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知】朝颜
- 您是第46906位读者
-
-
-
402 やすなりこ2012/5/19 1:21:00
安野屋在距离岩本町200米的地方，一家洋和混风果子屋。店铺外挂着靛蓝色幔幡，写着流云体大字。
山凉昨天跑了趟市役所，了解到这是大野智人股的糕点屋。知念平日会在这里工作。于是抱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深呼吸再三，才伸手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
是知念的声音，伴着风铃轻响。他穿着烟茶色水纹和服，手里正拿着盛满菊烧的定礼盒，笑容温和。只是当看清来者后，那笑容凝在脸上，慢慢结了霜。
「客人想要买点什么？」
另一个青年从内室走出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极大的眼睛，身上是银鼠色竹纹和服。
「我…」
山凉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别人，他只盯着知念，听到询问，才胡乱答着，「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可知念却只低着头，仿佛没看见他一般，转身进去，山凉赶紧上前一把拉住。
?「知念，无论如何你要听我说…」
「您这样做我很为难…」
想要摆月兑钳制，却甩不开手，知念皱着眉头，有些吃痛的吸气。
「喂，这位客人，你怎么动手！」
大眼睛青年扯住知念的另一只手，想要将他拉回去，三人顿时陷人角力。
「知念，你听我说！」
「知念，这个家伙是谁！」
「你又是谁？！」
「你这家伙放手！」
知念叹气，他本不想将事情弄成这样，却万万没有想到山凉竟然会找来，这让他手足无措。被两方拉扯的手腕阵阵发紧，最后，不得不对着一同工作的青年轻声说，「优马君你放手吧，我跟这位…客人谈谈…」
听到这话，山凉的眼中立刻闪出惊喜的光芒来，他轻轻扬起下巴，用略带胜意的表情瞪了那个名为优马的青年一眼。
「可是他……好吧。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看出知念的恳求，优马不再坚持。他转身进去，还拉上了纸门。这个举动弥补了他先前的失礼，山凉有些觉得不太好意思。
「少爷…您…」
「知念，我只是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就一样！只要你看一眼，我就再也不说什么！」
山凉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样决绝。决绝到让知念无法拒绝。他叹口气，慢慢将围在和服外的罩衣月兑下来。
「那等我先换了衣服吧。」
午后两三点的电车人不太多。坐在靠窗位子上，两个人一路无言。
知念望着窗外风景，山凉望着他。
知念扭着头感觉到山凉的视线，却没有回望过去的勇气。明明早就告诉自己要死心的，可结果在重遇的那一瞬间就失了分寸。他承认自己有过怨恨与失望，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消他渴望再见一面山凉的期盼。可当真变为现实后，随着惊喜而生出的种种复杂心情却又让他左右为难。他们仿佛宇宙中的两颗流星，相互吸引，在交汇的一刻擦出花火，转瞬即逝后拖出长长的思念各奔东西。
电车经过浅草时，遇上神轿队伍，停下来等候的间隙，山凉握住他的手。知念没有甩开，只是静静任由他牵着，这一瞬的乖顺，让山凉生出当初的知念又回来了的错觉。
这样的气氛维持到下一站，随着车门打开，知念抽回了手。他的脸始终没有转过来，只是望着窗外，无喜亦无悲。
他们在千住大桥站下了车，山凉略前一步引路。知念跟在他后面，却想起这样走在山道上的往事。山凉依旧是那个山凉，可知念还是原来那个知念么？他不知道。
直走到山凉租住的公寓前，才停下脚步。一幢五层建筑。普通的一门一户式。山凉的家在三层，最靠东的位置。
典型的单身男人居室，被纸门隔成三间，卧室客厅与厨房。知念跪坐在客厅里，环视这简单得没什么家具的房间。
「要喝什么？」
山凉去厨房烧水，很快就端了两杯茶出来。知念将它们摆好，动作优雅。
「你变了许多。」
山凉站在一旁看他。不仅仅是样貌，就连举止都变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已经彻底死在他的回忆里，是他杀死了知念。
「少爷也变了许多。人是会长大的。」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山凉说，声音低得蚊子都听不见。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却仍然抑制不住怀念过去。
「你也说是以前了…」
「您说想给我看一样东西，到底是…」
山凉自讨没趣地叹气，转身从床下翻找出一箱东西，也许是那箱东西太重，他费了很大力却还未拖到客厅。知念忍不住爬起来帮他，却瞥见几乎覆满阳台的绿色。尚未夏季的时节，只有青嫩的藤芽。可他知道，那是朝颜。
于是笑起来，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山凉。他们都是活在回忆里的傻子，被困在名叫曾经的围城里逃不掉。
弯下腰去搬的时候，弄坏了纸箱，有写满自己名字的信封蜂拥滑落。
「这些年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里。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不敢没有问过主人就自行处理。」
山凉蹲在地上，埋着头。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知念并没有包容他的义务，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知念望着它们，只是望着。
来到东京后，他习惯于将一切情绪都掩藏在沉默下，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回想过去。可如今那些熟悉的笔迹，却又仿佛在提醒他，山凉就像一根刺，深深长在他的心里，拔不出扯不掉，轻轻碰触就疼得要命，是他最难以痊愈的伤痕。
「何必呢…何必呢…您大可不必这样……」
知念面无表情，只是不停重复着说。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悲喜，可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心情只是犹如失去剑鞘的利剑，早已没有盛放的地方。知念扭过头，眼睛是如此干涩，滴不出眼泪。他有些埋怨大野智为何只教了读书写字礼仪言行，却唯独没有教他骂人的话。他应该用最恶毒的语言是咒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疼到心口抽搐。
「知念…表哭……」山凉只是望着他，伸手去抹对方的脸。
「我才…没有…哭…」
知念挥开他的手，转身跑出去。赤着脚，没有穿鞋。
他怎么会哭呢？知念侑李从来都不曾哭过，他是那样坚强，坚强到无所畏惧。即便被辜负，被背叛，也绝不会掉眼泪。哭泣换不到任何同情，他不需要这种会令他软弱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电闪雷鸣。知念在黑夜中失去方向的奔跑。
「才…没有哭！」
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努力伪装出的坚强被对方的一句话击得溃不成军，山凉撕掉他的皮，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脆弱，他又怎么能再去哭着乞讨安慰？可是掌心里的水又是从何而来？这不是他的眼泪，这一定只是太过潮湿的雨天，沾染了他的眼，他的脸。
「知念！」
山凉追出来，用了极大的劲抓住知念的腰，两人一起重重摔到地上。
「太卑鄙了！！山田凉介你这个伪君子！」
知念终于朝他大喊，声音被淹没在不断的雷声中。山凉紧紧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大雨让人几乎窒息。
这是第一次看见知念哭，哭得撕心裂肺。山凉想，如果就这样结局，似乎也不错。他们出生在这个年代，无能为力。这是第一个为他哭的人，亦或许以后也再也不会为他哭。
于是，便凑上去亲口勿知念的泪水。可是却怎么也口勿不干。这个春天初次降临的雨将他们淋透，一如他的心，寒彻心扉。
遭
受
严
重
挫
折
我
要
变
态 - ↑↓
-
-
-
-
-
410 やすなりこ2012/5/19 21:13:00
知念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东方既白，唯一的记忆只有身下柔软的被子。
大野智似乎留在研究室，家里没人，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后房间的窗户关了没。可之后他就没法再继续想下去，头疼欲裂，昏昏沉沉。有冰凉的水落在脸上，一滴两滴，接连不断。可眼皮像被灌了铅，睁也睁不开。
梦境里似乎又回到与大野智相遇的那年。八月夏末，潮湿闷热，他坐在天户岩神社前的石阶上，数着那一季最后的萤火虫。「请问药师寺怎么走？我好像迷路了…」
来搭话的男人背着画架，库腿上沾了泥点。嘴上说着糟糕，脸上却没有显出惊慌的神情。
「要穿过万叶林，越过本福寺，大约两天时间才能到。」
知念看着他，用手指向北边的大道。
「哎？两天……」
男人的眉毛皱了又平，平了又皱，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他的脸被夕阳映得发亮，头发不修边幅。
「算了，既然如此……」
男人下了大决心一般，捶了手掌心。他向神社里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那个，我叫大野。谢谢你。」
知念赶忙站起身，鞠躬作为回礼。可随即发现这个感谢有些莫名其妙。他并没有指路也没有留宿，说到底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却白白得到一声谢谢。于是，望着他的背影再次弯了腰。
是个有趣的人，知念想。
可是有趣又有什么用呢？都不是自己在等待的那个人。他们只是匆匆的过客，驻足停歇后又会再度启程。
第一年的时候，他留在室生寺，冬季椿花满开，灿烂山野；第二年，去了静山庄，春季水仙流香，漫播千里；第三年，前往八幡神社，夏季紫藤妖娆，蜂蝶翻飞；第四年，又回到室生寺，秋季枫叶染血，诉倾离情。后来他跟着姐姐来到这里，依旧是等待。可不明白的是，为何在看尽四季变换后，那个人还是没有来。他从希望到期望，期望到失望，失望到绝望，绝望到淡忘。时间慢慢消磨着记忆，到最后，连山凉的样子都变得模糊。知念觉得或许那只是少爷的一句敷衍，可他却恪守着所谓的约定等到海枯石烂。
晚食的时候，名为大野的男子也加人其中。神社平日并不收留客人晚宿。可也许是他过于真诚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神社宫司头一次破了例。「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天然泉？」
大野睡眼惺忪，他拿筷子的姿势很好看，有纤长的手指。
「天然泉的话，要到香久山去才有，三个钟头的路程。」
宫司上了年纪，佝偻着背，话音里带了极浓的奈良音。他为人和善，一年前收留了知念，每天只让他做些扫洒的事。
「这样的话，两点钟就要起来了…」
「大野先生找天然泉是…….」
知念难得地揷了话，自从山凉走后，他变得日益沉默，等待耗尽了他一切生气，疲累不堪。
「想要画天然泉的日出，原来跟朋友约好的。」
大野作了简单解释。他话不多，更多时候沉默着，吃饭时，举止谨慎，动作规范。知念想，这个人一定与山凉一样，有着很好的出身。
晚食结束，已经八点，日头刚刚落下暑气未散。知念在鸟居前洒水，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悚人的叫声。大野智穿着不合身的浴衣，站在廊下，询问宫司关于前往香久山的路途。
「让那个孩子带你去吧！」
宫司指着不远处的知念。男孩转过身，昏暗的光影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山里的清晨很凉爽，甚至带了寒意。知念在甚兵外面多套了件白色长衣，提着灯笼，走在林间仿佛夜游的狐狸。大野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后面，背着画架。知念不能理解为了作画而如此辛劳的意义，但很快又想或许这只是东京人的怪癖。
大野是东京人。昨夜拜托宫司借宿的时候，他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三十出头，是东京大学艺术部的准教授，专攻印象派油画。
当时的知念并没有在意，只是在听到东京的时候略略迟疑。山凉也是东京人，因为喜欢山凉，所以对东京也有了好感。爱屋及乌是如此容易的事。
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大半路程，就知念而言，他并不喜欢过度专心于做某事，紧迫感会让他喘不过气。可看着大野依旧昏昏欲睡的脸，他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安静地赶路为好。
等走到香久山，天色几乎漆黑得不见五指。这是黎明前最后的时刻，很快太阳就要升起来。知念尽量与大野走得近些，灯笼的光很微弱，客人还背着沉重的画架，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在没有山道的林间走了快一刻钟，渐渐听到流水声，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小瀑布。他们的目的地触手可及。
「哎呀！」
客人叫了一声，随即一阵悉索声，就没了踪影。知念刚想说，快到了。回过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吓得赶紧跑过去，用灯笼在草丛里搜索，喊着大野的名字。最后，在二十米外的坡下发现了摔得动弹不得的东京人。
看来这场日出不仅是无功而返，而且还损兵折将。
这次意外让大野智摔坏了腿，他在天户岩神社住下，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虽然人们都说不是知念的错，可他多少有些内疚，所以承担了照顾病人的活。很快便于大野熟稔起来。
「您下周就要走了么？」知念从橿原市回来，听见附近伊娤冉神社的小巫女们围着大野吱吱喳喳地说着。
「嗯，要开学了。」
大野将做好的泥塑送给女孩们，引来欢呼。
「那您还会回来么？」
「唔，不知道…」
「真舍不得…」
「东京是什么样的呀？」
?知念远远望着他们，才发觉已经快秋天了。或许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他曾许下的约定只是一句玩笑，可自己却当了真，傻傻等待。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在山间守望。依靠别人的一时兴起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并不是知念的性格。无论如何，他想自己至少要去努力一次。
于是，用过晚食，他就敲开了大野智的门。
「能请您带我一起回东京么？」
知念大声说，他一进去就跪倒在榻榻米上，全身伏地。
「虽然唐突，但是拜托您了！」
「唔…回东京么…好吧。」
大野智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快，他跪在原地清点行李，甚至连头也没抬。
「哎？！」
这下轮到知念惊讶，他再三去看大野的脸，猜想自己是否听错了话。
「真的可以么？」
「可以啊…」
「可是…」
「咦？我的颜料呢？」
大野趴在角落里翻找竹箱子，知念从最初的惊讶慢慢还转回来，有些为自己的草率后悔，可覆水难收，话已经出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对方都答应了。他坐在那里低头不语，思考之后的打算。大野一直在收拾东西，这让知念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于是起身告辞。
「啊，是明天晚上的车！」临出门时，大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他说，「但愿足够你了结这里的事。」
知念笑起来，他有什么需要了结的事呢？除了等待。可是现在就连这个等待也在慢慢离他而去，他快要一无所有。
「我没有什么好了结的事呢…」
知念这样回答。
只是他不知道，同年十月，山凉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两人仅仅相差了一个月，擦身而过。
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明媚的天气。房间里是陌生的摆设，知念想不起最后的记忆，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却因为头重脚轻不得不又倒回去。右手这时候被人抓住，山凉揉了揉眼睛就去摸他的额头。
「烧终于退了！」
他露出欣喜的神情，转身去外面倒水。知念嗓子发疼说不出话，他想一定是昨天淋雨的过错。「把药吃了。」
昨日太过激烈的情感起伏，加上身体的不适，让他失去继续叫嚣的力气。知念没有拒绝山凉温柔的照顾，乖乖吃掉对方递来的药粉后，还顺从地接过冒着热气的白粥。
山凉望着他，欲言又止，他不想打破现在这样的气氛，只要能静静看着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房间里只剩下沉默，与勺子轻触碗壁的脆响。
知念始终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_Tun着，偶尔被烫到，会微微皱起眉头。山凉拿了毛巾轻轻擦掉他额上的汗。仿佛他们原本就是这样一直相爱着，不曾分离，不曾争吵，没有那些错过的岁月。
洗碗的时候，手上的伤口浸到冷水，阵阵刺痛。那是昨天在拉倒知念时摔出的伤。山凉想，知念就像这伤口，十指连心，看似不大，可却疼得厉害。而不管别人怎么关怀，痛楚都只能自己承受。水流掩盖了脚步声，被抱住的时候，山凉砸掉了手里的碗。知念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水哗哗地流，谁也没有想到去关上。他们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山凉感到背上渐渐湿润。
「知念………」
他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将身体转过去，紧紧抱住对方。尽管长成大人，可知念却依旧瘦小。山凉用了很大的力气，恨不能将他嵌人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不知不觉间加人了口勿，不带任何情欲的纯洁神圣的口勿。知念闭着眼睛，感受对方落在自己眼睑上的温柔。
之后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山凉认真地口勿过对方每一寸肌肤。知念的呻喑在午间阳光里慢慢散开，最后化作光晕，落在他们身上，星星点点。
再次醒来已经傍晚，臂弯里却失去应有的温度。知念早已起身，穿戴整齐。
「我要回去了。」
他这样说。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表情。山凉抬头想索要一个口勿，却被躲过。
「你…一定要……」
「今晚大野先生会回来，我必须走。」
原来之前的一切只是自作多情，山凉觉得自己从天堂瞬间坠人地狱，他弄不懂知念的想法，却因为他的这句话感到莫大侮辱。
「你可不可以……离开他…」
犹豫再三，山凉还是把这句话问出口，他为自己的妥协感到绝望，可即便如此，仍旧不想失去知念。
「我与他是一样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车站是出门往右拐吧。」
知念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穿好外套，走去玄关换鞋子。
「我送你……」
山凉泄气地说。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傍晚的街道上，阴影重叠。夕阳落在住宅区的背后，只露出半张脸。偶尔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经过，热烈讨论着母亲今晚的料理。
知念看着山凉的背影，依旧如记忆中那般，虽不高大却挺拔结实。他想，他与山凉或许就像这相隔的步伐一样，无论再如何努力，也终究差了那么一点儿，无法并驾齐驱。
晚风有些凉，知念捂住自己的脖子，围巾厚实的温暖传到手掌心，那是山凉在出门时硬塞给他的。
电车站人意外的少，或许是都已经下班回家了的缘故。山凉站在一旁，没有再说一句话。其实他明白的，不管知念现在的立场如何，他们都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禁忌的恋爱被这个世界所不允许，甚至在死后，大概都依旧会被惩罚。不过，如果是和知念一起的话，哪怕下地狱也无所谓。
但山凉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他不想让知念为难，更不想去强迫他做出选择。山凉不是个软弱的人，却可以为了知念一再让步。
「电车来了。」
山凉说了出门后的第一句话。他掏出零钱放到知念手里，又帮他整了整围巾。
「其实…少爷与大野先生是不一样的……」临上车前，知念对他说，「大野先生只是父亲，只是老师……可少爷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电车门关上，将两人阻隔。山凉望着徐徐远去的电车，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今
晚
大
结
局 - ↑↓
-
-
-
418 やすなりこ2012/5/20 1:07:00
之后的一个星期，山凉在公寓楼下再次见到知念。他打着一把暗红色的伞，站在公共电话亭旁边，踢着地上的水洼。
「你就这么喜欢玩水么？」
山凉走过去，收了伞，挤进知念的伞下，原本宽敞的地方，因为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而显得有些拥挤。
「只是等得太无聊了。」
知念将伞柄交给山凉，把手缩回口袋。
「我给你把备用钥匙吧，就不用等了。」
「我不想说欢迎回家。」
走进楼梯，知念抢在前面，山凉收好伞，才跟上去。
「那你下次要来就先打个电话，我来说欢迎回家好了。」
打开门的时候，山凉这样回答。他将伞放进玄关的架子里，又将知念换下的鞋摆好。
「这次的通稿？」
打开灯，知念指着桌上的稿件，山凉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大野」、「画展」几个大字映人眼帘。
「嗯，就是给那个大叔的。」
「这样说采访者，您不觉得太失礼么？」
「现在30岁就是大叔…」
「那……少爷再过几年不也是……」
山凉望着知念，突然笑起来。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吵闹过了。一个人的世界太过寂寞，所以才需要两个人相互取暖。
知念忽然红了脸，不再搭理他，一个人坐到矮几前，装出认真阅读的样子。山凉递了水过去，趁对方喝水时，轻轻闻着知念的脖颈。
「你的身上还是那股百合花的味道。」
「少爷您是狗鼻子……」
「是不是狗鼻子我不知道，但是上次你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少爷是什么？」
山凉一边解着知念的衣扣，一边问。
「您说呢？」
知念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以口勿封缄。、
之后的相会变得频繁，甚至一周里能见上两三次。山凉一开始为此感到高兴，可很快就觉出异样。知念与他的交谈越来越少，即便问到一些事情也多是闪烁其词，最后只剩下禸体的jiao_He，灵魂寂寞。
可探询的话，他问不出口。知念低眉顺眼的样子是如此乖巧，山凉不愿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为难的神色。两人好不容易才修补回来的关系是如此脆弱，他生怕再做出任何破坏的举动。可猜忌无法随着时间淡化，反而越来越深，山凉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
周末的夜晚，知念照例过来。还带了一瓶烧酒。这让山凉有些意外。他知道知念甚少喝酒，更别说是这种烈性酒。
知念看出了这种担忧，却没说什么。他最近越来越沉默，只是不住叹气。眉头总是皱着，似乎有化不开的烦恼。刚进屋就抱住山凉，两人跌坐在新买的沙发上，呼吸沉重。
「知念？」
「抱我…少爷…」
山凉从未见过他这般急切，知念已经月兑掉自己的衣服，胡乱亲着山凉的颈脖。就好像他们之间只剩下性爱，毫无其他。而禸体在欢愉过后，不可抑制的空虚感，却又会像黑洞一般，将人_Tun噬殆尽。
可知念带着祈求的声音是那般可怜，山凉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于是翻身将他按在沙发上，重重口勿上。
一场激烈到落寞的狂欢。
等热情平复，两人坐在矮几前吃晚饭。山凉做了简单的寿司料理，还有风味苑买来的饺子。知念只套了件山凉的衬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脚丫都藏进下摆，愣愣发呆。「你有心事。」
山凉终于忍不住开口，知念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无法再继续无视下去。
「我没事。」
一如往常的回答。知念去拿了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睛却已经对不上焦距。他靠向山凉怀里，搂住对方的脖子。
「少爷…」酒气上冲到脸上，染出两朵红晕。知念用了很大的力气去亲山凉，几乎将对方按倒。
「你怎么了？」
山凉任由知念倒在自己身上，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背。知念光果着两条腿缠上他的腰。
「如果有一天知念不在了……少爷会想他么？」
「才不会想，我会马上就忘记他！」
山凉捏着知念的大腿，故意这样回答。对方却猛地抬起头，差点撞到自己的下巴。
「真的么？！」
几乎是欣喜的声音。山凉突然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这是情人间的撒娇，难道不该生气么。
「是啊！不在的人为什么要想！」
山凉望着知念的眼睛，窗外的星光映在他的眼瞳，是那样璀璨。莫名有些生气，用了严肃的语调。
「少爷说的，那要说话算话啊……不在了就表想了……」
知念将头埋在他胸口，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轻轻说。
「知念……」
山凉喊他，又恢复了轻柔的语调。知念的问题很奇怪，他没由来的觉得害怕。可那个始作俑者却没有回答，他平稳的呼吸声轻轻传来，手还死死抓着山凉的衣服。
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呢？这个藏了太多秘密的坏孩子！
山凉摸了摸他的头，就如同当年在桥本别馆那样，疼惜而不舍。
周三下午是例行会议。山凉一边听着部长吐沫横飞的演讲，一边在下面埋头整理新拿来的调查回执。这是他上个星期留给大野智的问卷，里面是根据读者来信归纳出的问题。「大野先生的毛笔字真不错，果然是画家。」
坐在一旁的同事探过头，瞄了一眼。
「最后盖章就好了，还用什么书道签名……」
山凉在心里腹诽，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用胳膊捅了捅同事的手，让他注意上面。
「冈本君，请重复一下我刚才说的三点内容。」
果然中招，同事站起来，有些束手无措。
山凉终究不是幸灾乐祸的人，他拿出上星期帮部长准备的演讲稿，指了指上面红色的部分。正想用笔标示123，就扫见大野智的回执表上，关于今后打算的那一栏上，写着移居海外发展几个字。
这让山凉大为吃惊。并不仅仅是从未听本人提起过，就连知念也不曾跟他说过。这仿佛一个巨大的水雷，在潜伏了许久后，突然炸出水面，震惊四座。
既然大野有向海外发展的意向，那知念呢？！是走还是留？！
山凉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问题，这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所以，等不及会议结束，就提前退场，赶紧拨通大野宅的电话。
得到的却是此号码不存在的机械回复。
有不好的预感在迅速蔓延，山凉不敢继续往下想象，他又再次拨通了东大艺术学部的号码。
这一次很幸运地被接起。
「请问大野智教授在么？」
「大野教授接受了法国巴黎美术学院的邀请，去那里做访问学者了，如果您有什么事，可以向法国方面联系。他们的联系方式是…」
「他再也不回来了么？」
「这个不好说呢。大野教授办理的是官方职业签证，应该是有定居打算的吧……不过休假日是否回来就不清楚了。」
「是什么时候的飞机呢？能查到么？」
「我帮您看一下，之前是通过学校购买的应该有记录。是今天下午三点二五分，成田机场的JL5053航班。」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
山凉挂断电话，有一瞬的空白，这个刺激来得太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墙上的挂钟显示下午一点半，这不尴不尬的最后两小时。
「山田君，你的信！」
内部电话打过来，有邮局快件候在门口。山凉意识到什么，飞快地奔过去。是一封白色的信封，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打开，里面掉落出一瓣干枯的朝颜花。信封内侧写着熟悉的笔迹，
サヨナラ
原来从重逢的那一天起，知念就开始准备着说再见。他与自己的每一次相会都是一次告别，而自己却将这漫长的别离当做了永远的厮守。
如果这是报复，知念侑李，你赢了。
因为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与你对战，所以连输的退场都没有资格。恋爱的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对方同等心意的回赠，一个是对方打从心底的轻视。
山凉想，他是否两个都拥有了。他抱着那封信，笑起来，笑的眼泪四溢，无法控制。原来全世界只有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这个最大最大的傻子，被抛弃的时候竟然还在期待着早已消失的未来。
知念拉着行李箱走过安检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又或者还能期望什么。看到那封信的山凉大概是不会来了。不仅不会来，说不定还会怨恨自己的不告而别。可是他又怎么说得出再见的话？于己于人都未免太过残忍。他不想也不能说出口。
山凉曾问过他，那句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当时的他没有回答。不是拒绝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恋人？爱人？亦或是情人？似乎都不对。他搜寻脑海里的每一个词汇，却做不出最准确的定义。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山凉无法给与他承诺，一如他也无法给与山凉回应一样。这场盛大的相爱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结局，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站，不过是距离分别又多近了一点而已。可是离开还是显得那么匆忙，匆忙到他尚未从重逢的幸福里醒来。但知念明白，他不能去拖累对方。山凉是个优秀的人，应该有更美好的前途与未来，而不是消磨在与自己的纠缠里。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出决断，知念宁愿是自己来亲手斩断这最后的牵绊。
赶到成田机场的时候，飞往巴黎的航班在头顶呼啸而过。山凉想，他终究还是错过了，错过了知念，错过了抱歉，错过了一切。他永远都在人生里慌张奔跑，为了弥补错误而犯下更多的错误。他不知道知念还会不会回来，他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第二个重逢等待在未来。他甚至没有追去法国的勇气。唯一能做的只是傻傻望着那飞机的影子渐渐远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生如夏花，恋若秋露。槿花一朝梦，朝颜不见夕。END
- ↑↓
-
-
-
425 大结局2012/5/20 6:48:00
看到最后还是想说出自己想说的，从最开始奈良的相逢，两人的世界就被抹上浓郁的忧伤，在那个什么还不安定的年代里。但幸运的是两个在短暂的时间里拥有了最美好的回忆，那时的71无私的相信着少爷，那个时候医学生无畏的爱着71，如果有可能，相信这两个人都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里，医学生永远是71的小猪，71永远是医学生的花嫁，但太美好总会幻灭，离别给了这两个人成长，却也带来了隔阂，在71终于绝望的日子里，他有没有恨着少爷却又在夜里默默哭泣，在医学生无比后悔的日子里，他有没有怨着自己却又在白天故作坚强，重逢让71明白他的少爷还爱他，只是种种无奈让这个背负太多的人踌躇不前，重逢让山凉清楚他的朝颜仍想他，只是种种错过让这个曾经天真的人磨去信任，后悔已无济于事，两人最后的缠绵只会是揷人胸口的刀，不拔会疼，Bachu来却会死，于是宁可忍着痛也还要记住彼此的存在，只是以后，71是否还会记得那个带着他去吃饺子的少爷，而山凉，是否会在梦里再遇见，那片灿烂的朝颜…其实应该反白的，可是爪机无能，如果雷到人gomen！顺便，好想勾搭lz - ↑↓
-
-
-
433 = =2012/5/20 15:14:00
虽然一直希望是HE，不过这样的结局或许才合理吧
医学生自始至终都有一种懦弱，对待这份感情是对待这个世界也是
所以朝颜君才没有办法再次信任他将自己托付给他，即使知道是相爱的
如果不靠自己勇敢伸出双手去把握，充满不安的感情也是不会长久的
其实这也可以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吧，如果最后医学生鼓起勇气追去巴黎的话那一定就是HE了，
如果依然懦弱那么至少两个人心中也充满了遗憾与思念而不至于怨恨
很期待医学生坚定勇敢的蜕变啊，不仅为了这份感情，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这样他才真正成长了
医学生还是当年的医学生，朝颜君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朝颜君了
停滞不前的话是追不上朝颜君的脚步的哟，医学生快鼓起勇气去追吧> <
- ↑↓
-
-
-
438 本子2012/5/21 19:46:00
《朝颜》预售信息：
CPX参战摊位：h23h24 （代售娘负责）
TB链接：http://item.taobao.com/item.htm?id=14786466374 （6月2日起发货、代售娘负责）??
收录内容：
《朝颜》正篇+尾声（HE）
小片段两则：《空房间》 BY 刘素可
????????????????????? ? 《剑道生与足尖鞋》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