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4 只穿裤子2010/5/21 3:17:00
不是我不想更,是我今天才找着网= =这个破地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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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冈田准一从来是个清心自持的人。他自己寻常便怀揣着一兜子秘密,也因此,旁杂人等的恩怨就更加没工夫过问。若非人了夜都不见刚的踪迹,他绝不会硬着头皮去敲光一的门。
进得屋来,不经意往床上一扫,果然,空无一人。刚没有出来吃饭,准一便已起疑,半夜里留心听着,察觉这房间传出响动,接着就听到了压抑低沉的谈话声。虽听不清内容,却仍是不自禁的担心着刚——若不在房里,又是去了哪儿?光一为何要对自己和长濑隐瞒刚的行踪呢?直捱到那屋里恢复了寂静,准一才披了衣服心一横敲上了对面的门板。
“有事吗?”光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会是他吗?他这样做的动机目的又为了什么呢?
冈田见他一派淡定,胸间无端升起一腔怒火——原本就是逃难之中,即便不能相互扶持,至少也该坦诚相待,怎么平白没了个大活人,他还没事人似的?不由得沉了脸道:“刚在哪儿?你说他睡下了,如今人呢?”
既已对他起疑,光一便不再客气,冷笑着将冈田上下打量一番,末了甩了句:“贼喊捉贼”。
对方皱了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藏了他?”
光一将手中收拾好的包袱往床上一扔,出口的话,音高了几分,“既说开了,我来问你,你为何要在酒楼开业当晚离城而去?中间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冈田一愣,不知道他突然提起此事是何道理,但见来者不善,便冲口反问道:“当晚出走的并非只有我一人。倒是你们三个,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为何一夜之间抛下一切身无分文逃了出来,怎么看都比我要可疑!”琢磨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依着冈田的性格,若非堂本光一出言相逼在先,他是绝不会主动开口询问因由的。
那一夜所发生的,怎么看也算惊天大案,可一路逃下来,连冈田在内竟无半个人知晓。不得不说,此事从头到尾透着蹊跷!
光一也是不解——将军大人的女儿被杀,嫌犯堂本刚当夜“畏罪潜逃”,堂本光一长濑智也打伤侍卫助其月兑身,份属同罪。按理,通缉告示早该贴满整岛,何以过了这些时日仍是不见动静?到达西城以后,长濑曾经暗地去官府门口查探,结果却连半点案情相关的榜文告示也是不见……
方才冈田的一番说辞,字面上看他似是对案发当晚的内情一无所知。可光一最是了解,此人能把坂本逼迫他进府盗宝的秘密烂在肚里多年,实非常人可及。从来都摸不透这人深沉,疑心他也在情理之中。“那夜你有没有去过‘得月楼’?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看对方这架势,冈田料想此中必有误会。虽不满光一的态度,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从没去过‘得月楼’……究竟那天夜里出了什么事?”话一出口,便想起香取和坂本,莫不是……
光一见他说到最后突然变了脸色,似是有所隐瞒,忙道:“你既做了,说出来也没关系。当年那些事,我不是至今都替你瞒着吗?你若能对我直言……”
“堂本光一!”冈田突然打断对方,青白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最怕提起从前那一段,偏被光一拿来要挟,心里霎时凉了半截,一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冷笑道:“当年……你还真是念念不忘,既如此,我也记起来了,你那关乎性命的身世之谜恐怕才算惊天动地,我那点小秘密哪里够看……”
方才的话一出口,光一便自知莽撞过了头。冈田原是将自己当做可以信赖之人,如此一来,二人好容易在这两年间建立起的信任瞬间瓦解,再难复原。后面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身世,更是吃了一惊:他怎会知道?!
如果光一一再追问的是那一晚自己驱使香取慎吾去杀坂本昌行的这回事,那么对他直言相告原也无妨……可如今对方竟扯上自己的过往苦苦相逼,不由心一冷,再不愿开口。
“朋友,兄弟,也不过如此……”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从今日起,只当是交易——你我各自恪守对方的秘密。这回,我总不算是欠你人情了。”说完这句,撂下沉默不语的光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有什么线索你就快说吧。”近藤大人有些不耐烦的望着眼前这个三番四次登门求见的杰家班班主,原想着他来找自己不外是为了长濑智也求情,推了几次以后,这人竟通过管家传话进来说自己握有光一等一干人的下落,打量他也不敢欺骗官府,这才让人带了进来谒见回话。
城岛茂也不抬头,闷声道:“大人允我个请求,我便教大人一个找人的法儿。”
举凡手握权势之人,无不深恨受人威胁,近藤自然也不能例外。听罢城岛此言,只想将他拉出去埋了。转念想到自己养活着一群没有用的手下,又暗自烦闷——松岗出去寻了多日,只抓到堂本刚一个,后日便可押解到此。而光一却仍是毫无消息……没奈何,近藤只好耐着性子问道:“班主有何请求?若本督能力所及,定当应允。”
城岛缓缓抬起头,叹了口气,“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就请大人免了他的罪吧。”不等近藤拒绝,抢着说道:“大人连竹内将军这正经苦主都能安抚下来,赦免一个从犯定是举手之劳。还请开恩!”说完,又俯身跪了下去。
当日事发之后,竹内将军恨不能将出逃的三人千刀万剐以泄其恨。若任他一味发疯由着他先一步找到光一等人,难保不会瞒着自己动用私刑偷偷处死人犯!为了光一的安危,必须先稳住这位将军大人。
近藤比谁都明白,死个女儿虽然心疼,却远比不上在将军大人眼皮底下杀人让他颜面尽扫——这一点更让竹内愤恨。说到底,若肯下大本钱,竹内将军也许就不那么在乎众多儿女中少了这一个。
他这将军既非王侯,职位便不在世袭罔替之列,近藤大笔一挥,当场写下推举竹内家族世代永守列岛的信笺,连夜派人带着过海送去王府奏准。竹内自然知道此人与当朝的关系,这天大的好处怎肯推却,当场用含冤枉死的亲生女儿做了交易,自此,结子一案交由近藤处置。
至于案发多日却仍不见缉凶告示贴出来,皆因总督大人不愿牵连自己儿子,只暗中交待松岗务必抓了堂本刚回来销案。
这内幕竟走漏如此之快,连城岛茂都知晓……近藤在心里早将一干多嘴贪财的属下骂了个够!眼前对着城岛也只好忍着气答允下来:“我赦免他便是。究竟如何能找到光一的下落,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城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当日他们出逃之时,我塞给长濑一把胡琴。那不是普通的琴,梨园文场行里以它为尊……现今他们只怕仍是在西城落脚,您只要吩咐城里的商柜当铺留心这东西,若有人上门出手此物,跟着这人便能找到他们。”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张图,“就是它,这琴但凡有些眼力的伙计都能识得……”
“既然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出卖他,当初又何必帮他逃走?”这一点,近藤很是不解。
“以那孩子的性情,那时候我怎么拦得住他?”城岛苦笑着摇头,“我这样做原是让他自己选择后路。若他有本事,不用卖琴就能生存下去,那便远走高飞,今生今世算是月兑离开这一行,也是福分。若他终究还是要靠卖琴才能维持生计,果然还是回来的好。”说完,对着近藤笑道:“大人,我先从您这里求了赦令,怎算是出卖他呢?况且,卖不卖琴,回不回来,自与旁人无干,全看他个人的造化罢了。”
城岛这一桩实为欺诈,得了自己的赦令却到底也没说明白光一的下落。近藤体谅他对长濑便如同自己对光一一般无二的慈父心思,一干所为便不予追究,只在心里将城岛的一番话仔细琢磨着:为他好便要让他自己选吗?
长濑智也走出医馆大门,突然间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才想起自己打昨夜起便奔波不停,至今粒米未进。倚靠着墙根蹲了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昨日因着海上的风瀑,长濑晚间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里,忽听见屋外有响动,爬起来往床上一瞧,只剩被子而已。揉了揉眼,正想点灯,门却开了,果然是冈田准一站在外面。那人才要迈进屋来,却见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身后持刀之人!
长濑一见大骇,抢上去相救,还是迟了一步——黑衣人手中那三尺利器早已抵上准一的后脊,一个直刺,穿胸而过,刹那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自己满身满脸。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被人揪住了撕扯,长濑无暇无心去管它,两步凑上前去,一只胳膊搁开黑衣人的第二轮杀招,另只胳膊稳稳接住迎面倒下的准一,就势转身,将那人纳于怀中避过刀锋,却顾不得自己的脊背露了破绽给对方任意宰割。他心里清楚,以这杀手的刀法,自己势必无幸,可在脑袋传达命令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长濑苦笑着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是谁?”堂本光一的喝叱和着匆匆的脚步声在屋门前响起!
长濑冲口而出大叫着:“光一快跑!快跑!”喊完了猛然转过身,发现自己背后已空无一人,只有堂本好端端的站在门口满脸惊诧的望着自己怀里的冈田,“他怎么了?是方才逃跑那人……?”
长濑看了眼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冈田,突然冷静下来。将他放在床上,简单处理了伤口,“这地方不能待了,你带上银子,咱们连夜赶路。”
光一点点头,飞奔到自己房里拿了收拾好的包袱又回到这屋,“去找松岗?”
“不去。”长濑智也将来到此处的前后细节想了个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苦于没有证据,只道:“如今还是谨慎些好,眼见天要亮了,咱们先到村外那座庙里歇一歇,明早进城找大夫医他。”
安顿在庙里以后,冈田醒来过一次。一睁眼就望见身边为自己守夜那人满目的红血丝,冈田张了张嘴,使尽了力却仍是发不出声。
长濑连忙将耳朵凑过去,这才听到那两个字:谢谢。
勉强喝了些米汤,有了点精神,虽然伤口仍在渗血,总算不会一直昏迷了。不到时辰,城门还没开,长濑怕他撑不过睡去,便故意引他说话。“你谢我什么?”
那人淡淡一笑,双眸亮了几分,“若不是……看到你突然……瞪圆了那双牛眼……望着我身后,我怎会回头?这一侧身,角度便差了……没有你,恐怕我早就死了。”
长濑不自禁伸手拂去他额上那层薄汗,轻声说道:“放心,我会看相,你死不了的。你看你这额头,凸得厉害,分明是寿数绵长之兆,只怕我们哪一个都活不过你……”
“长濑。”准一打断对方,合了双眼叹道:“活人能让你气死,死人又给你气活了!这是本事啊……”说到最后,嘴角弯了上去。
天亮时分,那人果然发起了低烧。长濑心里着急却无处发作,好容易熬到开城门的时辰,吩咐光一看顾冈田,自己便紧赶着进城请大夫去了。
银子剩的不多,只够出诊费,买药就没钱了。长濑蹲在墙根,左思右想,终于自背上将师傅临行前所赠传家之宝取了下来——救命要紧,无论如何,他不能死!
848 更2010/6/9 12:27:00
49.
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生平头回进当铺当东西,长濑智也总觉得店里上下从掌柜到伙计人人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搞得他老大不自在。拿了钱赶紧往外跑,大门口处偏撞在一个人身上,对方不及他结实,一个趔趄往后仰躺着跌倒在地。
长濑紧着去拾洒落一地的银子便没留意那人的长相,等把钱揣进口袋,才边道歉边伸手欲去搀扶那人。却见对方压低着头爬起来让过自己,已经一瘸一拐的往柜上去了。好熟悉的背影!不及细想,心里只是惦记着冈田,长濑摸了摸怀里的钱,匆匆奔了城外。
听见大夫一个劲儿跟自己保证冈田准一并无性命之忧,长濑智也这才撒开了人家的衣领。想到方才拉拉扯扯的样子,不禁长叹一声,自己究竟是何时何地,怎么就变了这副模样……
光一送走大夫,拿了钱请庙里的杂役代为买药煎药,一切安置妥当,这才端了茶水送到长濑跟前,“没听见说吗,他失血过多暂时醒不过来,你把眼睛瞪穿了也没用。给,喝水。”
“光一,”长濑接过茶碗,眼光仍投在那人身上,“从小我就烦他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哪像咱们在一起亲亲热热无事不谈……”低下头喝了两口又道:“如今看来,许是他想说却没人听,日子久了,他就真以为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
冈田的事,长濑多数不知情,可听他无意中念叨的这几句话,光一却是心下恻然,原定好的计划不禁动摇了几分。再一想到堂本刚,就又暗自下了狠心,叹了口气劝道:“放他在此处安心静养,慢慢就会好起来,我们跟着他,反而是拖累了他……”
“我不管,”长濑犯了倔,把茶碗往桌上一摔,起身嚷嚷:“他没好之前我哪儿都不去。”
“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光一用眼睛扫过那只瓷碗——还好都喝干了。“长濑,我实话讲与你听:堂本刚手里有个证物,可将那晚杀害竹内结子的罪名尽数栽到你身上……现如今,恐怕他已到了东城举发你,官府随时会张榜缉凶,你留在这庙里一来连累冈田,二来藏不得身容易被抓,所以你得跟我走。”
长濑闻言愣住,半天才缓过神来,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原是留在这儿做内应的!想是怕我被抓回去与他对质漏了馅令他难以月兑罪,所以便要你盯着我的行踪?”怪不得一直不见堂本刚,敢情是他二人耍的一出双簧!“演技逼真至此,可算是人戏难分了,佩服!”
光一也不反驳,淡淡的道:“与他无关,是我的主意。只要你肯跟我走,让堂本刚过了这一关,要我的性命也赔给你。”
长濑盯着光一,仿佛从不曾认识此人,那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一开口,吐字也含混,“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茶……”语音未落,一头栽了下去。
光一连忙上前搀扶着将他放进椅子里,反身打开房门,巴掌拍了三声,松岗昌宏便从院墙上翻了下来。
直到抬着昏睡的长濑摸出后院上了马车,光一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向冈田的房间,却是不发一言。松岗走过去伸手扶上那人的细腰,劝道:“这么重的伤受不了颠簸,留下才是为他好,走吧。”
光一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目光一冷,心中已有计较,一错身绕开松岗上了马车。对方满脸无奈,苦笑着跟了过去。
马车方才转上小路,庙宇便给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光一顿觉心绪不宁,挑开帘子回看来路,满眼只见花荫树影,夜色凄凄……
二度人朝之事,除了山口达也和堂本刚,这岛上再无人知晓。手握印信,却并不急着上任,眼下他松岗昌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堂本光一三人离了渔村栖身寺庙的当晚,松岗便已收到消息。没有过问更多,只是找上门去探询光一下一步的打算,所以当那人将计划和盘托出请自己帮忙的时候,松岗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终于完全得到他的信任了吗?
马车驶到进城与去往海港的两条路交汇处,光一探出头来要他停车,松岗一勒缰绳,微微皱眉:“怎么了?”
光一将身上仅余的一包银子往松岗手里塞过去,“对不住,长濑我扛不动,所以要留下匹马。车你驾走,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不是说好了跟我进城吗?如今这天气,你上了港也没用,哪有船敢出海?”
光一顾自将长濑从马车里往外搬,头也没抬,“不劳松岗大哥费心,我自然不会去找死。”说到这里,抬眼迎上那人的视线,“你我不同路,分了的好。你的恩义我只要活着,早晚报答。”
仿佛被那双眼睛看个通透,松岗心里隐隐明白了光一的意思,无名恼怒起来,一掌抓上那人手臂,“怎么个不同路?你倒说说。”心里急这一掐便失了轻重,眼见光一皱眉,才连忙泄了力,手却仍是不肯拿开,“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想再瞒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也许是因为日日在暗处看着他,总之当松岗察觉到这份心意想要加以克制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对他是什么感情到底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此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与仕途官位不相上下,平生所求,不过这一人这一愿而已。“光一,我心里有你。”
那人一双无波的眼睛自松岗脸上扫过,嘴里平淡的吐出个字:“哦。”说完回过头继续拉着长濑的腿往外拖。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冷笑着擒住对方的肩,松岗方寸已乱。
光一停下手里的活,转身望着那人,“比执念,你十成十会输。要试么?”
看身量,这人明明又矮又瘦,可此刻被他那样的眼神瞪着,松岗只觉得自己的气势一泻千里,撤了手,却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人究竟是哪里好?让你……”
“他呀……”堂本光一上下打量对方半晌,末了才扁着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国分太一不明白,自己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摸着门道混进来,可无论怎么问,这人死活就是不答腔。
“竹内大小姐自来钟情于你,事事百般维护,戏班里谁人不知?你根本就没有杀她的动机啊。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什么要认?”
牢门里头那人一脸心不在焉,直到国分从身后拿出食盒,这才算回神,“师哥,我饿……”
被这人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得国分心里一阵哆嗦,想到千辛万苦来此的目的,又硬起心肠来,“说实话就给你吃!”
堂本刚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点头,“你把吃的递进来,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决不食言!”
国分知道他虽是七窍心,对自己倒从无虚言,否则也不会耗了半晌却连谎话也问不出。当下便将吃食一点点递了进去,看那人狼_Tun虎咽了好一阵才开口催促,“这下可以说了吧?”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点心,堂本刚将脑袋凑过来,左右看看,这才正色道:“师哥,此事也只能求你……”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房里有个水缸,下面压着的那块砖可以撬开来,我的钱都藏在那儿,你把他取出来,用做上下打点……”
国分点了点头,心道,这是自然,打官司没有不使钱的……
那人接着嘱咐,“该花的表为我省,务必要让他们给我改善一日三餐,现在的饭菜根本就……”
“且住!”国分打断对方,“你让我上下打点就是为了能吃得好点儿?”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大眼睛眨了眨,“师哥,那是我全部积蓄,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了,你可要帮我这忙!”
“好,好……”国分气得发抖,手指着那人,“堂本刚你真是出息了,连死都不怕了。好,我走!这一去就别指望我再来!”
“当真再不来了?”
听到这句问话,国分太一心里一软,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身。
见对方点了头,堂本刚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不属于他这年纪的淡定笑容,“那好,烦你再帮我办最后一件事。”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张虽破旧却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心翼翼递出牢房,“若有伏法那一日,无论如何,请将它与我合葬。”
国分心下凄凉,知他极为重视此物,双手接过。
出得大牢才将那纸打开来细细地看,映人眼中的却是张再寻常不过的戏班契约,一色一样的不知见了多少。往下首瞧看到署名,盯着辨认了大半天才闹明白,那鬼画符似的四个字,是‘堂本光一’。
“其实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要认?”松岗昌宏连夜赶回东城,才进来就看见国分太一也在,牢中虽有律法,此刻松岗大人却不想追究。藏身暗处听着他二人的对话,直到国分离开,才忍不住现身也问了这么一句。“既认了,又何苦让光一误会你陷害长濑?”这个人,真是看不透。
堂本刚方才吃饱了饭,眼皮都懒得抬,眯着打盹含糊道:“我也看出来了,这雷早晚都是我顶……那人的脾气,不先与他闹翻了脸,难道要让他跟着我同生共死?长濑当日助我逃跑,若抓回来也是不小的干系……现在这样多好,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松岗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死了,他一样会伤心,早晚而已。”
堂本刚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死死死,我又不是自愿的!你们怎么就是看我不顺眼?以前有个总督,现在又来个太妃,究竟为了什么,好歹也该让我去的明白!”
松岗心念一动,想着他时日无多,直言相告也是无妨,当下便将近藤的一干往事大略讲了一遍,“那太妃深恨你们母子,此次你怕是在劫难逃,说起来,也算是我害了你,来世随你来讨债吧。”
刚看他说得认真,心道,你上下嘴唇一碰倒是轻巧,谁知道有没有来世?“这太妃也怪,她要杀我易如反掌,何苦巴巴的押回来将那杀人之罪安在我头上?实在多此一举。”
松岗摇头苦笑,“你不在官场不知其中利害。你可知这案子谁是主审?”
“莫不是……总督大人?”想明白当中过节,刚冷笑道:“是了,她偏要近藤亲手来了结我!万一有一天真相大白,与她并无半点干系,近藤却要日日活在悔恨里了。”
“永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松岗突然绷直了身子,隐隐散发出阵阵杀气。“你的身世一旦揭开,光一的来历必然也要被翻出来,到那时,谁来救他?”所以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便已决定,要用尽一切手段阻止这秘密外泄。
既如此我便真的安心了,堂本刚心里念叨着,嘴上却故意反问,“太妃……还有你,难道就不怕抓我回来会泄了底?毕竟近藤是主审,过堂时我们总会碰到面……”
“自然是已无后顾之忧才会将身世说与你知道,”松岗暗笑他天真,“你以为我那官职是白给的?主审只不过挂名,平日过堂都是我来,量刑后由他用印罢了。除非总督大人自愿上堂听审,可他现今忙着找‘儿子’,哪里有闲心管旁的。”
即便是早已料到,听了这话仍不免心灰意冷,刚放空了视线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再难见上一面了……”
虽未言明,松岗却知道他说得是谁,想起前夜与那人不欢而散,心下黯然,“那到是,他如今只怕已经过了海,正自逍遥,枉费你我……”初动情根,难掩心事,有些话竟不由自主溜了出来。
堂本刚一扬眉毛,玩味似的看着对方:“怎么?你跟他挑明了?”见松岗沉下脸来,刚知道自己料中,笑眯眯接着问道:“他不睬你还是直接拒绝?难道你还问他,究竟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直到那人笑得捂着肚子喘气,松岗才红着脸怒道:“他再怎么待见你,至多十日,也便阴阳相隔,望你那时候也能笑得出来。”
堂本刚擦干眼泪,稳了气息,仍是上扬着嘴角,“这你就不懂了。我活着,天地不容也好,千夫所指也罢,他人是我的,头发丝都是我的!这一回我伏了法,栽赃长濑之说不攻自破,是他误会于我,这情他怕是要终身欠着,想忘也难。你看,左右你也斗不过我,还是放手吧。”
松岗给他说的来气,正要反驳,自外面着急忙慌跑进一个侍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但见松岗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见他走远,堂本刚才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望天自语:“你的签明明说过我的命会很长……说话不算数,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