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更了!2010/10/29 23:41:00
他这时才算是承认了心中那份感情,只是想着倘若这时说出来,到时自己若真是身亡,不过是使和也徒添悲戚,且就算真的大难不死,到时伦理道义,哪一个都是他们无法背负的。倒不如这样一直掩藏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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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了……
唉!空悲切!!!!!!
325 木末芙蓉2010/10/31 22:10:00
只一眨眼的功夫,寒冷就变成了极热。
热的天,热的雪。
眼中铺天盖地的红浪烧成一片,将这片冰原顷刻间变作火海。这燎原的火舌有如生灵之物,纠结扭动着舌忝 上他的躯体,盘缠住他身体各个部分,却是一般无二的疼痛难耐。
这痛楚沿着血脉攀延向上,会集成一处,又在他心里点燃了另一簇火苗。他从这燎伤和燥热中感觉出一丝莫名的快意,带动着脑中种种杂乱思绪,想要从喉咙Deep嘶吼出声。然而这股放荡自由的惬意却与他自身修的内功心法所崇尚的节制克己大相径庭,是以尚在那失控的最后一刻由他丹田自生出一股气,又硬生生地压制住了。
这一股燥意,加上内功的阳刚之气和千重雪极阴的寒气恰好两两牵制对抗,将他的神智维持在一个岌岌可危的状态之下。木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作一个鼎,内里三种力量在不住碰撞_Tun噬,且逐渐膨胀起来,丹田满溢,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窜,几乎不受控制,马上就要喷涨出来。
和也才抱了他一阵,就觉相触的肌肤温度陡然上升许多,又见木村的脸色青红交替,似有两股真气对撞,心知不妙,忙抓过他手腕过来。却见那血线此刻有如蛇行,瞬间已攀到手肘位置,且仍有向上爬行的趋势。和也心中焦急,下手连点他胸口百会,大椎等八大_Xue道,打算将他真气暂时封存起来。不料这真气一封,剩下两股气反倒横行起来,但见木村眉一皱,身体猛地一_chan,一口鲜血便吐将出来。
这一口血之后,木村又接连吐了好大几口,双眼却依旧紧闭,似乎被梦魇纠缠着无法清醒。和也见状,脑中最后一丝理智都已飞到九霄云外,只想着不能让他死,便慌张伸手去捂他的嘴。
艳红色的血顺着他雪白的指缝中渗出来,看上去竟如斯凄美。和也眼一热,终是忍不住放开手,附身过去,用嘴将他堵住了。
木村的牙咬的很紧,和也的唇在他唇上磕磕绊绊辗转一阵,才见木村渐渐松了齿关,容他将舌尖伸了进去。那舌头犹如灵蛇,温暖湿润,将木村紧紧勾缠住,不住地撩拨,发出黏腻的声响,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被这沾满血腥味道的亲密气息充盈着。
和也就势抱紧木村的肩膀,感到那身体先是僵硬,其后却柔软下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木村伸手抱住,而迎合亲口勿的人,却换作他自己。
木村起先以为自己仍在那烈焰地狱的梦里,只是不知何时身上火苗化出一张脸,他没有去辨认,心里就已明白那是何人。
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一时抱紧他又何妨?
他便伸出胳膊,将那簇火苗拥在怀里。
身上的疼痛已不似方才强烈了,只是多了些浓浓的倦怠感,使他有些疲乏困顿。他闭上眼睛,再缓缓张开,和也垂下的眼睑近在眼前,长长的睫毛轻_chan,宛如蝶翼。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清他小巧鼻翼的轻微鼓动,雪白额角的青色血管,他半迷醉的神情,是如此的令自己心动而又心痛。
木村伸手,轻轻推开他。唇上柔软的感触消失了,顿时便有了凉意,他觉得自己体内空荡荡的,内力使不出来,想必是被和也封住了。
和也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一直看到他眼睛Deep。
木村头一次觉得开口是如此艰难,可又不得不为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干涩,嘶哑难听。
和也垂下眼睛,干净清透的脸上浮起红晕,有如一片粉雪。他伸手擦了擦唇角,那上面有木村的血,半晌才道:“我知道。”
木村苦笑,撑起身靠在身后石壁上,看着和也疲倦地说道:“为什么?”
和也立刻抬起眼睛,双目明亮有神:“你救过我。”
木村有些想笑,“这并不能成为理由。”
和也咬咬唇,“我知道。 但我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对。”
木村看着他坦诚又有些小苦恼的样子,心里柔软之处装满了喜悦的情思。但现在完全不是这般互诉衷肠的时候。
他捂住胸口轻咳嗽两声,牵动得心口千丝万缕的疼痛,躁痛化成的倦怠感比方才更深重了些,他只觉得眼皮渐沉,想要再睡过去。
“你还年轻,”他眯了眯眼睛,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也有些含糊,“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清楚。”然后他自嘲般的笑笑,“不过,但愿你是弄错了。”
“你怎么了?”和也连忙凑过来,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虽看上去没有发作的迹象,木村胳膊上的血线却已延伸到了肩膀处。和也心中顿生不祥预感,一伸手抓住他胳膊。
“你……等等!”
木村也知这样有些不妙,无奈那股睡意太过强大,他失血过多,又兼不能动用内力,如今不过是鱼禸之于刀俎,只有任凭宰割的份。
他勉强弯弯嘴角,“看来剩下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和也方才一番不自觉的举动后,才算是认清了心中所想,又听他最后一番话,不由得心神俱碎,只觉得心中一股气在翻涌,促使他厉声道:“你怎么能!”
木村却嘴角含笑地闭上眼睛,真似要离他而去一般,连原本有力的手指都现出松懈的迹象。
和也心一横,索性将他推倒在那干草之上,解了那封_Xue之术,又骑上他腰身。二人皆是不着寸缕,和也一身皮肤如缎子一般细腻柔滑,微凉的表象下仿佛藏着无限的火热,引人遐思。
木村皱起眉头,却不睁开眼睛,道:“你做什么?”
却听和也轻笑,“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不说初见,就算与方才相比也是大相径庭。
木村一阵沉默不语。
和也又笑,语气里似媚惑又似悲伤:“你说我不是坏人?我偏就做过不少坏事。”他伸出手指,轻抚上木村的脸颊,将他面上乱发拨开,又去蹭他唇角血迹。蹭不掉的,便伏下身,伸出舌头一一舌忝 掉。木村强自镇定,心中却被那湿暖的呼吸和触感弄地乱成一片。
他勉强平稳住心跳,道:“谁都有做坏事的时候。”
“那你说,我现在做的,可是坏事?”和也尾音轻扬,挑逗意味十足,手指从他脸庞向下轻柔滑行,游走到木村胸前,左右各划了两个小圈,又一路往下,走到肚脐处时,木村已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和也的手。
却不料和也早已知道他意图,反手将他的手扣在地面,另一只却直接用膝盖顶住了。
“你不想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姿势?”他平时语音严肃干净,带着些微的沉哑,这时说这样的话,反倒益发的诱人起来。
木村苦笑道,“我确实想知道。”
说这话时,和也的手已游走到脐下三分,一手握住了他的身下。
木村浑身一震,终是睁开眼睛。
想不到和也早已凑到他面前,等着这一刻。一见他睁眼,就勾起一边嘴角,邪邪一笑,俯下身去,用力将他口勿住了。
木村觉得自己从来未有这般被动过。他全身被牵制住,就连唇舌都与和也的缠绵在一处,虽是如此,精神上却并不觉得难堪。
不能动或许只是因为他不想动,木村心里清楚。他索性放松四肢,放纵自己与和也忘我地口勿到一处,直到最后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和也笑了笑,舒了口气,半带嘲讽道:“怎么?你这回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木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将死之人,在这件事情上怎么也不能再骗自己。”
和也眼中流露出哀伤,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会让你死。”
木村又笑了。
和也见他笑脸,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只希望他表这样释然,又为何不能再多些留恋?
他冷声道:“你不怕死了,我将那秘密告之乌衣教?”
木村眼神坚定,“我相信你。”
和也咬咬牙,“我说过我不是个好人。”
木村点点头,“我也从未觉得我是。”
“……”和也一时哑口无言,只好死死地盯着他,一旁篝火的火焰在他眼中跃动,这使木村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在那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将要喷薄欲出。
“那么……”和也咬了咬下唇,方才的亲口勿使他一双薄唇嫣红水润,“那么我只有做一些不会让你想着去死的事情。”
他抬起腰,篝火的光照在他雪玉雕砌的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暧昧的柔光,却变成了暖玉凝脂。和也腰身纤细,恰在两胁处凹进去两道浅浅的弧,随着他身体轻微的动作微妙地改变着光影。他肩膀形状圆润美好,虽瘦却能隐隐看见皮肤下筋禸的形状。在一片白璧无瑕的胸前,两点茱萸如雪上两片桃瓣,娇小可爱,几不可见。
木村觉得自己阅遍天下美人,早已是身经百战,却从未有一次能象现在这般难以转移视线。他已能听到自己呼吸加重的声音,眼神在这雪原似的躯体上流连往返,这失控使他暗自有些恼怒。
他想要推拒,却已不舍推拒;想要放弃,却又无从放弃。已有家室这个理由何等光明正大,可是他绝难说出口。
那些都是借口,而这欲望是如此的鲜活有力。
?
和也的眼睛微微狭长,在眼角处收起有如一剪燕尾,往下俯视木村时似笑非笑,似嗔非嗔,自然而然带着一点风流,十分挑逗。他并不伸手去触碰木村,反倒先伸手将自己一头柔亮乌发散开,将那簪子咬在嘴里,再慢慢将头发在脑后松松盘了个堕马髻,抽了簪子揷上,动作优美,皓腕如玉雕般。他缓缓从颈后收回手指,微仰起头,眯起眼睛,指间在自己身上四处逡巡徘徊。他手指虽算不上修长,但十分小巧,衬着肤色玲珑剔透,那每一次停顿,每一点轻触,分明与木村毫无关系,却在他心中点起了一团火。明明身处温暖的篝火旁,木村却觉得自己几乎要随着那手指所到之处_chan抖起来。
直到和也伸出一截小舌去轻舌忝 粉唇,木村终是忍不住了。和也忽而一笑,眼波流转。
“你有感觉了。”他的语气是如此自信,眼中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木村无奈道:“你赢了。”
和也脸色一黯,转而又弯起唇角,却道:“可还没完。”
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手指凉湿柔软,握住木村身下时,木村竟打了一噤。和也抬头看看他的表情,想了想,便松开手,木村先不知他何意,却见他伏低头去,恍然顿悟,忙要去制止他。
“住…”
才说一个字,手刚抚上他的乌发,身下便被一个潮湿温暖的感觉包容了。
他低沉地呻喑了一声,手指转而去扶住和也的头,指间在他发间穿行,再紧紧抓住。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和也微隆的鼻梁和艳红的双唇,往下去是他深深弓下去的柔韧有力的细腰与挺翘双丘,还有中间一道刀砍般的婉妙曲线。这鲜明的色差刺激着木村的神经,想着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心中就生起一股难以控制的兴奋。而此刻他能做的,却只有抓紧手中的黑发,仰起头忘情chuan_Xi。
高朝来临的那一刻和也松开嘴,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后的簪子叮当落地,头发散了一地,但谁也没去注意。木村见和也唇角沾着点白浊,便伸手替他抹去。和也却抓住他的手,将他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含在嘴里。
“你……”
小舌灵动柔软,将他整根手指包裹润湿,舌忝 到指缝处时带来一丝微弱的快感,木村虽方经历过高朝,心中却还是如同被羽毛骚动起情绪一般。
和也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带来几分痒痛的情趣,这才将他的手拿出来。他此刻眼神湿润,含着些情欲的色彩,睫毛在眼下映出阴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与楚楚可怜。
“你……可想进来?”
木村心中才灭掉的那捧火,瞬间又被点着了。他似乎已习惯为面前这人情绪失控,这时索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和也拉着他的手在身上游转,湿痕拖了长长蜿蜒的一道,一直到他si_chu,却停了下来。
他这时表情微敛,认真起来, 歪过头来从正上方俯视木村,脸颊便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略有几分天真淘气。
“你可要进来?”他又问了一遍。
木村终于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拉下来,重重地口勿他。
他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还有和也模糊的痛呼,心中暗笑,想说,你这妖物。却忍不住想要将他侵_Tun一般,此刻什么话都已说不出。
他用另一只手搂住和也的腰,和也却似怕压住他一般不愿伏低下来。木村心里微有些鼓胀的酸痛,他就着方才自己的浊液,将手指沿着和也背中部的浅沟滑下去,到那花_Xue处先在外面打了几转,再缓慢探进去。
和也身体一僵,反身寸般想去推拒,却又想起这本身就是自己撩起来的火,只好忍着。木村见他眯着眼睛,表情略微痛苦,脸涨得通红,额际汗水浮了薄薄一层,知道他绝难习惯,便一时停了手上动作。和也感受到他的意图,便睁开眼睛,半羞半恼地瞪他。
木村嘴角懒懒地浮起半个笑容,冷不防又加了一根手指,惊得和也忍不住轻呼一声,花_Xue用力收缩起来。
“放松~”木村一面哄他,一面加快拓展,只是依如今自己的体力,竟然已感到相当的乏力。兴许是看到他脸上的疲态,和也忽然抓住他手腕,将他手指抽了出来。
木村微扬起眉毛,见和也脸上飞红,眼睛直往一旁看去,就是不敢看他。
“我自己来。”
他半跪起身,身体略向后弓,手指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探进去。这可以说是他这二十余载的人生当中所做过最羞耻亦是最大胆的事情了。他偷过无数的东西,见过无数的机关,遭遇过无数的险情,可没有哪一件能比得上现在,仿佛把自己全身心都剖露出来给人看一般,这样的毫无保留。
他仰起头,贝齿咬着粉唇,直咬到发白,使木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唇,使他放松下来。
随后和也收回手指,扶着木村胯下之物,自己缓慢地坐了上去。
男男合欢本就有违万物之本,二人都是初尝,难免痛楚难当。和也花了许多工夫才将那分身_Tun进体内,方才嫣红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嘴唇都失了血色,微微有些_chan抖。木村这边也自是紧窒难受。两人先静了一静,彼此互看了一眼,都如着了魔一般,和也俯下身去与木村亲口勿半晌,这才试着抬起腰身,缓缓动了起来。
他虽然己身极其痛楚,但想到这样与木村果裎相见,肌肤相亲,想到与他的初见,他的相救,想到在一起的种种快意过去,想到即将要告诉木村的事情,还有拯救这个男人的决心,就强迫自己忍受住这一切,极力摆动腰肢,脸上却露出欢愉的神情,眼中带着魅惑斜睨木村,嘴里轻声chuan_Xi呻喑。
他半痛苦半快乐的表情映在木村眼底,宛如在他心里打上了一个毕生难忘的印。就算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下身,就算快意冲到头顶,冲散一切神智,这一刻,他却觉得如此清明。
他不想死去。
?
高朝来临的那一刻,木村眼中白光乍现,脑中仿佛敲起了无尽的长钟,意识便随着这一切趋远。他模糊地看着和也给他仔细披上衣服,忽然站起身,修长大腿的内侧有白浊混着些鲜红的Ye_Ti流下来,他心知已是伤了他,但就连起身为他擦拭都无法做到。
和也弯下腰来仔细看他,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但最后都消失在他澄澈的眼底。
“表睡,我也有事情要说。”
木村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瞒过你一些事情,”他皱着眉,“但那些都不是全部。”
“如今你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了我,作为回报,我也把我的秘密给你看。”
“你曾经问过我,为何不泡热泉,也用来不用热水洗浴,我现在告诉你。”
“只是……但愿你看过之后,表厌恶。”
他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随即直起腰,在他面前背转身去,木村眼力随着疲惫有些弱化,起先只看到黑白迷蒙的一片,等到和也蹲下身来,他可以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时,木村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是一幅山水画,但比起山水画,更像是一幅地图。上面细细勾勒了某处地形,外圈山水,内里凹陷,看样子似是个山谷,里面画了数个阵形图,看样子似是奇门遁甲阵图,而他背中偏左下的青纱状文身,似乎就是山谷之人口。
木村心里似乎有了些头绪,不由震惊地看向和也。
和也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含笑,眼中却冰冷一片:“没错,这便是那棲云谷的地图,当年由我师父近藤真彦一针一针绣在了我的背上。”
他眼里看着木村,神情专注:“这样,你还要死么?”
?
363 木末芙蓉2010/11/9 0:47:00
lz掩面来更~
过渡一章,炮灰一人,boss出场,大家请鼓掌~
?十三,青钟先生
?
锦织一清推拒了客居小童备好的白豪,背着手在意在亭的拱门前来回走了好几遭。方才侍者出来,说主人尚在会客,叫他稍候,他纵使心急如火燎,也只能在这边苦站着等。
昨夜被木村那般反将一军,他就算对跳崖一举心中百般不信,想要上前察看,也不得不顾忌瀑露的后果,只好趁着月色淡薄树影深沉,在那二人尚未注意到这边动向时,急急赶回原处,操起重伤的草野绕后山小道下了山。
他此前与草野那主人只见过一次面,仅仅知道他姓福山复名雅治,别称作青钟先生,至于此人在江湖上有何身份地位,行踪动向,甚至居所,他全都无从知晓,之后几次任务也都是藉由信使传达。是以此次遭遇这般变故,已不是该如何解释的问题,首先找出青钟先生所在之处才是要务。
他忧心忡忡地回了山脚小镇上的客栈,却见已有信使在客房等候,锦织一清心里一松,听那信使说,要他们在这里稍候数日待命,神色间却颇为淡漠,并不问任务的结果,也不欲管那草野死活。锦织心生疑窦,想到莫非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
待那信使离开之后,锦织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其后。他功力本就深厚,跟踪这点事情自然难不到他。二人前后脚出了小镇,一路七拐八弯绕了许多弯路,那信使最后竟往意在亭这边行来。
莫非,这青钟先生也在琅琊山境内!!??
锦织暗惊之余,觉得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变得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只是为了一句不明就里的话,先后派了两批人,暗杀高僧,毒伤武林盟主不说,竟还要这些翻云覆雨之人亲自出动,况且昨日那二人虽不知身份,但看架势也应不是善类。
联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接手任务,杀过的每一个人看似简单,背后却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真与这秘密有何关联,将来这一层平静的表象若是揭开来,又将会生起何等的惊涛骇浪?
他站在石柱后,等那信使进了庭院之后,正琢磨着是否要从某个隐蔽墙头潜进去时,忽见那院门又被轻轻打开,里面走出来个长身碧衫男子,也不四下探寻,只是正正对着他藏身之所恭声请他出来。
锦织大惊,那人怎知他也在此?!莫非那信使一路上已觉察到他的气息?又或者,这青
纵使心有忐忑,但眼见行踪瀑露,他不得已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由那俊俏青年请他去客居稍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孟春日头虽暖晴,锦织却觉得自己的心中一片阴冷。
他此前早生退意,只是想到妻儿,锦织一清又有些动摇。他知道就算自己被称作西北第一人,名士榜上能排进前十,靠的也不过是功力与昔日成就,但论说起志向风品,他都成就不了木村拓哉那样的大侠。他自觉欲求不多,一生碌碌无为本也无妨,只期望能有人相伴过那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日子,一切江湖风雨都与他无关,谁料如今就连这点奢求,都似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也不知因为何故,非得过这颠沛流离的孤独日子。
每想到这里,他都觉前方迷雾重重,路途渺茫,直想就此放弃罢了,但孤身一人远走江湖原也不是件易事,一旦勾起往日种种回忆,心中便有不甘顿生,又觉本不该如此,可自己偏又放不下这个架子去求朋友,除了求助于这无名无派却看似神通广大的青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又见那碧衫青年走出来,恭恭敬敬道主人在意在亭相候,请锦织一清随他进去。
这意在亭虽只是个亭子,院内长廊不多,居室茶间倒是一应俱全,只不知是否是这青
那院落当中有一汪碧莹莹池塘,碧池正中央是个雅致小巧的凉亭,四个亭角冲天斜飞,每个角挂了个铜铃铛,声音清越动人。凉亭前九曲回廊一直扑到脚下,整体格局随性灵动,衬着远山近水,碧浪重重,很是宜人。凉亭前挂着一副楹联,上书:酒冽泉香招客饮,山光水色人樽来。这便是意在亭。亭四周皆挂着珠帘,帘子上的珍珠各个都有鸽卵大小,且颜色不一,由浅人深,五光十色的十分好看,在微风下相互撞击,连这声音都显得珠圆玉润起来。但也因此,亭子里面的人与物就变得虚实莫测。
碧衫青年却并不跟着进来,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行了一礼,便默默离开了。锦织一清站在回廊这端,隐约见着个人坐在亭内圆桌边,手里端个瓷杯,看姿势似乎是在饮茶,手势十分优雅。他面前却还有个人影,头发散下来侧身跪坐着,看不清脸,也不知是谁。
却听坐着的那个人启声道:“哦?是说被他们给逃了?”声音甚是低沉温和,似还带着点笑意,犹如一杯西湖龙井,啜之淡然,看似无味,却尝而忘形。但听在锦织一清和地上那人耳朵里,心里就莫名起了一阵凉意。
“正是,那龟梨和也甚是可恶,不但擅自拿走那半张羊皮纸,违了主人的命令不说,还以我为要挟,救走了木村拓哉,”地上之人顿了下,又咬牙切齿道,“就连属下一身功力,都被他给废了。”
锦织一清听出来那人正是草野博纪,心里怪道他不是在镇上客栈里休息,怎生也到了这里?
这样一想,亭中坐着之人,必是
福山意味深长地轻喑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草野博纪心中又恨又恼,急切要得到福山信赖,连忙又邀功道:“不过那木村中了我的千重雪,三日没有解药就会归西,我告诉那龟梨和也解药在主人这里,如今还有两日,他们必定是会回来自投罗网的。”
青
草野一听,大喜,忙伏下身道:“岂敢。能为主人办事是属下的福气。”
锦织却觉得有些不妙。
福山用拇指摩挲了手中茶碗边缘,又轻声道:“只是我不知,什么时候有派你去与乌衣教联手?还是说我这主人办事不力,还需你来教教我。”
他说话并不用力气,声音听起来虽淳厚却似无内功之人,但这一番话却如同给了草野一个重击,吓得他顿时面如土色,浑身一抖,忙俯下身去结结巴巴辩解道。
“主……人息怒,属下并无二心。属下……只是恼那龟梨和也明明奉命为主人办事,却偷了本属于主人的东西,心有不忿,于是……”
那主人将手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茶碗与桌沿轻磕出声响,又把那草野吓得一_chan。
“你倒是挺会揣摩我的心思么,”他躬下腰去,伸手抬起草野的下巴,视线正好与草野平视。他将草野左右打量了一番,见他肩伤渗血,脸上淤青,手脚已废,不由微微一笑,似乎带了点宽慰的意思,道,“真是个好孩子。”
他的脸与草野离得颇近,声音低得如同吹出来一般,草野见他幽深眸子里清楚地映出自己的脸,仿佛被他记在心里了一般,抖得几乎支撑不住身子,也不知是怕还是喜,但见红晕烧了一脸。锦织虽看不清他脸色,却觉此刻氛围有些尴尬,犹豫着是该就此走过去,还是在原处再等等。
却见
草野感激涕零,连忙磕头称谢。也没见福山出声唤人,便有两个白衣侍者走进凉亭中去将他搀了出来,路经锦织一清时谁也未抬头瞧他一眼,看那草野虽要去领鞭受罚,脸上却流露出半愧疚半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来。
锦织正感叹这福山的治人之术,却听帘内之人扬声道:“可是空羽前辈?”
语气里似带了点惊喜。
锦织一清竟犹豫了一下,才道了声惭愧,那人便立即掀了珠帘,走了出来。
他面貌看上去不过三旬,五官极是端正俊雅,虽不似木村娟狂浓丽,却别有一番君子风致,只是凤目薄唇看上去略显淡漠凉薄,目光如同黑质玉石,虚虚实实看不透彻。他身量颇高,穿着一身青色宽袖锦衣,襟口袖边平绣藤叶,其余皆是留白,虽一派的简单朴素,但穿在此人身上,不知怎的便自然一段华贵之气流露出来。
初见他时锦织便心觉此人是个人物,此刻再见依然有些不敢直视,只觉得他面容虽平和,姿态又客气之极,骨子里却散发出一股不容人忽视的气势,傲骨铮铮,只可教人仰视。
这样的人必定成不了朋友。
“锦织前辈可是好久不见。”他抬手行了一礼,因他手指修长,姿态摆出来就是比寻常人好看。锦织便不由自主地回礼。以瀑制瀑这道理谁都懂得,只是一旦面对这种君子,纵使是个伪的,好歹礼数做的周全,自己心下一生敬意,于是这手一旦抬起来,就难以放下去了。
“确是好久。”
“这一年有劳前辈为观雨筑四处奔走,在下早想与前辈相见道谢,却因诸事不顺总不得闲,好巧今日在这意在亭相遇,于是务必请前辈赏脸落座,也好给在下一个机会聊表谢意。”
“岂敢,先生多虑了。”锦织心想说到这里,那便正好把话题扯开来问清楚,“今日在下来,是有话要与先生说。”
福山笑笑:“正好,我这里有好消息要告知前辈,这边请。”
二人人亭落座后,也不用吩咐,便自有人上来奉酒与下酒小菜。那酒用个青玉小壶装着,看不出是什么琼浆玉露,瓶身一漾,没揭壶盖就闻见一股清冽的香气溢了出来,锦织一闻,却动容道:“这是……西凤!”
福山微笑着替他面前酒杯斟满,道:“如何?可比得上前辈手酿?”
何止比的上,简直一模一样,锦织暗自道,忙抬起来抿了一口,却觉味道虽浓郁却别有一番清雅悠长的滋味,与他手酿一般无二,这可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这酒……”
“确是有人将前辈的酿酒方子告知于在下。”
“是何人?!”那答案呼之欲出,锦织却不敢妄加猜测,害怕虚虚实实,到最后倘若不是,希望落空,反倒越发失望起来。
福山却并不急着回答,反倒问他:“前辈以为如何?”
“莫非……莫非……”他嚅嗫了半晌,还是未能开口。
“前辈莫急,待你我畅饮稍许,那人闻讯,便自会前来相见。”
锦织一清心中紧张焦虑期待喜悦各种情感杂会在一处,杯中酒是何滋味也不再顾,便与那福山雅治推杯置盏,没过多久就喝了小半盅。
等酒下了肚,脑子里稍微回了些神,锦织迟疑了一下,终是道:“今日前来,其实有些事情,在下想
福山轻挑眉,哦了一声,道了声请。
“关于这次的任务……在下有辱使命,未能得到方丈之言,且不幸放那木村逃走了。”
“前辈不必自责,在下原本也未想过能将那木村擒下。” 福山眼中有些不以为意。
“这……又是为何?”
福山勾起唇角,他笑起来如沐春风,看上去相当悦目,“有些时候,一个小小的契机,也能成为关键的一步。”
“……恕在下驽钝。”
福山转眼看着锦织,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奇怪问题:“你可见到那龟梨和也?”
“你是说……巢城和三?”
“正是。”
锦织眼一沉,道:“我与他相逢三次,两次被他骗过,最后还……败在他手上。”
福山脸上露出略微意外的表情,“你与他比试过?”
锦织虽心中懊恼,但还是道:“不错,虽然那方式有些不甚光明,但就算没有使用人质,单论轻功,我也未必能赢。”
说到这里,锦织似想起什么,又道:“我原本只知他亦是受雇
他说到近藤的名字时,声音竟有些抖。
福山嗖然皱起眉头,又立刻舒展开来,表情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我本欲昨日和他问清楚,谁料他挟了草野,后又带着中了毒的木村往山上逃,最后竟从观海亭处……被那木村抛下崖去……”
“哦?这可有些意思。”福山不见如何诧异,语气里波澜不惊。
“我本欲过去阻拦,谁想被两个陌生年轻人抢先,又听那木村胡诌……说将那秘密告知于我。木村言罢便自崖上也跳了下去。虽不知真假,但如今死无对证,在下恐那二人听信他谣言,误以为我二人真知道些什么,将来在江湖上造些谣言,于是特来与先生说个清楚。”
福山轻点头,“前辈大可放心,我亦非单凭只字片言,胡乱猜疑之人,且跳崖一事,确是疑点重重。”
“不错,恐怕这是那木村与龟梨合演的一出戏。”
福山轻轻点头,修长食指与中指交替轻敲桌面。
锦织察言观色,最后问道,“只是,在下敢问青
他此刻也不欲再卖关子,只想福山能将事情说明,给他个痛快。
“前辈莫急,”福山却抬首望了望来处,脸上带着笑意道:“可算是来了。”
锦织心一跳,也不禁跟着回头。但见帘外天色已微暗,朦胧中一道纤细的人影正站在拱门边上,扶着墙往这边看,远远望去如同一抹白色幽魂,从这四周黯淡下去的景致中被烘托出来。
“阿秀……”锦织愣愣往那方向瞪去,口中喃喃道,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白影一_chan,似用了好大气力才站直了身子,踉跄往这边走过来。锦织连撞翻了椅子都不顾了,拨开珠帘便往那边方向冲过去。
“阿秀!”他脸上溢满重逢的喜悦,边叫那女子名字边奔跑起来。那边那被称作阿秀的女子一脸苍白,还没走几步就被扑过来的锦织紧紧抱住。
“我总算找到你了!”这失而复得的欢愉使他有些情不自禁,_chan抖着将怀中妻子搂紧,反复问道,“阿秀,你可好?真一可好?”
阿秀默默点点头,轻抚他的脊梁。
“我一直在找你们,一直在找。”这冲击一般的情感使他头脑发晕,莫名从体内涌上一股虚意。
然后他只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有哪里刺痛了一下,不是那么的明显。
我一定是高兴得心都痛了。他暗自笑笑,却感到怀里的女子在推开自己。
“阿清,阿清,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做的?”那女子眼中狂乱,眼神飘忽不定,却透着股恨,彻骨的恨意。
“你将他抛到哪里去了?”她抓着他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禸里,可锦织一点都不觉得痛。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谁?你在说谁?”他反复地问,满脸疑惑,这时他才觉得衣衫似乎有些湿气,仿佛阿秀才从水里走出来一般。
他低头一看,却看到满怀的鲜红。
“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你杀了他吧!?你骗了我!!?”阿秀发疯了一般的摇晃他,锦织想挥开她的手,这使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发现自己只剩下站直的力气。
“阿秀你有别的男人了?你还惦记着他?”他渐渐想起来什么了,不由得有些慌神。
“你把他还给我,你把真彦还给我!”女子顺手抓住那人怀的刀柄,又往内扎深了些。锦织觉得那点痛不算什么,那个名字才是一把锉刀,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停息过地,一刀一刀搓着他的心,直到现在,他的心全成死灰,已全然麻木了。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妻子疯狂的表情,却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因为你,因为你,我到死都不会给他。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只是没能说出来。
?
女子愣愣地看着地上锦织的尸首,脚跟一软,坐倒在地。
身后有珠子的脆响,接着是一人轻缓的足音。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忽然伸出手去,将那短刀用力拔了出来。尸首跟着抽搐了一下,仿佛他还活着一般。
“你可满意了?”身后是那人冷冷的声音。
“不……”女子死死盯着地上那尸首,眼中浮现出茫然的神色。
“他虽与你有前仇,但终究是你丈夫,落叶归根,烦请你将他带回乡安葬。”那人脸上一片淡漠,全然看不出方才的温柔与客气。
女子嘶叫一声,捂住了脸。
福山言罢,早已转身,背手缓步离去,“还将怜旧意,惜取眼前人。真是个蠢女人。”
独留身后人在原处低声啜泣。
?
走出意在亭,福山站定了眺望远山,此刻恰已近黄昏,但听杜鹃哀啼,又见残阳如血。分明春色,恍然如秋。
福山看了一阵,又往西侧走。先前那碧衫青年便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阵,那碧衫青年开口道:“那木村好本事,一锅清水便被他搅浊了。”
福山轻哼了一声,“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耗的过谁。”
“那秘宝的所在地……”
福山唇角带着笑意,眼中似有无限温情,又偏泛起清冷的波纹,“不是还有一个知情人么。”
和也,我相信你的能力,定不会叫我失望。
?
距离千重雪发作,还有足两日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等。
369 木末芙蓉2010/11/9 22:09:00
lz更文更得累了,一直写长篇真的会审美疲劳,于是放富贵小番外,试着换下文风。
不长,可能会根据写文程度间或更点,内容说的是富贵初见。
《满楼明月梨花白》(富贵,或有pk)
1、卿本孔方兄,奈何爱清莲
?
“先生请看。”
鬃眼细密的紫檀木盒里,绣了黄金花纹的大红绸缎上,搁着个秋水笼烟的玉器,玉质光泽柔腻,似白非白,从根部往上蔓延出几丝粉,又半途晕开了去,顶上尖尖,只管淡成一色儿的乳,下放上敛的恰好雕作个含苞的菡萏。
献宝的人面上几分切切,小心翼翼瞅着脸色。
福山却先用三根修长的指头抬起那木盒,打量着上面精湛细密的雕刻。
“哦,可是南阳手越家的针雕。”
语气里却有几分漫不经心,听在旁人耳朵里就成了不以为然。
“正是正是,”那财主模样的人谄笑,“在下花了千金,向那手越家少主,求来的。”
“倒是好物。”福山观赏够了那檀木盒子上的花间扑蝶,这才抬了眼细瞅那玉器。
“玉是羊脂玉,雕自扬州锦户家第二代家主。”
福山见那雕工虽不甚精细,却栩栩如生,花托下还有半寸长一截莲茎,就连一粒粒细密的倒刺都雕得极为清楚。
他眼神稍在那花茎上停了一停,眼中一漾,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渐渐浮现出笑意,一伸手将那玉雕拿了起来。
这玉人手温凉,滑腻柔和,与人肌肤无二,端的是极品。福山在掌中摩挲了一番,拇指在那花茎尾端一扣,那花苞便如逢绽放之际一般,慢慢从前端打开了。
待张成个半拢的手掌状,又停了下来。再从那顶尖往下看,就可窥见内里重重叠叠,似这处子花瓣含羞掩面,_chan_chan巍巍,只待人来采掘。只不知沾了露水,又是怎样的一种娇艳。
能将玉势都做得如此风雅含蓄,精妙绝伦,不愧是扬州锦户。
?
夜里山下庄主办宴,请福山吃酒。
吴波不动楚山晚,花压阑干春昼长,朝玉庄正建在那楚山山脚,周围山清水秀,风光旖旎。
饶是福山阅历丰富,见识甚广,初到此地也真切地表达了赞叹之意。
只是这一派好景,遇上山下家长公子,也得打上三分折扣。
诗云,韶光染色如蛾翠,绿湿红鲜水容媚。放在那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身上不差分毫,观其相貌如三月春意,恍若花红柳绿,莺歌蝶舞,美不胜收。福山的眼睛在这父子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一时竟有种并非亲生的荒诞错觉。
只是虽说是父子,神色间相互却淡漠。但福山这次打定主意来游山玩水兼做客,只当自己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也并未将这事放在心里。
人夜后福山跟着提灯的清秀小侍,沿着那花团锦簇的小径往幽Deep走,纺织娘的振翅声适得其所,夜空里点点流光浮动,很有些夏日风情的雅趣。福山兴致顿生,想着反正这阵子家中也无甚事务,干脆在此多逗留几日享享清福。
到了才知道酒宴乃是露天席地,宛如游春般在一处庭院外的碧流边设了软榻,塌上覆物亦是些精美绣品,一旁各自搭了些铜质镀银的底座,每个底座都相对雕着两朵怒放的牡丹,上面却是个灯台,烧的虽是松脂,却有沉水香气清清浅浅地溢出来。
这些灯具高低不均,摆放错落有致,在地上拉长了灯影,轻微晃动,光影交错,看起来玄妙动人。那面前碧流也不知是人工雕琢还是天然而成,蜿蜒婉转,不知源头亦无去处,宽不过八尺,铺陈的软榻点缀在碧流两侧,很是用心巧妙。
在座还有这附近镇上一些大户,得知朝玉庄上来了贵客,只等山下一封请柬,便纷纷前来拜会。福山脸上也看不出喜烦情绪,一切都微笑应了,到后来这些人也觉得他礼数周到,心意真诚,反倒自己聒噪,便不好意思起来,也就不再说那些客套话。
虽是酒宴,却不见上酒。福山知道这山下庄主肚子里有戏,便不动声色地等着。果然只见山下拍了拍手,就见从碧流上游,慢慢漂过来一些灯盏。
灯盏都做成荷花状,看来这山下庄主甚是喜爱这出淤泥而不染之物。软榻的位置恰到好处,等那粉白各异的荷灯漂到面前,一伸手就能够到。山下庄主先捞起一盏,递到福山面前,道了声请。
福山这才见那荷灯并不似一般之物,而是中央有上下两层架空,中间用不易燃的浸蜡牛皮纸薄薄隔开,下层蜡烛,上层却是杯清酒,因下面蜡烛燃着,已有了微温。
福山称了声谢,端起那钧瓷小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香扑鼻,甘甜爽口,一饮之下,只教人想两口三口继续饮下去,直至酣梦不醒。
“这酒,可是织梦?”福山早有耳闻,朝玉庄的织梦,一饮之下,忘忧解愁。
“正是。”
“酒是好酒,景,也是好景。”福山赞道。
那庄主听了,仿佛搭上条金雕玉砌的大船一般,笑得更欢了些。大家各自捞了酒,先相互祝酒几番,等都有了些酒兴,又见上游漂下来些香木刻的小船,里面盛了时令鲜果和佐酒小点,一船一份,恰好够足一人分量。
“山下庄主好雅致。”福山调侃道。
“哪里哪里,只是平日闲来无事,想来消遣时光的。”
说话间漂流之物渐少,后来停了一阵。福山正想他又要卖什么药时,又见荷灯载酒,缓缓漂来,数量却较方才少了些,福山眯了眼去瞧,却见上面铁画银钩,似写了些字。
周围数人变得蠢蠢欲动起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山下庄主凑到福山耳边,一脸神秘地道:“一会还请先生先行,挑一盏灯罢。”
福山心有疑惑,却并不开口问。有些事情,开口太过直白,沉默了才生情趣。
等那灯漂近了,他一伸手,用食指与中指捻了一盏洁白的上来,却看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写了句诗,是:“不逐秦王卷象床,满楼明月梨花白。”
376 木末芙蓉2010/11/9 23:46:00
第二更,果然短小精悍比较适合我啊TAT
to更了gn:有联系,就是番外,交代下二人前尘旧事……
to 377:汗,咩我还没写呢,不过山下与咩于我来说都有色相,不过一个是皮相,一个是气相,我只吃咩这套,可我不能否认山下那一套=w=
to 378:那就是个玉势,不管怎么描写初衷就是yd的啊XD
to 379:摸~gn要蛋腚~~~
2、红锦地衣随步皱
?
四周人等哗然。山下庄主笑说道:“不愧是先生,只一伸手就抽了个头筹。”
福山先见那小楷,觉得字体端丽工整,也不知是何人所书,再看那诗,词句绮丽侧艳,内容说的,莫不是舞衣?
心中好奇被勾了起来,他向庄主问道:“这是何意?”
“乃是以诗为牌,以牌为令,玩些游戏。”
福山阖了阖眸子,轻轻笑了。
原来如此。
“一开始便上头筹未免无趣了些,不如让大家都挑了喜爱的先试过,再做不迟。”
既然是最好的,那便要放在最后,越是等,心里的火烧得旺了,才越是有些盼头。
于是每个人便先后将相中的荷灯拾上来,相继念了上面的牌令。
这牌令甚有趣,也并不全是好物,亦有叫在座之人出丑丢人的。
好比有牌云“佳人步春苑,绣带飞纷葩”,便有青楼艺妓扮
有人是“鲥鱼苦笋玉盘中,酩酊任愁攻”,那便是当场上道江南名菜,又由面容姣好的女子端上来,亲手喂着吃下的,之后再奉上女儿红,任你千杯不醉也必须倒下;
有人却抽中了“相思从此后,日夜伴鹧鸪”,那便是要提了这山下庄主备好的聒噪不堪一鹧鸪回家,日夜供着说情话;
亦有简单的,书“金樽酒满,伴客弹琴”,就有奉酒童子与少女上来,沿溪弹唱子夜吴歌西洲词,众人喝到后面都有些露了本性,放浪形骸起来,月兑了衣服与那少年少女调情逗趣,颠鸾倒凤,好不热闹淫靡。福山却斜斜靠在软榻上,端着杯未尽的织梦看月影稀疏,眼底清明幽深。
这时忽然琵琶声起,起头便是轮指,声音振振,似有金铁交错之音。松脂火忽明忽灭间,将众人翻滚的禸浪拖长成魑魅魍魉,混沌未明,神识不开。却见沿着那月影碧溪,有道影子款款行来。
他一出来福山便觉出来了,只是没有杀气,又觉察不到内力,便坐着不动,只侧过头懒懒看他。虽是夜里,福山却能看出他身上鲜红锦衣,只是长袖被风一扬,他又垂着细颈,耳边发丝飘起,一身清气,似鬼似仙。
那人速度不紧不慢,撩起衣摆走路的姿势,恰好到撩拨人痒处的程度。虽是晴夜,他却撑着把纸伞,伞沿压低,仅露个下颌,和一抹薄唇,好不怪异,但看上去无双艳丽。
待近了,又恰好不是那么近,只火光将将照在身上,显出那红锦地衣上金银线与珠绣交错的百花时,他就停了下来,将那伞丢去一边。那绘了半面飞花花瓣的伞打着转,自顾自地翻落到溪水上,浮浮沉沉地飘远了去。
福山以为这下可以见到他面容了,却不想他还戴着个狰狞的鬼面,只把那两片粉色的薄唇和白皙细颈露在外面。上下虽都遮着,但就莫名令人觉着诱惑。
眼见着个暧昧不清的影子,忽然变成个鲜活的人,且看起来十足的妙,福山倒将先前看戏的心情放下了些。沉醉在禸欲中诸人也似从春梦中惊觉,只一抬眼,瞬间安静,又似进了荒唐迷离的阿修罗界之中,只都把眼来愣愣瞧住他。
那面具下一双眼清粼粼的,只往众人当中以扫,便似踏尽红尘枯骨,遍观万物枯荣,若单是如此超月兑,只使人觉得冷,可他又带了那么些的骄矜与傲气,平白变得鲜活。
一眼之后,他便朝着福山这边走来。琵琶声伴着他脚步,忽然低如切语。福山看他走到面前,以为他要投怀送抱,想着只不过红颜,到头来都是一样,却不料他忽然一折身,衣袖褶皱几乎擦过福山鼻端,一股不似熏香的清甜味道顿时扑鼻而来,福山觉得这片刻脑子变作个鼓中,被那香味化作的钟锤敲击个无数下,眼前都绽了些姹紫嫣红的花。
他往那山下庄主的软榻上一坐,翘起一只腿,半开的下摆处隐隐现出一只雪足,和半截欺霜的脚踝。那脚踝上偏还系着个黄金制的链子,只看得地上一众人血气翻涌,鼻中微堵。
这时有侍童过来,将一管水烟递到他嘴前。他伸手接过,漆黑的烟管衬着手背越发如同寒玉雕作般,又见檀口微启,当中丁香小舌一抹,便将细细烟头含在嘴里。
福山面上欣赏,嘴边含笑,心里却觉危险,几乎把持不住。
那面具之人含了一口烟,却不立刻吐出来,又慵懒抬起上身,凑近到福山面前,只是张着唇,让那乳白色水烟在唇边缭绕。
福山心道,既是如此,那我自可不必客气。便想伸手将他搂过来,谁料他快,那人更快。还不待他伸手,就往后一倒,如一泓流水,轻轻巧巧地滑了出去。
这妖孽。
?
……其实lz是描写派,啊~每天都能看到咩的海报真的好幸福><
382 木末芙蓉2010/11/11 16:27:00
继续番外~
说明下:
1,这是番外,与正文无直接联系,交代富贵相识的过程,算是前篇?
2,这是个独立的故事,虽然老套但是不长
3,与咩相关的,无禸
4,可能一次性更不完,只是做中场调剂。。。。。
3、流水断魂处
?
福山若无其事地靠回塌上,唇角笑纹更深。
琵琶声骤停,俄而又起,张弛之间,从碧溪上游处这时又漂来个物两,远看是条纸船模样,近了才知是几盏荷灯簇拥着把半开的黑底描金檀木扇子。
这人也不回头,足尖点地,扬起红袖轻飘飘直往后飞去,半途几个点水借力,水过无痕。恰好那折扇漂到身前,他临空折腰,手一操,身一旋,已提了那扇子落到岸边,整个动作浑然天成,优美流畅。
福山听那南音琵琶渐急,拨若风雨,已奏成一曲将军令。又听一声轻响,就见这人将扇一合,在手上轻巧转了半圈,改提为握,啪一声打将开来。
这扇比起寻常折扇要大上一倍,扇面用金粉绘了大半面金光白雪,朵朵怒放,扑面一片艳光,花团锦簇好不华丽。
拿扇之人将这扇子遮到面前,再拿下来时,福山先见他露了片雪白的额头,知他是取了般若面,却又不将扇子全拿下来,将好停在那清亮眸子下方。
若即若离,半遮半露。言道,赏牡丹,才知洛阳好;听评弹,才知吴侬好。这“好”一字,却不尽然是真去了洛阳,到得吴侬,观一发而知全身,靠的,也不过是绮思幻想。
果不其然,再看众人,早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心痒难安,就连身下美童娇娥都失了滋味,直想扑将上去,即刻将那扇子扯下撕碎,好去观他全貌。
福山想起方才抽到的令,心想这莫不就是那“满楼明月梨花白”?可扇上分明画的是黄蕊,梨花又该何解?不过见此人肤白赛雪,倒也相称。
这人便伴着一曲将军令舞将起来。和那软艳皮相不同的是,舞姿矫捷,动作迅敏,刚劲处有之,柔韧处亦有之。静时若处子,动时若月兑兔,足尖时来点水,双手偶有捧月。兰膏坠发,抱月飘烟,那一抔微凉的月光,都似被他握在手里,红尘三千丈,都在那双清冷眸子里灰飞烟灭。他一头乌亮长发都被一笔精致的燕钗盘在而后,鬓边碎发垂落稍许,转身抬足间不时扫过脖颈,又顺手被他捞在而后别起,众人就转过眼神去看那白皙小巧的耳廓,和下面修长柔美的一条线;那红锦衣腰部紧扎,恰好托出他纤腰翘臋,折腰时便分外好看。加之将军令本就曲声紧促之处甚多,是以动作便也激越,到最后他便如天丝舞蝶般,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该往何处落眼,早已是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只是不论怎么跳,那扇子都恰恰挡住脸三分,总不得见满月真颜,倒使人越发好奇起来。
?
曲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到最后慢下来,只剩些个微弱余音时,却宛如个铜锣在耳边铮铮敲起,使众人却觉得他这一跳,犹如黄粱一梦,蓦然惊醒处,睁眼已过半生。
福山虽不如众人迷怔,但也觉得三分醉人,十分尽兴。又好奇他容貌,见他五官散观起来都生的精致,想必极美,遮遮掩掩的好没趣,心下一使坏,从手边珠绣靠枕上取了个龙眼大小的珠子,手指一弹,击在那人手背上。此时正好他正抬手将扇子举起来,这一击力道不小,却见他手一松,那扇子便斜着往空中飞去了。福山等看他如何收场,却见他在扇子月兑手那一刻手也顺势一扬,红浪一般的袖子扬起,恰恰挡住唇部。
福山便即刻又取了颗珠子去弹他袖子。见他将要转身,又一颗珠子打他肩侧位置,拦住他去路。第三颗还未到,第四颗朝着他腰眼已是击了出来。这后面两颗带了福山两分内力,挟带风声而至,若真被击中,一般人不骨折也得躺上半月,已是相当狠辣。谁想这舞者亦非寻常人,就见他干脆地将袖子放下来,腰往后折,折到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竟个似柔若无骨般,避过第三颗后,他扭正身体,足尖一点,如一缕清烟一般,轻悠悠飘然而上,正好踏在那面力道将尽已趋下落的扇面上。速度这般快,福山没提防,只看清他跃起时轻瞥来的眼神,半带了些嘲讽之意。
众人早已是看呆,都愣在原处。
此刻琵琶声已停,除了纺织娘的振翅与将尽未尽的劈啪声之外,四下悄然。
他踩在扇子上从众人头上飘过,因为背着月光还是看不清脸,只是福山觉得他应是有轻笑,或许还带些小得意的神情。
那扇子竟似不受他身重影响,划了道弧线往那碧溪里栽去,位置恰好在众人软榻下游处,福山见他将要落水,不由站起身来,正要发声提醒。
此刻那人已落到与他视线平齐之处,月光倾泻在二人之间,待他看清那人相貌,便化成个屏障,隔断无关一切了。
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余水畔,红杏在林。
满怀诗句此刻竟似一无用处,福山头一次觉得辞穷,只觉无一处不好。
可又非完美无缺,只因他唇角一抹血痕。
莫非他方才真伤了他?!
还不待他回味这或许可被称作懊悔的感情,忽见那人唇角轻勾,半讽半嘲,竖起根食指在面前比个噤声的手指,眉眼间波光流转,烟视媚行,下一瞬间从扇上鹞子翻身,竟滑落进水中,不带起半点水声,只余水面碎光浮动,半空一缕余香。
福山几个大步走到溪边往下看,才见到水中晕开的半抹袖子,随后亦渺了踪影。
这时劈啪声才真正地停了下来。
?
好容易回过神来的山下庄主整好衣服,挫着手走到福山身后。福山沉默不语,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请人的时候听说是长乐坊头牌,又说舞艺冠绝天下,却没想到是这般的冠绝天下,既非女子,又不似一般的芙蓉力弱杨柳风多,也不知是否投得了这位大人所好。
福山望着水面粼粼波光,心里想着那双妙不可言的眼睛,过了半晌才道:“这是何人?”
山下庄主赔笑道:“据说是长乐坊的花魁……”
“何名。”
“他说他叫,梨鬼。”
福山微怔,想起那荷灯上的诗,这才大笑,把这名字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好,好名字,恰如其分。”
?
?
395 木末芙蓉2010/11/14 20:03:00
让虐来的更猛烈些吧~lz今日是来坑人的。。。。
十四、花穷月尽(上)
?
身后青年犹豫了一下,又道:
“只是锦织一清一死,乌衣教一处又该如何交代……”
福山面上微微泛起冷笑:“他们倒打的好算盘,想从我这里不劳而获?那木村脑筋转的倒快,偏偏在他们面前跳了崖,此刻就算谁都知这是假的,可无凭无据,又无敌可树,传出去到头来也无非反把帐算到自己头上,也只好借着木村那点胡话,到我这里来讨点便宜。你说,这丧家之犬,值得我去搭理么?”
青年面色一凌,垂头称是。
福山又道:“只是虽说是丧家犬,到底也有些用处,人说狗鼻子最为灵敏,若为己用,也好过让自己费心费力。就算万一连鼻子都不抵用了,也总还有几颗牙齿,咬上一口,也能让人疼上好些日子。”
他语气虽柔和,说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青年听他此言,不由打了个寒噤。
福山望了望头顶水洗青空,日薄西山处却是红云逼日,一冷一热仿佛隔了两重天。可等日头完全落下去之后,夜色就该降临了。
“琅琊寺一事,你可办妥?”
“是,证据已皆数收罗齐备。”
“那好,明日你去一趟丐帮,要怎么做你该清楚。”
“是。”青年点点头,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处。
?
天下大乱之日将至,这翻云覆雨之手,就让他来掌控。
木村拓哉,我很期待看到这一天。
?
木村第二日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浑身疲软,犹如方经历一场生死之争。心境与昨日相比,却是大不相同。
他缓缓抬手扶了扶额头,闭着眼睛回想昨日种种,心下恍若回到了青春年少,竟有些许甜蜜与跃动。
睁眼时却见从手腕处长出来的血线原本只是细细的一条,如今蔓延到锁骨处,竟一路分出了不少尖刺般的叉,形状肖似血管,看情形若是再这样走下去,蔓延到心脏位置,他这条命就会送在这蛊毒手上。
不想死。
他自昨夜起,竟也生了如此怯懦渺小的心思,好像这才尝到平凡人滋味一般。只如今再想否认自己这动了情的心思,却也是不可能的了。
耳边传来阵阵微弱的拨水声,他侧过头去,恰好见到一片璧石般的果露脊背和半截掩没在束带里的细腰,映着晴日下的波光,白的几乎耀目。
和也头发在脑后胡乱扎起,果着上身,只着一条纨库,库脚挽在膝处,正站在溪水里。他手里拿着根细长的树枝,微弯着腰,聚精会神地低着头盯住水中动静,看情形应是在捕鱼。
昨日的那幅棲云谷奇门遁甲图已经如云烟般消失不见,此时他脊背上除了左下腰处一块青纱鱼尾状纹身和右肩将愈合的伤痕外便再无其他,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绮丽的梦。
木村微阖了眼睛,细想了片刻,脑中似有些线索。
若没有料错,这手法……莫非是传闻中,只有符合特定条件才会出现的……镜花水月?
木村曾有耳闻,知这文身名字虽空灵美妙,但实则手法残忍狠毒,需给被文身者服食催情药物,又使其久不得纾解,体温升高到一定程度,再在比绣花针还要细的针头上涂上醉颜蟾蜍的Ti_Ye与恨草的汁液,一针一针绣在身体上。这绝非一般文身师能为,文身时无尽的疼痛和狂躁又非寻常人所能忍受。且因这刺青的怪异特性和绝世稀有,古来往往都文在经常年训练肤质上佳的貌美少年身上,高价卖给豪门大户,供淫乐调教时观赏所用,却从未想过会有人会将一副藏宝图绣在身上。
他这时忽而想起初见和也时,他浑身冰冷,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嘴里胡乱嚷嚷着背痛。木村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右肩伤痛,现在想来,却应是当初刺着纹身时所经受的痛苦。
且若真如当时他所说的话,那么刺这幅图时,他应还未到十六岁。
用了如此狠毒的手法,一针一针绣在一个少年稚嫩的背上,是何许残忍无情的一件事情,而他又该是忍受了多少的痛苦和折磨,才能任人将这幅画刺完?
且照他性子,九成怕是一声不吭地忍着,直到最后,不然也不会只能在无法自制的梦里才会哭喊出声。
木村的眸子暗了暗,心中百般爱怜,却苦于此刻身中蛊毒,无力抚慰,一时竟有些懊恼烦躁。
又想到他师父居然是那大名鼎鼎的近藤真彦,木村不由得满腹疑问。这近藤真彦乃是当年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束发之年便悟了空蝉心法第九重,从此手中无剑胜有剑,又自创轻功燕行,行走江湖所向披靡,天下再无旁人可及。只可惜此人对江湖纷争,名利地位毫无兴趣,自称“天涯孤客”,某日忽称参透红尘,大彻大悟,便将一切抛诸脑后,在武林中消失了行迹。待木村身任盟主第三年,剿灭乌衣教全教上下时,忽听闻那消失已久的近藤真彦与他人约战春霞江江畔。这天下又有谁剩的了空蝉剑圣近藤的呢?谁想本该是已成定局的一场比试,最后却成了近藤终因技不如人,被斩断双足,废了一身功力,后又被击落春霞江,失了下落,令天下人大出意料之外。木村获悉此事后还曾有感于天妒英才,皆英年早逝,想不到如今不但成了和也的师傅,还手握乌衣教机密,这令木村觉得,棲云谷藏宝一事背后定还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边和也眼随鱼动,下手迅捷飞快,顷刻间一根树枝上已刺满了四五条银白游鱼,他见收获颇丰,脸上神情难得的明朗起来,带着点自满,回头时见木村已醒过来,正侧躺着看他,不由眼睛一亮,带着献宝的表情跳上岸,赤足小跑了过来。
“今天我们吃烤鱼,然后立即上路。”他在木村身边半跪下,微垂下头,黑发别在耳后,露出个白皙耳廓,剩下的都从肩膀上稀稀拉拉落下来,背着光使木村只能看清他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面带着五分关切、三分羞意和两分强装欢笑,其余都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
这光景有些不真实,木村觉得不伸手碰碰他,他就会忽然消失在眼前一般,忍不住抬手去摸摸他的脸颊。
“可是累了?还是哪里不适?”和也见他不说话,手上冰冷,心里一急,忙问道。
木村摇摇头,微微一笑,打算撑起身来,这一撑才发现,体内真气空空如也,居然连二成功力都不到。
和也见他身姿有些摇晃,忙伸手去扶,却被木村一个眼神阻止了。他好容易坐起来,挣得满头是汗也不去拭,便盘腿坐好调息。只是不管如何凝神聚气,真气都似散在身体各个经脉,无法真正汇集到一处。千重雪此毒虽然猛烈,但不至于削弱人功力,想来应是昨晚和也见他毒发辛苦,擅自替他封了真气,谁料这真气一散,便都被那蛊强力控制在经脉,就算再解开_Xue道也一时无法再恢复。
木村想到此处,不禁有些释然。不过此刻没了功力,就代表着他将失去反抗的力气,若是再遇强敌,和也独自一人带着已成累赘的自己,便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了的了。可他又怕平添忧心,此刻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见和也搭柴打火,将鱼烤好了,也勉力吃了两条。其后二人就着青叶饮了几口溪水,和也依然背起木村,二人便再度上路了。
走了一阵,木村见他虽努力控制住气息,身形却还是有些踉跄不稳,知道昨夜之事太过勉强,已是伤了他。再伸手去摸他后颈,却摸了一手凉湿,就连胸背相贴处都有了潮意。木村蹙起眉头,低声道:“放我下来。”
和也停在一处平整大石上,手才松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木村道:“你先走。”
和也急了,“这是何意?”
木村看着他,目光柔和,“你背着我,两个人终是走不快,倒不如你先行一步,找到了出林之路,再折回来带我出去。”
和也心下渐渐明白他的意思。他事后虽有清洗,但终因没有伤药,启程时一用力,后庭便如撕裂般的疼痛不堪,几次眼前发黑,险些背过气去。可他心急如焚,只恨不能再多生两条腿,这话又如何惦记着说出口?便一路想着当年文身之痛,这痛楚便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停下来,才发现已然汗透衣襟,鬓发都乌鸦鸦贴在两侧,衬得脸色益发苍白。
“不行,”他二话不说的回绝了,昨夜木村对淡泊生死的态度使他竟完全无法相信他的话,“这不可能。”
木村早知道他会这般,轻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是想我们二人都葬身于此么?”
“不……怎么会……”和也眼神微恍,随即清醒过来,“我只是……不放心。”
“不放心有危险,还是,”木村笑笑,“不放心我?”
他虽然此刻模样落魄,功力尽失,完全不像个武林盟主,可单是一句质疑的话,都显逼人,眉目间依旧盈满自信。和也险些生了退让之意,但很快又坚定道:“我都不放心。”
他一挑眉,执拗地盯着木村,端端生了股凌人气势,倒将木村说得一愣,还待要说些什么,却听和也道了声“得罪”,趋近来抬手在他脑后玉枕_Xue一捏,木村完全不曾提防,只觉眼前一黑,心里有些好笑,身子一软便倒在和也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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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是个散仙,成天腾云驾雾,好不自在,只是心里空空,总觉缺了一块。某日下界游玩,偶然救了只小狐狸,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只在脖颈处围了一圈藏青,像极了围脖,雪亮的眼睛似能看进他心里去。他欢喜的不得了,不顾小狐狸身上妖气,将他藏在胸口偷偷带回天庭。
一仙一妖在一起,过了好些快乐日子,他只觉有雪狐相伴,这般完美,再不缺什么,但总隐隐有所不安。后果被天帝发现,将那狐妖收了去,却把他罚下第十层寒冰地狱受罚。
那梦里的痛楚都仿佛是真的一般,刺骨的冷,撕心的痛,他被逼着不停向前走,每走一处,都有冰从脚底生出,刺穿全身,下一步又愈合无痕。
这般的熟悉,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痛,却都那么生鲜明晰。他遥遥似听到小狐狸的嘶叫,心下益发着急起来,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月兑这无边苍茫的黑暗。
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力化成一个网,死死地缠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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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也觉得背上的身体越来越冰,体温低到连他都忍不住打了数个寒_chan。他知道这是再度毒发的征兆,脚下更不敢停,动了十成内力来加快脚程。眼前的景色模糊成一片斑驳的颜色,他不知这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因为汗渗到了眼里。
明明日头当顶,晴暖一片,他却恍如身浸千年寒冰,冷彻心扉。
“道本真空,而生万物,万物虽生,而终归空,心空性空,看破成真。无为而为,四非不动。”
背后木村昏昏沉沉,低声反复念着心法,又不时被打断。只是不论如何压制,蛊毒依然遍走全身,难以抑制。他脸上此刻血色兼退,一片铁青,又如大痴临终一般,在这铁青之上浮现出了桃花般的一层嫣红。到后来就连念心法的气力也没了,只能咬紧唇角拼力忍耐。和也虽未见过大痴,但回头见此,也能想到这是大限将至,心中大恸。又忽听他在背后喃喃道了声“和也”,终至真气一泄,脚下不稳,两人一同摔在溪边草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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