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只穿裤子2010/4/16 19:15:00
45.
席地而坐侧身趴在椅子上睡着的人挂了一脸交错的泪痕，嘴微微嘟着，眉头皱得死紧，仿佛梦里正遭逢什么可怕的境遇，表情让人看了揪心。
光一叹了口气，轻轻摇晃着那人的肩膀，“刚，堂本刚……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原本就是浅眠，这一叫也便醒了。刚一见眼前之人，满肚子委屈再也憋不住，死死抓着对方的袖子哭出来：“光一，结子不是我伤的，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那里了……她，她不会死吧？”整件事简直诡异莫名——结子去找班主久久未归，刚怕她脾气太硬为了自己的事跟坂本吵起来，所以打算拉她回来。岂料一推门却看到胸前揷了把刀的结子直挺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夫说熬过今晚就没事，现在看来，性命应该保住了……当时，就是你进门的时候屋里还有谁？”光一自知时间紧迫，来不及安抚对方便开始询问内情——如今将军大人酒醉不醒，自己暂且还能做一半的主，不趁现在将事情弄清楚，后果只怕无法预料。
刚也是知晓厉害的人，虽早已方寸大乱却还是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前后回想一遍，摇了摇头，“我进门以后看见满地的血还以为结子已经……然后我就……就晕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结子她真的没事吗？要不是为了我，她就不会去找班主，也就不会出事……”只有这一桩，刚悔恨万分——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这和凶手又有多大分别？
光一将坐在地上的刚搀扶起来，一边拍着对方衣服上的土一边无奈的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方才将军府的人都问了些什么？你怎么答的？”事发以后刚就被关进了后院的厨房，结子昏迷着生死未知，正就地医治，将军大人更是醉的不省人事。也因为这样，光一才做主驳回了众人将堂本刚送监看押的提议。所以，在将军大人清醒之前，一定要有个交代！
听对方问到这里，刚眨眨两只大眼晴讪笑着支吾道：“他们问是不是我做的，我……承认了……”不等光一发火，刚赶紧解释，“那些人拿了一大堆刑具过来……看一眼都觉得疼……我想着索性挨了打也还是要招，倒不如……”被光一越来越锐利的目光瞪得低下了头，刚自知这档子事只怕越描越黑，干脆闭了嘴。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罪，你也敢认？最多上个夹棍，能有多疼？你就不能忍忍？”终究是按不住自己的脾气吼了对方，此刻光一的心里却早已凉了个透——这一遭坐实了罪名，再无开月兑之理，枉费他上下疏通拖延送监时间，多留了刚一个晚上……
“我又不是你……”小声嘟囔了一句，瞥见对方真的生了气，刚小心翼翼蹭过去摸摸光一脖子上突起来的青筋，叹气道，“只要结子醒过来不就好了？她可以证明不是我做的啊……”怎么连你也相信我是因为怕挨打才招供的么？算了……暂且认下，日后，还是等结子说出真凶吧。
握住自己颈项间那只冰凉的手，光一抬头与刚对视良久，终于释然，“也罢，招便招了，反正看你挨打也是不好受。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说完，自怀中摸出几个饭团递过去，“你先吃，我出去探探风头。”
那人连头也没抬，夺过饭团就往嘴里塞，“你……去吧，再来的时候……带点馒头……”
光一无奈的叹着气往外走，手刚碰到门闩，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光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让人不忍离去，隔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要禸馒头。”
直到光一不置可否的笑着离去，堂本刚才放下手里的饭团，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绣花布包，_chan抖着手摸了摸上面的血迹，喃喃自语道：“是谁呢？”
直到后半夜光一才又摸进屋来，悄悄叫醒了刚，将一身粗布衣裳塞到他手里，轻声吩咐：“快穿上，我们走。”
不明所以的堂本刚被对方逼着三两下换好衣服给拉出了房门。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正在诧异看守们去了哪里，却瞥见角落里靠着院墙摞在地上的四名将军府护卫。刚瞪大了眼睛看着光一，“他们……他们……”
“活的，被我下药弄晕了。”光一牵着刚的手用力一攥，直听到对方喊疼才松开，“你能不能集中精神？我们这是在逃命！”
“为何要走？这一来便等同畏罪潜逃！”刚皱起眉将光一的手甩开，“我不走，只要结子醒来就可以还我清白……”话赶话到了这，刚突然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难道结子她已经……”
看到对方的脸色，光一下意识的摇头，“没……她好好的，只是……只是大夫说她失血太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可眼见将军大人就快醒酒，你既已认罪，他定不会手下留情，岂不白白丢了性命？咱们先逃走藏身于某处，等结子好了再回来洗刷冤屈！”
这一番话倒也人情人理，刚却还是进退不定，正犹豫间，自院外冲进一人。
“怎么还不走？将军大人的随侍正往这边来呢！”长濑智也皱起一张俊脸，张大了嘴低声嚷嚷着。
“你怎么在这？”堂本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打从出了事我就一直跟在光一身后……”长濑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堂本就往外冲，边走边侧头对着刚说道：“要是相信你会去杀人，那我才真的成了傻子！”
堂本刚闻言一愣，泪水在眼底打个转硬是咽了回去，抬头与光一智也相视一笑——三人心里趟过一阵暖流，仿佛又回到了相依为命的幼年时代……便是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了。
将军大人尚未清醒，府内兵马无人调度，只由随行侍从封锁了酒楼前后。光一等三人的相貌他们也是认得的，加上后有追兵时间紧迫，少不得只好硬闯。
后门防卫稍显松懈，只发了四个人看守。长濑故作漫不经心的晃荡到门口与侍卫们闲聊，光一和刚趁机凑上去放倒一人，长濑同时发难双臂一分勒住其中两个侍从的脖子。剩下那名守卫自知不敌，灵巧的后退两步躲过光一和刚，张口就要喊人。
若容他喊叫起来可不得了，惊动了大队人马，即使侥幸逃出酒楼，城门也是断难出去……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窜出一人，扬手将胡琴往那脑袋上招呼了几下，守卫便应声而倒。
“师父？！”长濑两手一松，早已被他勒晕的侍从二人就势瘫倒在地。
“这一闹待会城门肯定要封，直接去港口，走水路绕一圈到西城，先离了这儿再想后途。”城岛茂将手里包了层豹皮的胡琴往徒弟手里一塞，“带上吃饭的家伙。这琴可是我家传的，日后……你要亲手交还给我。”
长濑红着眼圈用力的点点头，“师父放心，就算饿死，我也不会拿它换吃的。”
“给我活着滚回来！”果然太深奥的话这人是理解不了的，城岛茂对着赌咒发誓的徒弟翻了个白眼，催促到：“赶紧走吧。”
三人谢过了城岛，往港口方向出发。
竹内将军前脚出府赴宴，冈田准一后脚便收拾了细软打包了衣服。半年前父母家人就已移居天朝，眼下这岛上是真的再也无可留恋了。挨到后半夜悄悄起身奔了港口——将军大人虽然疏远了自己，却并不表示这样就可以未经准许擅自离府，更何况还是一去不回。所以选择了夜里出发，目的地也并非是按常理推断的天朝祖宅。经海路去西城，恐怕谁也猜不到，念及此，准一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终于自由了吧。
背着包袱走到岸边，远远就望见自己事先下过定的船家早已等在了那里。离自由，还有这短短的几步路！回过头想最后看一眼这个带给自己人生中大半喜怒哀乐的地方，却意外的瞥见一个正朝着岸边飞奔而来的人。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准一，边跑边招手示意着。一见来人准一匆匆忙忙掉头就走，任长濑在自己身后大叫着“等一等，等一等”。
“快开船。”好容易踩上船板，准一毫不犹豫的吩咐：“越快越好！要是慢了，那人游水能追得上！”
“光一、刚，快点！有船了！”
长濑略带焦急的吼叫声顺着风飘进耳朵，来不及阻止自己，未经头脑的话便月兑口而出：“船家，先等等！”准一抬起头往长濑身后看去，果然望见刚和光一正朝岸边跑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除去长濑，剩下三个人甫一出口的都是这句。
长濑受不了他们大眼瞪小眼，长臂一伸，将众人拉到一起，“有话上了船再说，这么多人往岸边一站，还嫌不够惹眼是怎么着？”
光一看见刚犹豫着迟迟未动，知道他不愿连累冈田，劝道：“确是没船了，最多咱们一离了东城马上登岸……”
这番来回看在准一眼里却是另一种意味：刚怕是还没能忘记过往，不愿与自己扯上关系吧？
堂本刚走到冈田身边轻声说了句：“把你扯进来，对不住。”终于还是头一低上了船。堂本光一肃着脸紧随其后。至此，准一才察觉到事情仿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这一分神，脚下一顿，不防着身后正往船上迈的长濑撞了过来。眼见冈田就要跌进水里，电光火石之间，长濑伸手一捞，正扯住那人身上挂着的包袱，使力一拽，这才将冈田拖回了船上。可怜那包袱却被拉成了两截，里面的纸张衣物纷纷散落水中。
见冈田惨白着一张脸，长濑猜他是惊魂未定，体贴的道：“别怕别怕！幸好我反应机敏。虽已打了春，可海水还是很冷，掉进去定要伤风发热的。”
冈田突然恨恨的瞪了长濑一眼，随后则无比留恋的将目光投在已经冲散的飘在海面的包袱上，看出了神……
为掩人耳目，准一租下的是条渔船。于是四个人坐在狭小腥臭的船舱里，面面相觑，各自一阵尴尬。
方才在外面乱哄哄的倒也不觉得，如今一旦静下来，抬头就看见准一和刚，脑子里自然浮现两年前床上那一幕，长濑第一个受不住，站起身道：“这里太气闷，我出去透透风。”
剩下的三个人仍是沉默，光一想着长濑往返天朝次数最多，打算跟他商量上岸以后的逃跑路线，便一个转身也出了船舱。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三个都跑了出来？今晚不是有堂会吗？”终于只剩下刚和自己，准一这才忍不住月兑口问了一句。
刚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准一看了半晌，回答道：“出了点事，戏班待不下去了……你呢？你又是为何夜半出走？”右手不自觉的伸进怀里摸着那染血的绣花布袋——会是他吗？
“我……就是累了。”准一放空了视线，喃喃的道：“反正去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在意，这世上多我少我从来也没什么分别。”
“什么话！”刚斜了对方一眼，“今晚若没有你，我们仨都要游到西城去呢。”
准一淡淡一笑：“师哥，当年你为了维护我挺身认罪，我永远都是感激你的。”
“那时候我手里握着小井的信，既然有筹码在手，何不多救一人，你不必放在心上。”话虽如此，准一这番话还是让刚回忆起了二人在喜家班相互依靠的日日夜夜，摸着布包的手也收了回来——不是他吧。
船舱外面的两个人也是心事重重。长濑见左右无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竹内结子已死，这盘棋已然翻不了身，你还能瞒他多久？”
“能瞒一天是一天，”身后是一片墨黑海面，光一眨着亮如星辰的双目，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没到最后一步，输赢尚未可知。他那人心软多愁，又一时一个主意，知道的太多难保不整日胡思乱想，还是瞒着吧。”
长濑将下巴朝船舱方向一努，“里面那个怎么办？这节骨眼偏他也出来了，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光一摇头笑道：“你不是连人家的包袱都检查了，还来问我。”
被人看穿心思，长濑打着哈哈，“我也是怕他带了什么凶器。这大半夜的，好巧不巧又都逃来港口，不疑心才怪！”方才在船头撞到准一，外带扯坏他那随身包袱，的确都是长濑故意而为，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光一拍拍自家兄弟的肩膀，“不过，既已同坐了一条船，大伙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相处吧。”
两人原本心照不宣，于共患难中更是无需多言。住了口齐齐抬头最后看了眼喜家班的方向，心便也随着身下的渔船渐行渐远……
“你租船居然不带银子！”长濑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冈田，这人怎么到了岸上要付船资的时候才说自己没钱？逃跑都不用带路费的吗？
冈田两手一摊，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原本我是将身家换成了银票，想着方便携带，谁想到昨晚被一个没脑子的扔进了海里，统统泡了水……长濑智也，忍到现在我已经算得上圣人了，那可是五万两银子，我他妈的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堂堂杰家班第一武生，翻跟头走路能走上一天的主儿，居然会收不住腿撞过来？会手忙脚乱扯烂了包袱？拿我冈田准一当孩子骗呐？！
长濑被他呛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怎料竟是分文未带！抬眼瞧见冈田一脸讽刺的表情，委屈的垂下头：“我怎么知道他们要跑路？要是早能猜到就多带些银子出来了。”
堂本刚一整晚穿着戏服，出逃以前才换了衣服，所以也是没钱。众人只得将目光投向堂本光一……
码头上各船家之间一派烂熟摸样，若不付钱，怕是会被他们打死。光一长叹一声，自肋下掏出个袋子——他也从不习惯带银子，更何况昨晚是去自己的酒楼赴宴，怎会想到后来这些“节外生枝”？幸好打晕侍卫的时候，随手摸了人家的钱袋。
尽数付给船家仍差了少许，大叔也算大方，手一挥就抹了零头。
四个人呆立在码头上，偶尔被一阵风吹起空空的衣袋，不知是谁的肚子应景的咕噜叫了一声……堂本刚蹭到长濑身边瞅了瞅他怀里的琴，笑得异常温柔，“智也，你饿了吧？”
751 只穿裤子2010/5/5 2:41:00
46.
堂本刚拎着鱼从港口回到集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幅景象：长濑智也微阖双目摇头晃脑的拉着胡琴，和着小曲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了才听清楚对方口中翻来倒去的“鸡蛋拌饭”，刚扫了眼地上的钱匣——果然，半个子都没有。
不远处的鱼摊也是人气凋零，正要上前，却见两名年轻女子窃窃私语着走到摊子前面站定，一对对眼珠子只往光一身上盯，恨不得打出个洞才好。刚看出苗头，心里一喜：真亏了这张脸！小模样稍微给个笑脸，谁不神魂颠倒，还怕卖不出这几条鱼？
这一厢正琢磨着赚到钱是买红豆包还是禸馒头，那边已经嚷嚷上了，“买鱼你不看鱼看我干什么？”
赶紧跑过去把黑着脸的摊主拽到自己身后，刚对着面前两个略显手足无措的女孩，将大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别怕别怕，鱼跟人都尽管看……”莫说是看，就算是要摸两下狠狠心也由着她们了，没办法，人穷志短，吃饱了才有劲玩儿气节是吧。
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正当刚过分殷勤的拉着光一往人家身边推的时候，俩姑娘一扭身，飞一般跑了个不见踪影。
无奈的叹了口气，堂本刚抬眼望向并排而设的冈田的摊位——这便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小准！你那些木头……木雕都卖光了！？”地摊那块白布上空空如也，刚兴奋的冲过去拉住准一还在跟树根较劲的手，“赚了多少？钱匣呢？”
冈田尚未及回答，不远处的长濑早跑过来闲闲的道：“东西没了不假，不过不是卖出去，是送出去。”说完伸胳膊搭上冈田的肩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咱们小师弟可真是才华横溢，知音遍天下。”
刚正要骂长濑故弄玄虚，一旁的光一淡淡的开了口：“路过几个小孩，看那木头熊有趣就围着玩上了，临走的时候一人一个，都是冈田上赶着塞给人家的，没拿到的约好了明儿还来。”
“别光说我，你们呢？”冈田将手里的木头一扔，冷哼一声道：“长濑，瞧你那曲儿唱的，三丈之内就没看见个人！还有光一，这大半天你都赶跑了多少顾客了？”
话说到这份上，合着这几位虽然一分钱没赚着，反倒是谁也不服谁！堂本刚将拎着鱼的胳膊往中间一扬，止住了还在掐嘴架的三人，“收摊，回家！”
冈田准一几个月前就已着人在西城近郊买了处农舍，位置偏僻且房屋简陋，一切为的只是不引人瞩目。眼下，正好用来给这师兄弟四人落脚。
拿着堂本刚钓来的鱼跟同村邻居换了些大米蔬菜，准一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给，你爱吃的。还有这个……”刚给光一夹菜的同时，从他碗里挑走了不合对方口味自己却喜欢吃的东西。
长濑眼见堂本二人亲亲密密的吃着饭，心里却另有一番感叹。同样的这几个人，在戏班的时候，每逢开饭师兄弟们都是吃抢食，嘻嘻哈哈倒也热闹。可这一遭，长濑却不好意思起来。原是他自作聪明弄掉了冈田的银票令得大家身无分文，偏偏又死活都不肯卖掉师父的琴来换吃的，终于搞到人人都要去摆摊。加上方才与众人争呛一番，此刻便怎么也下不去筷子了。
转念一想，虽说千错万错总在自己，可眼下着实饿得慌，面子什么的也只好先放一放。饭菜有限，那俩人互相夹来夹去恐怕不多时就要见底……长濑突然灵机一动，伸筷子夹了块鱼放到身边的冈田碗里，“你也辛苦了。”讪笑着迎上对方诧异的目光，心道：我给你夹菜，人情道理上你也该夹还给我吧？如此一来，既保全了面子，也能好好吃饭了。
冈田往对方碗里扫了一眼：“菜不对你的胃？”没记错的话这个人自打上了桌一口菜都没吃，连饭也没动过。见长濑一脸的欲语还休，准一了然冷笑道：“也对，你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这些粗茶淡饭自然人不了你的口。”说完，将长濑面前的那碗白饭往刚的方向一推：“师哥，你跟光一分了吧。”
“我不是嫌弃饭菜不好。”在众人的眼光里，长濑智也这辈子最大的谎话月兑口而出：“我是……胃疼……你们吃吧。”
只有两间房，也未曾商量，晚饭以后四人便默契十足的各自回了屋。
长濑将被褥往地上草草一铺，顺势一倒，躺下来闭上眼睛暗自咽着口水。肚子饿得火烧火燎，脑袋也晕，连冈田准一什么时候从床上起身出屋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起来喝吧。”冈田将瓷碗往桌上一放，还没等抽回手来，长濑早已翻身跃起，夺过碗筷一阵狼_Tun虎咽。
“这是什么？”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的嘟囔着，“真好吃！”
明明饿的要死，偏说自己胃疼吃不下，这人又是抽得什么疯？冈田耐着性子回答他：“这叫鱼片粥，天朝料理。你不是胃疼吗？喝粥最好。”
“哦……你做的？怎么这么好喝！”
被那人夸得有些得意，准一终于露出笑容，“自然是我做的，里面还放了麻油，好吃就多吃，锅里还有。”
碗已见底，肚子里一阵暖融融的，羞耻感也随之升腾，长濑红着脸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煮粥来了？”
冈田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床上一躺，“你那肚子叫的跟蟋蟀似的，我睡得着才怪……”
走到床边，那人却已人梦。长濑对着准一的睡脸轻声念叨：“戏班长大的，家境好坏有什么分别，还不是一个锅里吃饭。今儿头一回有人为我长濑智也下厨，多谢了。”
一大早起来，刚还是决定去港口钓鱼，虽然算不得什么进项，至少也能混口饭吃。一推开门却看见个熟人，“松岗大哥！”
光一闻声也出了屋，见着来人，脑中不禁浮现出当年此人不顾性命为自己开月兑那一幕。“松岗大……哥。”话到一半硬生生的改了口。
“大人”变成了“大哥”，这其中种种辛酸也只有松岗昌宏自己知道，眼下终于得见光一平安，便只豁然一笑，两年来的过往随即掩去不提。
进门落座，待长濑冈田也出来与自己厮见了，松岗这才说起如何寻来此处的前因后果。
原来松岗昌宏自被罢官起就跑来这西城落脚，此地乃山口达也的老巢，一来二去，两人便混做了一处。现如今，帮派壮大初具规模，早已非当日可比。西城街头一班贩夫走卒皆为山口二人所用，城内但有风吹草动松岗无一不晓。这师兄弟四人卖艺的卖艺摆摊的摆摊，脸面又生，自然引起了松岗的注意。昨夜暗中摸上门来查探，岂料竟是旧识！
“单靠你们摆摊卖艺，几时才能攒够去天朝的路费？”得知众人逃出戏班，松岗昌宏却不惊讶，也不追问缘由，自揽了麻烦上身，道：“我手里有船，先休息几日，等安排妥当就送你们过海。”说完摸出一袋银钱放在桌上，“这些先用着，临行前另有路费相赠。”
一切交代完毕，松岗昌宏却不离开，双目只在光一身上来回。刚心念一动，笑道：“看天色已近晌午，我们去对付几个菜来，松岗大哥便留下吃饭吧。”也不等松岗回话，拉起长濑冈田就奔了厨房。
屋里只剩了两个人，光一明白刚的用意，缓缓开口问道：“找我有事？”
松岗将视线投在光一前胸——黑亮的佛珠衬着白皙的颈项从浴袍宽大的衿口处露了出来，这就是那串相认的信物吧？
被跟从追随了十几年的人抛弃，说不恨是不可能的。想他松岗昌宏有勇有谋，平生志愿便是建功立业扬名四方，与其罢官，不如一死，大人怎会不明白。更让松岗想不通的是，在挨了军棍赶出将军府以后，总督大人却又暗中派人将他找了回去，所托的仍是同一件事情：暗中保护光一。
松岗突然觉得自家先生很可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真以为自己还会任他使唤吗？这一点近藤大人似乎也是心知肚明，为了重得侍从的信任，只得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光一竟然是先生的亲生儿子！如此一来，大人的往日所作所为便再是合情合理不过。保亲子弃侍从，松岗是可以体谅的，加之自己对光一那份微妙的关心和牵挂，终于还是将任务应承了下来。
两年间日月如梭，堂本光一不是见天的跑买卖就是偶尔与堂本刚暗中私会，倒也无风无浪。松岗除了将堂本二人的私情隐去不提以外，其余一切均据实以报，渐渐地总督大人自然安下心来。闲暇之余便与山口达也混了个帮派，整日与香取慎吾对着干，在海上倒也分去了一半天下。原本日子也还过得去，谁想到那一夜却……
定了定神，松岗半是劝阻的道：“你可想明白了？这一走便再无回头之路，你一身大好前程就此尽毁。还有……还有总督大人对你的多番维护栽培，不是全都辜负了吗？”
光一不以为然的笑着答话：“换个地方就没我的前程了？至于近藤，当初离开戏班以后我肯去总督府安身，完全是为了让他放心，别再找那人的麻烦。栽培什么的，我原也不稀罕。”自打两年前从冈田准一处得悉将军府当晚“通姧”内情之始末，光一便下了决心要留在近藤总督身边——不管那人一再相逼是出于何种目的，只要能令他收手，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既如此，只当我多嘴了。”早料到自己是劝不动他的，松岗低着头叹了口气，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将真相弄个明白！强打起精神，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佛珠，看来是件古物，或当或卖也值些银子，怎么宁可饿着。”
光一感念松岗曾多次相救相助，心中便将他看成了自己人，不愿欺瞒于他，于是大大方方承认，“这珠子是刚送的，自然不能卖。”
佛珠竟非光一所有！看来那一晚，香取慎吾所言非虚，光一的身世……松岗心里一沉，不动声色接着问他：“原来是刚的东西。不知是哪位大人的赏赐？怪稀罕的。”
光一登时冷了脸，口气颇冲，“这是刚的生身父母所遗，不是什么大人的赏赐！”
“光一。”突然截住对方的话，松岗面有异色，匆匆忙忙开口告辞，“我方才想起海上还有事情要处理，饭改天再吃，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撂下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推门而去，喊都喊不住，光一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往厨房传话去了。
一连几日也不见松岗踪影，堂本二人深信此人品格从来说一不二，于是放宽了心，只等适当的时机登船离岛。
他二人均不是贪图疏闲之辈，虽然手里捏着松岗所赠的银子，却还是日日出去营生——刚仍旧到港口垂钓，光一则搭上了渔民整日跟着渔船出海。每到黄昏，两人再汇合了一起踩着晚霞回家。对于这久违难得的平静生活，光一和刚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珍惜着。
村子不大，生脸熟脸一天就识过来。所以即便隔着老远堂本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松岗昌宏。
将鱼竿往岸边一放，刚寻思着许是过海的船安排妥当了，心下一喜，满面笑容跟对方的打着招呼：“松岗大哥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了。有急事？”
松岗一边答应着一边四下里观望。刚自然明白，摆摆手道：“这里极偏僻，鱼又少，所以没人。平日只有我和光一知道，没想到松岗大哥也能找来……这么着急找我，是不是有船了？”
松岗看了对方一眼，似有感慨，终于还是定下神开口道：“海上不光有我们，还有香取慎吾，官兵倒是好办，他，可是躲不开的。”
刚想了想，回他：“香取前辈是我师父很要好的弟兄，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松岗冷哼一声，“你倒拿他当好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刚，在你看，你师父和那木村拓哉算不算好人？”
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起师傅师娘，刚顺口回答，“我师父自然是好人，木村前辈也算……”
松岗哈哈一笑，截住刚的话，“且不提木村拓哉横行海上多年，杀人越货的买卖不知做了多少单。就说你师父中居，当年他设下诡计令得光一的父亲轰死了木村全家老小，那些无辜死在府里的人又怎么算？光一也被牵连着一世翻不得身……这样二位能算做好人？”
刚浑身一_chan，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松岗，“光一的身世你从何处得知？”难道是冈田准一说出去的？
“你表急，我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相反的……”松岗话锋一转，“之所以提起木村中居，只是想跟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木村为匪，杀人越货原是他的正职，中居正广为保心中所爱顾不上别人生死也在情理之中。自然……我也有我的立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松岗见他隐有怒气，也不再卖关子，盯着堂本刚一字一顿的道：“我用你换了我的前程。”
此话一出，刚反而笑了出来，“这倒奇了，我一个唱戏的，现如今买个红豆包都要左思右想大半天，哪里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
松岗叹了口气，倒像是真心的为刚惋惜，“你的亲生父亲尚在人世，就是近藤总督大人。”瞥了眼对面目瞪口呆的人，松岗接着道：“你送给光一的那串黑色佛珠便是相认的凭信，这下你明白了吧？”
为何总督大人对光一关爱有加，为何将光一接进府里却秋毫无犯，为何如此痛恨与光一互生情愫的自己……一切的一切，却原来因果早定！
腿有些软，却轻轻挣月兑开上来搀扶自己的松岗，刚努力抚平了胸间紊乱的气息，_chan声道：“你说的前程是什么？”莫非此人已向总督大人禀明了实情？如果自己的身世大白，那光一怎么办？一想到往日里近藤对待自己的手段，刚只觉得浑身发冷。不行，绝不能说出去！
“我的前程并不在近藤总督身上。”松岗侧过头刻意不去看堂本刚的脸色，自顾自的道：“前几日从光一那里套出了佛珠的来历，自然就知道了你的身世。我命人连夜启程将这消息送去王府交到了太妃手里……送信之人方才回到岛上，如今我已官封三品，即日上任。”话到最后，竟没了声音。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与那太妃有何关联，但只要不告知给近藤总督，刚便觉安心。站直了身子，笑着打趣道：“真是恭喜了。这官位也算有我一半功劳，往后每年的今天别忘了多少供奉供奉。”
松岗愕然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杀你。竹内结子已死，你跟我回去认罪就好，到底如何发落，我也不得而知。”
堂本刚望向远处正往这边跑过来的那个额上绑根发带渔夫打扮的人，微笑着长舒了口气，“总之先过了今天再说……”
765 = =2010/5/6 10:33:00
其实只要是HE多折腾一下也可以啦
我也被这文锻炼出来了
如果太快结束也很寂寞啊
现在就是不知道太妃会不会把刚怎么样
看她放近藤回来还派景子监视就觉得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多年前死掉的女人竟然还留下了小孩
如果她想明白近藤离开她是为了儿子
那近藤跟刚都不会好过
这时候松岗就算当上官也不会帮他们的样子
哇
这时候我可以想象我们的2top出马吗
但愿那两个人还能帮师傅徒弟出出力
还是说世界的爷爷终于回来了
把一切都搞定了
不过刚如果知道自己要遭殃肯定把光一推得远远的
近藤又不知道会怎么对光一
不过在那之前近藤要怎么面对自己迫害了这么久的亲生儿子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纠结
越纠结越开心
果然我是M吗
782 只穿裤子2010/5/11 4:04:00
居然抱着电脑睡着了，不行了……为了不食言只能先贴昨天写的那点，剩下的明天改好了再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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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日头落山了却仍不见出去卖艺摆摊的长准二人回来，刚索性撸了袖子做起晚饭来。
那一头，光一也凑热闹似的窝在厨房角落里正忙活着，刚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却总是被对方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小孩子摸样逗得笑弯了眉眼。
“刚，刚！”那人的声音透出少有的兴奋，“你快过来。”
堂本刚煮着东西不方便回头，只随口应了他一句，“怎么了？”话音未落，后衣摆灌进阵风，光一已经冲到了自己身侧。
“刚，你尝尝这个。”光一拿了个圆滚滚的东西伸手塞到对方嘴里，也不等人咽下便瞪大眼睛满脸期待的问：“好吃吗？”
有鱼有米，却不是饭团，出乎刚的意料之外——这古怪东西倒是适口非常。“你做的？”直望见对方紧张兮兮的点了头，刚才嘟起塞得满满的嘴笑咪咪的含混不清着问道：“还有吗？没吃够呢。”
光一一双眼睛瞬间闪闪发亮，“真的好吃？”
刚嘴里嚼着东西，便不再开口，只笑着眨了眨眼。
兴奋的一把搂住了刚，光一嘴里只是念叨：“有钱了有钱了……”
被他双臂一勒，差点给噎死，堂本刚用力推开那人，顺了顺胸口，“你就抽吧，还嫌我死的不够快是怎么的。”就着这话想起与松岗的约定，兀自出了神。
那话中语带调侃，光一便没往心上放，笑嘻嘻的从厨房一角又拿出一盒子那吃食，捧到刚的眼前，“这是我跟渔家人学来的。卖不掉的鱼撒了盐压一压，放上两天，等有了酸味就和大米饭捏在一起吃——鱼不会烂，味道也好。”说完，捡出一个举高了端详着，满脸得意的道：“咱们到了天朝以后，可以摆摊卖这个，你去钓鱼，我来捏，一定可以赚到钱……”
怪不得这几日他总要忙到很晚才睡，怕是失败了许多次才做出来的吧？刚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如今怎么满口钱钱钱的，果真成了生意人了。”
光一两眼仍落在那吃食上，满不在乎的随口回他：“总要养的活你呀……你以后要是能少吃一点就更好了。”
刚转头抹了眼泪，夺过食盒顺手夹起一个放人嘴里，“好吃！这东西叫个什么名？”
“渔民的家常饭，上不了桌面哪来的名字？”光一未曾留意刚的小动作，满脑子都是去到天朝以后的打算，“我给它起了个名——你看，往后就是咱们师兄弟一块过日子，摆摊开店都要算四个人的，所以……”
刚不耐烦听，催促道：“到底叫什么？”
“四喜。”
长濑智也很是想不通。
原本已经有吃有喝了，自己为何还要每日出来卖艺？与堂本二人有别，长濑从不介意花白来的银子——他一直把这当作自己的优点。既如此，又是了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当街现眼呢？更何况他的“艺”根本也卖不到钱……
当长濑不知道第几回扭头望向不远处那个比他手里雕刻着的木头还要安静的人；
当长濑一次次因那摊子前聚起人群而伸长脖子人散了又缩回来；
当长濑看着那人不知不觉随手将琴音奏出了情境引来了围观得到了赏钱；
当长濑用赚到的钱贿赂个小孩买光了那人摊子上的所有木雕；
至此，长濑智也才明白过来，平白折腾了这许多天，竟只是为了陪伴那冈田准一！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短，从来心无所系，奈何今日却……再没看那人一眼，长濑将胡琴用包布胡乱一卷，起身转进后巷。
抬眼就看见自己收买的那个小孩正把从冈田摊上买来的木雕摔在地上，混着几个同伴，人人两只脚踢来踢去，好不热闹。
长濑心头火气，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懂事的孩童，大喝一声就吓哭了两三个。不理会呆愣住的孩子们，长濑径直走过去，将地上的木雕逐一捡起来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只剩了两个全乎的。
正用袖子擦拭着仅剩的完好的木雕，突然间涌上一种陌生的感受。长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竟会这样处理那些木雕！怪只怪自己，原应让那孩子将买来的木雕交还自己保管……那人半宿半宿的不睡觉，做出来的东西却落了这样的下场，而始作俑者偏偏还是他长濑智也！
“我果然没有猜错。”冈田准一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冷了脸看着长濑手里脚下的木雕，胸前起伏剧烈，像是真动了肝火。“你就这么恨我？扔了我的银票不说，连这几块碍不着你的木头都要毁了才安心，你真是……”他自幼习旦，平日教养森严，是以此刻即便气恼到了极处却仍是吐不出骂人的话来。
长濑百口莫辩，一时急气攻心，张着嘴反驳不来。
冈田冲上前去，劈手夺过长濑手上那两个木雕小人，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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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章未完待续。。。
792 只穿裤子2010/5/13 3:36:00
本来用完整的47章把一半的那层覆盖，可惜超过时限编辑不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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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日头落山了却仍不见出去卖艺摆摊的长准二人归来，刚索性撸了袖子做起晚饭来。
那一头，光一也凑热闹似的窝在厨房角落里正忙活着，刚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却总是被对方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小孩子摸样逗得笑弯了眉眼。
“刚，刚！”那人的声音透出少有的兴奋，“你快过来。”
堂本刚煮着东西不方便回头，只随口应了他一句，“怎么了？”话音未落，后衣摆灌进阵风，光一已经冲到了自己身侧。“刚，你尝尝这个。”拿了个圆滚滚的东西伸手塞进自己嘴里，也不等人咽下便瞪大眼睛满脸期待的问：“好吃吗？”
有鱼有米，却不是饭团，出乎刚的意料之外——这古怪东西倒是适口非常。“你做的？”直望见对方紧张兮兮的点了头，刚才嘟起塞得满满的嘴笑咪咪的含混不清着问道：“还有吗？没吃够。”
光一的一双眼睛瞬间闪闪发亮，“真的好吃？”
刚嘴里嚼着东西，便不再开口，只笑着眨了眨眼。
兴奋的一把搂住了刚，光一嘴里只是念叨：“有钱了有钱了……”
被他双臂一勒，差点给噎死，堂本刚用力推开那人，顺了顺胸口，“你就抽吧，还嫌我死的不够快是怎么的。”就着这话想起与松岗的约定，兀自出了神。
那话中语带调侃，光一便没往心上放，笑嘻嘻的从厨房一角又拿出一盒子那吃食，捧到刚的眼前，“这是我跟渔家人学来的。卖不掉的鱼撒了盐压一压，放上两天，等有了酸味就和大米饭捏在一起吃——鱼不会烂，味道也好。”说完，捡出一个举高了端详着，满脸得意的道：“咱们到了天朝以后，可以摆摊卖这个，你去钓鱼，我来捏，一定可以赚到钱……”
怪不得这几日他总要忙到很晚才睡，怕是失败了许多次才做出来的吧？刚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如今怎么满口钱钱钱的，果真成了生意人了。”
光一两眼仍落在那吃食上，满不在乎的随口回他：“总要养的活你呀……你以后要是能少吃一点就更好了。”
刚转头抹了眼泪，夺过食盒顺手夹起一个放人嘴里，“好吃！这东西叫个什么名？”
“渔民的家常饭，上不了桌面哪来的名字？”未曾留意刚的小动作，堂本光一此刻满脑子都是去到天朝以后的打算，“我给它起了个名——你看，往后就是咱们师兄弟一块过日子，摆摊开店都要算四个人的，所以……”
刚不耐烦听，催促道：“到底叫什么？”
“四喜。”
长濑智也很是想不通。
原本已经有吃有喝了，自己为何还要每日出来卖艺？与堂本二人有别，长濑从不介意花白来的银子——他一直把这当作自己的优点。既如此，又是为了什么要不辞辛苦，当街现眼呢？更何况他的“艺”根本也卖不到钱……
当长濑不知道第几回扭头望向不远处那个比他手里雕刻着的木头还要安静的人；
当长濑一次次因那摊子前聚起人群而伸长脖子人散了又缩回来；
当长濑看着那人不知不觉随手将琴音奏出了情境引来了围观得到了赏钱；
当长濑用赚到的钱贿赂个小孩买光了那人摊子上的所有木雕；
至此，他方才明白过来，平白折腾了这许多天，竟只是为了陪伴那冈田准一！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短，从来心无所系，奈何今日却……再没看那人一眼，长濑将胡琴用包布胡乱一卷，起身转进后巷。
抬眼就看见自己收买的那个小孩正把从冈田摊上买来的木雕摔在地上，混着几个同伴，人人两只脚踢来踢去，好不热闹。
长濑一见此景心头火气，也顾不上对方是无知孩童，大喝一声随后就吓哭了两三个。不理会呆愣住的孩子们，长濑径直走过去，将地上的木雕逐一捡起来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只剩了两个全乎的。
正用袖子擦拭着那仅剩的完好木雕，突然间涌上一股陌生情绪，长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竟会如此处理这些木雕！怪只怪自己，原应让他将买来的木雕交还自己保管……那人半宿半宿的不睡觉，做出来的东西却落了这样的下场，而始作俑者偏偏还是他长濑智也！
“我果然没有猜错。”冈田准一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冷了脸看着长濑手里脚下的木雕，胸前起伏剧烈，像是真动了肝火。“你就这么恨我？扔了我的银票不说，连这几块碍不着你的木头都要毁了才安心，你真是……”他自幼习旦，平日教养森严，是以此刻即便气恼到了极处却仍是吐不出骂人的话。
长濑百口莫辩，一时急气攻心，张着嘴反驳不来。
冈田冲上前去，劈手夺过对方握着的那两个木雕小人，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听村里的渔家们说，这一日傍晚海上要起浪头，怕是十年未遇的大风瀑来了。
看看天色，又眼见远处的那条熟悉的渔船归了港，堂本刚开始收拾渔具。
“不能再拖了，今晚便要启程。”松岗昌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虽属意料之中，刚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_chan。定了定神，心里已有了计较。转身朝着对方微微一笑：“别忙，我会跟你回去。不过……那案子我不能认！”
松岗双眉微蹙，冷冷的道：“这事由不得你。”
“是吗？”刚不紧不慢的摆弄着鱼竿，微阖着眼睑，让人看不出心思，“凶手是谁，我心中有数。”无视松岗那一脸极力隐藏的惊诧，接着道：“那日我甫一推门进去就被身后之人用撒了迷药的手帕放倒，那人以为我并未看到他的脸便万事皆休，可惜……”自怀中掏出个巴掌大小半边染了血的锦绣布袋，递到松岗面前，“我于昏迷之前反手挣扎，从那人身上摸了这个东西来。看这血渍，定是动手杀害结子之时溅上去的，如此说来，这袋子的主人，便是真凶！”
松岗听罢，不置可否，缓和了神情顺着话头问道：“看来，凶手是何人你已有了头绪？”
刚笑着叹了口气，“松岗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这袋子在天朝被称作荷包，你原也认得的。”见对方仍是一脸迷惑，索性不再兜圈子，“当初长濑、冈田、光一、我——四人首次同台，你也在场吧。近藤大人当时赏戏的一众珍品里，就有这东西。这荷包叫做宫绣，王府出来的东西。莫说是岛上，便可着天朝去寻，也再找不见一样的……”
松岗手心出了汗，肃着脸稳住声音问道：“那荷包……是赏了谁？”
堂本刚扫了眼对方握紧了刀柄的手，冷哼一声，嘴角噙了丝嘲讽的笑，“那东西一模一样的只有四个，其中之三分别给了长濑冈田和光一，至于剩下那个……已当场毁去——打赏到我这里时，总督大人一时‘失手’，将整盘东西打翻在灯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呢。”刚转头对上松岗的视线，一字一顿的道：“所以，那荷包，在这世上，只三个人有……凶手便在这三人之内！”
松岗浑身一震，不自觉后退两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瞪着对面之人，“你……你连光一都要怀疑？”曾亲眼所见堂本二人的种种过往，松岗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当年宁愿自损也要保护光一的堂本刚。
“我已经……”刚下垂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小块黯淡，“已经无法再信任别人了。被人迷晕的事，手握荷包的事，对谁也没有讲出来，因为……因为凶手可能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两人均敛了声，片刻沉默过后，还是松岗先开了口，冷笑着问道：“凶手总不会是三个人，我倒想知道，这一番回去你打算把谁推出去？”
刚也恢复了方才那般淡漠神情，一边玩着自己的发梢一边用无所谓的口气道：“人都死了，真凶究竟是谁倒也没什么要紧。光一小准我是舍不得的，就长濑吧。他家总算有银子有后台，疏通疏通，也未必一定要他去抵命……”话音未落，左脸颊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身子连带歪倒一边撞在了树上。
刚也不抬头，听着那人愤懑的chuan_Xi声由远及近，直到他的呼吸擦上自己被打得没有知觉的脸，才缓缓睁开眼平静的对上他点了火的眸子，“光一，这一巴掌可真疼。”
因着傍晚的风瀑，晨间出门的时候两人便说好了要比平日提早一些回去。谁想到光一的船晌午就归了港，急匆匆跑来找刚，远远就看到松岗握着刀柄与刚相对而立，气氛凝重。原想立刻冲过去夺刀，又怕惊动松岗出手伤到刚，于是打算悄悄的摸了过去趁对方不备突然发难——这人的功夫光一见过，凭自己这点本事，正面对抗绝无胜算。为着刚，宁肯背后偷袭当一回卑鄙小人也不算什么。
以树丛为墙做掩护，渐渐靠近了才听清他们间的交谈，听到最后，竟手脚一片冰凉，堂本刚，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我只问一句，”光一抓紧刚的双肩，_chan着声道：“那凶手，那迷晕你的人，那荷包的主人，你有没有怀疑过是我？”
堂本刚咬着下唇不发一言，慢慢低下了头……
光一知他这样便算默认，一时间满眼荒芜，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半晌，松开那人的肩，抖着双唇自语：“这一场，算白活了么……”说完，眼光一闪随即又黯了下来，脸上已是一派平静，对着刚不带丝毫情绪的道：“你要找人顶雷，别扯长濑，我今晚就启程回去自首。”
刚愣了一下，侧过头苦笑着叹气，“你对他倒真是有情有义。”言罢，再不拖泥带水，冷着口气道：“你去认罪也没差，总督大人左右护着你，审来审去，最后还不是要着落在我身上。现场只有我一人，唯有用那荷包咬死了长濑才有望月兑身，你……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决，除非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再难令我改变决定。”
光一盯着他的脸颊看了片刻，走过去伸手摸上那人心口，“这里，曾经还以为是我的……”
堂本刚抓住对方的手从自己胸口挪开，无意中瞥见掌中的一片通红，微微上扬了嘴角：“下次再打，找个家伙什使……手不疼吗。”
“没下次了。”抽回自己的手，光一转身背对着刚，“这一别，永不相见。”语毕，再不犹豫径直而去。
眼见着光一走远了，松岗才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为何故意讲那些话？”早就察觉暗处有人潜伏，这地方荒僻，不难猜出偷听之人便是来找刚的光一。松岗只是不明白，堂本刚为何对身世种种缄口不提，反而扯出凶案隐情——自己早已再三告之，这杀人一罪无论如何是要着落在他的头上，推也无用……又何必将自己一番心事说出来枉做坏人？
刚若有所思的伸手轻抚肿起来的脸颊，只一碰便疼歪了嘴，“我这一场，不是给他看难不成是为你？你又没有银子给我。”
松岗听罢此言终于恍然大悟，心头一阵翻涌，看着刚的目光便也放柔了，叹息着道：“你可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吗？”淡然一笑，看了眼远处松岗手下驾驶而来的马车，从容迎上。
回去以后进房自锁。冈田来喊自己吃饭，只推说不饿。问到刚，便以睡着了搪塞过去，隐隐听到窗口传来长濑的窃窃笑声，不由长叹一声。狠话是说了，可这满屋子他的东西，又要如何才能视而不见？
半夜里，一阵响动，正要回身查看，已见松岗昌宏推门而人。
“没睡？”那人叹了口气，对桌而坐，问道：“有何打算？”
光一仍是盯着地上的土洼出神，过了会才开口：“他怕是已经起身回东城了，这一告发，最迟两天，就要上门抓人。此地不能久留，先离开了再做计较吧。”
松岗无奈道：“可是现今海上正起风瀑，船是用不得了。不如你跟我进到西城里面去，反而安全，我找手下护着你，万无一失。”
光一终于扭头看他，“谢过松岗大哥。不过，我一个人不成，要将长濑带走。”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刚的事，我没办法向长濑言明，只能带他远走。这样一来，事发以后也可护他周全。长濑失踪无法上堂对质，那人便好顺利月兑罪……我知道我自私，原本从未想过在心里将他们分个高下……”
松岗只觉得一颗心凉了半截，到了如此地步，这人心里眼里仍是只有堂本刚，连个针尖也是揷不进去的。颓然塌了气势，低着头道：“如此我便去安排，明早派人来接你们。”
光一虽察觉他情绪有异，此刻却也无暇顾及，见他起身离去，便开始收拾衣物。瞥见衣摆上的绣花图案，不禁想起那个荷包的主人——不是自己，也不会是长濑，难道是……
想着这里，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没睡吧？我能进来吗？”说话之人正是冈田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