，我一看便知是假。小井这唯一的亲人两年前就已身故，他自伤身世，除去你我，从不曾向旁人提及此事……”刚顿了一下，语音发_chan略带哽咽：“太一师哥，即便明知道这样出走十之有九会被抓住，他也是绝对不舍得拖累我的，所以，我肯定那信不是小井所书。”那个人从小到大都让着自己，温柔的包容着自己。如今，终于也离他而去，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国分顾自红了眼圈，垂着头叹道：“没错，是我临了他的笔迹，吩咐涉谷将信偷偷放进了你的首饰盒子里。我知道你能看懂也知道你一定会帮他，只要你举报他，大人们便可按照信中所述的逃跑路线追踪而去，小井夫妇才算月兑离险境。”若非使出这一招，以将军府的兵力，恐怕不等井之原走出东城就已被抓。到那时，便唯有一死。权衡之下，国分只能选择牺牲刚——毕竟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情绪已然平静下来，刚点了点头道：“师哥顾虑的很周全，换了我也会这样去做。”忽而脸上漾起淡淡笑容，“小井是个有福的，若有机会再见，咱们得问他讨回这人情债来，要让他儿子认我做干爹……”突然想到自己此生恐难月兑离戏班，便又感叹这番话不过是痴心妄想徒增烦恼。
国分如何不知他心思，忙打起精神道：“赌局的事我听涉谷说了，今儿这场看来光一已然赢定，如此就是一胜一负。只要你唱好今晚的戏，明日那最后一场还是有机会翻盘的。”以现今刚在戏班的处境，再待下去恐怕会逼疯他——欠了他的，用帮他赢回自由来补偿是再好不过。
提及赌局，刚便又恢复了懒懒的神态，将身子往摇椅里一瘫，阖了眼睛，“师哥切勿费心，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从未想到这四个字会从堂本刚的嘴里说出，到此，国分太一终于相信了徒弟的话，刚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刚。而这样一个没有半分斗志的人，要如何才能赢过炫目耀眼的堂本光一呢？
堂本刚咽下嘴里的梅干，最后理了理头饰妆容，伸腿正要往台上迈却被涉谷昴从旁叫住，“前辈，衣服……”说着伸手在刚的戏服上鼓捣起来。
虽并未察觉出哪里不妥，刚还是任由着涉谷折腾——这几日若非得他陪伴照料，自己恐怕是撑不下来。待得对方停手，刚摸着后辈的头温柔一笑，这才转身而去。
“师父，这样做真的好吗？”涉谷望着那人的背影，心有不忍。
国分太一拍拍徒弟的肩，叹道：“这一来势必轰动全城，明天那场戏才有赢的希望啊……刚脸皮薄，待会儿……你要赶快带他回来……挺过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出“醉酒”原是刚最不愿唱的。不为其他，只因戏里弥漫的那股色气令得虽已年满十八却对扮演女子依然害羞的他颇感为难。
硬着头皮上了台，凭感觉也算顺利——欲左先右，一步三摇；眼色迷离，媚而不浮；扇舞翩转，广袖不羁……
正转的头晕，耳边传来微弱的锦帛断裂之声，一心想着快点完事便没去在意，仰身下腰的时候身上一轻，再直起腰却发现自己全身只剩了件内衣，大片肌肤果露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冲天的叫声里，刚只觉得脑中神经根根烧的彻底，低头看看月兑落在地的戏服，想起后辈那张笑脸，突然眼前一黑，不等跌倒已被人搀扶住，快步向后台走去。
长野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徒弟，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他还能这样一脸满不在乎。
“这碗饭真的不想吃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说到气处长野拔高嗓门嚷了起来，“这叫洒狗血！在台上月兑衣服，你疯了吗？为了赢你真是什么都表了，结果呢，上面早改了赌注，你还得留在戏班……”到底是心疼徒弟，长叹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
师徒二人默声不语各自出神，半晌，长野柔声劝慰道：“刚，打进戏班这门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师父懂你心思，可咱没那造化，听师父的话，认了吧。”
脑子混沌不堪，做梦似的唱完最后那日的一场戏——赢了却也输了。这两天刚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就算眼下，仍是听不到师父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一开一合，直等师父满脸疲惫的冲自己摆手，刚才叩了头退去。
回到房里蒙头大睡，不知日月。直到那只温凉而熟悉的右手覆上自己额头，刚才清醒过来，贴着那掌心蹭了蹭，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贪恋他的味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却是在一切结束以后。
“离开前想来看看你。”光一轻轻抽回了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望着已经坐起身的人，“瘦了那么多……”说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想冲过去紧紧拉住他或是跪下来死死抱住他的腿，总之，只要能让他留在这里，留在自己身边，刚愿意做任何事。可惜，糊涂了几天的脑袋此刻却突然无比清醒，刚知道自己再没有半点立场来要求光一。哪怕是勉强也笑不出来，抑制着微_chan的双唇，轻声念叨：“要按时吃饭，别贪凉，夏天也要盖被子睡觉，万一得了风湿老了以后会很难受……就这样吧。”
光一沉默一会儿才点点头答了声“好”，说完站起身走到床侧，自怀中掏出包东西递至对方眼前，待等刚伸手接下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满满一包的桂花松子糖，刚随手拿起一块送进嘴里，又苦又涩……包糖的纸上有字，扫过一眼，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将正要出门的人扯住，举起那张纸，“这是什么意思？你傻了？堂本刚强迫师弟与己通姧，出卖兄弟以保性命，为打败你赢得赌局不惜在台上当众宽衣……这就是我，没有什么狗屁隐情，你醒醒吧。”堂本刚此人这辈子再难翻身，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那便怎样？我看上的又不是佛祖圣贤！堂本刚打小就给我喝有毒的鸡汤，如今这些算得什么？！”板着脸将那张纸死死塞回对方手里，语气生硬的道：“如今我想通了，要去外面打天下，这东西你留着，什么时候也想通了要我回来，就找人带给我。”正要转身离去，瞥见满地散落的糖块，顺口吩咐道：“这是我用老婆本买的，待会捡起来吃了。”
刚愣愣的看着那人离去，直到再望不见背影，这才将攒在手中的纸张小心翼翼展开来——写着堂本光一名字覆着堂本光一指印的戏班契约赫然在目！居然没有把它一把火烧掉，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只要留着这张契约他便还是喜家班的人吗？
真傻……刚将那纸约紧紧贴在胸口，笑着流下泪来。
679 只穿裤子2010/4/7 0:06:00
44.
冬尽春来，天色也一日比一日亮得早。门外间或传来声声清脆鸟鸣，几缕灿金阳光自窗缝漏进屋子，未及铺洒至天青纱帐，便被轻着手脚翻身下床的那人一手关严窗帘将之挡在了屋外。
待眼睛重新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刚踮着脚回到床前，扫了眼熟睡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拿起散落四处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去哪儿？”正要套上外衫，袖口被床里躺着那人一把扯住。
“你睡你的。”刚也不着急抢回袖子，边伸手穿鞋边答话道：“今儿你们那酒楼开张，我徒弟唱开场。他头回登台我不放心，得去看看。”
“这么早？”床上那人微微撅着嘴用才睡醒略带鼻音的腔调撒娇似的埋怨，“你这人真麻烦，每次都这样……再躺躺呗？”
瞥见那人孩子气的表情，刚忍不住笑出来，“好歹出去历练过两年，如今也做大买卖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你也好不到哪去！”光一一个翻身坐起来瞪着眼睛道：“明明给了你那张纸，话都说那么透彻了，你呢？倔得要命，就是不肯找我回来，这臭脾气真难伺候！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
“你呗！”刚笑着抢过衣服穿好，头探进床帐在光一两片薄唇上印下一口勿，“今晚在酒楼碰面时要记得收敛，咱们……”
“不交谈不对视也从不来往。”光一撇着嘴一脸的满不在乎，“在人前做戏这又不是第一次，我省得。”说完叹了口气道：“两年来我一直住在总督府里，他对我并没有外人猜度的那般龌龊想法，他是真心将我视如己出。所以咱们的事根本不必偷偷摸摸，索性便挑明了……”
“万万不可！”刚凭直觉料定事情绝没那么简单——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更何况要防的也不止总督大人一个，思来想去，和光一的这档子事还是得瞒着。“咱们现在这样挺好！眼下你在东城的买卖越发成了气候，频频进城也算有由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着吧。”
光一的眼神冷了下来，忍着气反问：“见个面跟做贼似的，这也叫‘好’？”在人前遭遇还要故作冷淡，这种日子维持了整整两年，他早过够了。“如今你也二十了，在戏班算得上有辈分的，只要你说个‘走’字，谁能拦你？”赎身的钱早已给他预备下，实在不明白这人还在等什么。
梳头的手停在鬓间，刚转身坐回床上，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我好歹算是台柱，正当红的时候，若没个交代就走，也对不住戏班养我这么多年……再等等，待到涉谷能独当一面……”
“你怎么不明白？”正要发作，瞥见那人垂下眼睫玩着自己的手指，光一便心有不忍——刚这两年变了许多，和他说话再不好像小时候那般毫无顾忌。舒缓了语气重又开口：“事情都过去两年了，戏班里却还是老样子，你看看他们，哪个是待见你的？”小井出逃之始末，恐怕终此一生也没办法向众人言明，背着黑锅还要被师兄弟们排挤，这日子如何过得？
刚嘟着嘴小声反驳：“至少景子小姐对我是很好的。”
光一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的道：“那些个权贵同属一路，大小姐私底下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
胸腔仿佛人被挖空了似的，恍惚间不知要抓些什么来填。刚兀自瞪着没有焦距的眼睛，语气里尽是茫然，“这世间，没人能相信了吗？”
光一不答——刚心里的困惑始终还是要靠他自己才能走出来。伸手将那人搂进怀里，静静的抱了很久才等到对方的回应。
分开相拥的身体，刚神志已复，“我该走了。”
“刚！”光一拉住他，“戏班怎样，涉谷怎样，都别管了。你出来吧，尽快。”两年前那场赌局，若不是国分师徒自作聪明在戏服上动了手脚，刚早已离开戏班远走高飞……而涉谷昴，刚所谓的徒弟，不过是国分太一愧疚之下的赔礼，根本不值得留恋。
堂本刚挑着光一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正自出神。听到此话沉思片刻，抬头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半年，再等半年我就走。”截住正要开口的光一，刚轻叹道：“涉谷自跟了我学戏，日常照料还是很周到的。虽然他自幼便待在戏班，可从文场转过来也不过两年，跨行不比别的，我想至少等他站稳了台再走……”
光一不愿逼他，只得答应下来，“说好半年，不许反悔。”
“你放心！”语音未落，刚突然觉得一阵胸闷，脑子里涌上“世事无常”四个字，不由心慌起来……
已经记不起上次一夜无梦直睡到天亮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冈田准一起身看看窗外的日头，长长的舒了口气。正准备穿衣服，一眼瞥见桌上放着的请柬，昨夜的情景便又浮现眼底。
香取慎吾难得进城，半夜人府一则为了向将军大人禀报海上诸事，二则就是来见冈田准一。他二人虽属旧相识，也不过经手赃物的黄白之交，至于进府以后谁先搭上的谁，已然扯不清楚，现如今之所以同坐一条船，皆因各有所图。
将军府内院原本是外官禁足之地，谁料这两年府里的侍卫总管经不住打点，早已成了香取慎吾的手下，是以他虽身无官职却乃阖府第一出人自由之人。得了冈田的信便连夜赶来，到此刻再也沉不住气，香取一把抓上对方肩膀问道：“有我大哥的消息了？”
给他捏的生疼，冈田准一皱起眉头盯着自己肩头那双手冷冷的道，“木村拓哉半年前立下战功被封了将军，现如今正在西边剿匪。”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松了口气撂开手的同时香取少有的真情流露笑弯了眉眼，喃喃自语着，“不愧是大哥，混哪里都吃得开……”语毕，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中居大哥呢？他们在一处吗？”
自认识这人起，早已熟悉他那貌似纯良一派天真的笑容，要不是两年前的一幕，恐怕准一至今都难看清香取慎吾藏于笑脸之下的尖锋利刃——若非有求于他，还真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听他问起中居，准一略显犹豫，终于还是开了口：“他们……中居前辈现今身在王府，日子倒也过得去……”木中一干过往，准一也曾听说，想到那二人如今已是相隔万里，不由一阵唏嘘。
听完他的话，香取慎吾低着头兀自出神，良久才长叹一声，问道：“大哥已做了官，想必是不会再回到这岛上吧？”
准一默默点头，欲言又止。
“有话请讲。”对方那一脸犹豫，像是对自己仍不能尽信，香取索性指天为誓，说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我……”话说到这个份上，准一也便不再顾及，“木村……在半年前已经娶妻成家，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脑中突然浮现出当年一番情景：刚眨着桃花眼神采飞扬的给自己讲述着木中那一段分分合合不离不弃——还有那“身骑白马”的传奇故事……
当时，准一并没有告诉刚，这故事自己早就听坂本讲过，只差在结局不同罢了。中居留给徒弟们的是满载希望的大团圆，而坂本教给自己的则是将感情倾心交付的悲惨下场：苦守十八年却等回早已变心另娶新欢的良人，重逢后也只过了十八天好日子，故事中这千古节妇便被人暗中害死，到此，终于一了百了。师父对准一说，世间不会背叛你的只有钱，感情才是最不可靠的——表有所期待，也表给别人期待。
关于故事的两个结尾，对坂本的恨左右了准一的判断。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将中居所述当作唯一的结局，直到今天……木中正在用亲身经历来验证坂本的话，而在准一心里，有样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崩塌。
“功成名就日，阴阳相隔时”——刚，我该告诉你这故事的另一个结局吗？
听到木村成家的消息，香取也是一愣，默不作声许久，终于在心里做了决定。“既然如此，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没意思，等明晚办完了你的事我就启程去天朝。”之所以接手海上的生意，皆因木村一人，原打算守住大哥的东西等他回来，谁想到短短两年便已物是人非。
“明晚？”准一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香取微微一笑，“你要我举发坂本，不过是想他身败名裂，我给你来个干脆的，明儿直接送他一程，岂不永绝后患？”
“你是说……杀了他？”准一用手撑住桌子，心里乱成一片。他答应替不通官话的香取慎吾查探木村中居在天朝的下落，所交换的条件就是要求香取将早几年坂本的一众罪行揭发出来，但若说到取那人性命……
“怎么？不忍心？”香取斜眼看着准一的脸色，不紧不慢的道：“你可知道明晚开业那酒楼都有谁的股？”意料之中的看到对方一脸茫然摇着头，香取冷笑一声，“总督大人有三成，转手送了堂本光一。你家将军也有三成，再加上坂本班主的四成，合起来便是酒楼的三位老板。这里头的事最不禁推敲，你细想想，总督也好将军也罢，开酒楼的银子总归不缺，又怎肯放下身段跟人合股？”
竹内将军是个贪图新鲜的人，近一年来添了新欢，对准一也就不怎么上心，虽吃穿用度不减，却断了消息来源，酒楼这一番内情便不得而知了。
见对方确实不明白，香取慎吾也不再卖关子，接着道：“说穿了，这酒楼根本就是坂本的买卖，他分送了两股给总督和将军，为的不过是挂靠权贵。可是，那两位大人岂是好巴结的？能令他们收下股份，说明坂本昌行已在那二人的庇护之下了。平心而论，你是斗不过他的。”
准一苦笑着低头瞥了眼桌上的请柬，终于定下决心。伸手自箱子里取出个布包递到香取手中，“这里面装着将军大人的印信，你得手后拿着它出城吧。”
香取慎吾再不多言，接过来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天青云淡，日光正盛。冈田准一望着窗外早已看厌的风景，暗想：今晚一过，除掉坂本了却恩怨以后，是不是也该换一块栖身之地了？
“得月楼”比之一般食肆酒坊还要大出两三倍去，内设戏台，算是酒楼戏楼的结合。
堂本刚好歹将徒弟送上了台，却不敢离去，悄悄隐身在幕布后面观望着。
“他也只比你小两岁，算是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结子好笑的瞪着身边的刚——这人当上师父以后都快变成老头子了。
“可他正经学戏也不过才两年，因为我，师兄弟们又不肯和他对词……只盼别出岔子就好。”瞧着徒弟台风渐稳，刚这才放下心来，任由结子拉着往后台走去。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都多久没跟人配戏了……”一时口快，察觉到这话的言外之意，结子连忙住了嘴。自两年前起，喜家班上下再无人肯与堂本刚配戏，今次若非坂本亲自吩咐，恐怕刚还得继续一个人唱下去。
虽然已为人妇，这两年结子却依旧我行我素，时不时跑到戏班找刚说说话，二人间相处倒越发轻松自在了。结子的有口无心刚自是不以为意，正要出言安抚，瞥见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长濑自然也看见了刚。这两年常常离岛巡演，久未见面倒也想不起生气。谁知今日班主却传下话来，要他二人搭戏唱压轴，偏又回绝不掉，往日种种便重新浮于脑中，思来想去，对堂本刚此人越发憎恶起来。
待走得近了，长濑冷哼一声，嘲讽道：“玩腻了卖友求荣的把戏，如今又开始勾搭起有夫之妇了，真有出息！”说完，侧身拍了拍同行之人的肩膀，“幸好你是个明白的，及时抽身而退，要是拖到现在，恐怕骨头都让人吃干抹净了。”
光一尴尬着一张脸，附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得在心里小声嘀咕：偶尔也吃他来着，味道挺好的……
堂本刚尚未开口，一旁的结子早已忍不住，“你这话说的不公道，他什么时候勾搭有夫之妇了？从始至终都是我粘着他，要说勾搭那也是我主动的，怎么着吧？”
“你……”长濑万没料到这女人会如此回话，张着口支吾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字来。
“我怎么了？发乎情止于礼……想必你这粗人也听不懂，不必费脑子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睡不着的时候多想想堂本刚——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了这样？”说完拉起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对了，你没想明白之前，他是不会跟你配戏的，今儿还是各唱各的，就这样。”
光一斜眼瞪着一脸呆滞的长濑，暗自发笑，伸手重重在他后脑上一拍——也算是为刚报了仇，“还没给骂够？走吧！”
“结子……”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方才被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讲出来，刚便再也无法装作不知，以后又要如何相处呢？
“我可是有夫之妇，千万别打我的主意！”结子笑着打趣那个羞红了脸的人，见他只是埋头不语便收起调侃，柔声道：“长濑人不坏，只是一时想不通，以后他会明白过来的。今儿是他的不对，咱们得给他摆个脸色看。你等着，我去找坂本班主，今晚上偏不跟他配戏！”说完，径直往后院走去。
“结子！”刚叫住她，“谢谢你……一直以来，谢谢。”
“傻瓜……”结子眨眨泛着水光的大眼睛，露出了灿若烟花的美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