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5 第二世2011/6/11 0:35:00
四月消无声息地便来了。夭谷的夜总是显得寂寥,除了几声凄凉的夜莺哀鸣,便是似乎能将人_Tun没的静寂。樱井静静立在笠城床榻边,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像是灵魂被抽走只剩了个躯壳般。
胧月端了汤药进来,看见樱井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给笠城喂了药,便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你还要站多久?”
榻上的人慢慢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掀开眼帘,声音低哑,惨白的脸色衬得那一双墨瞳更是如夜漆黑,微微挑起的眼角却是有些若有若无的快意。
“我在想……”樱井动了动嘴唇,一字一句道,“若是我要杀你 ……能不能下得了手。”
笠城咳嗽几声,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发,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种魅惑的风情。
“……结果呢?”
樱井沉默了半晌,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落寞之色。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未再理会笠城,转身离去。
“你们的事情,其实与我无关。”
樱井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眼角余光看着那个人眼里流露出的狡黠,漠道然,“本就与你无关。”
过了片刻,樱井又加了一句,“我和他的事情,任何人都是局外人。”
笠城一怔,随即低低笑出来,“你知道了啊……”
相叶离开已经半月有余。那日脑海里浮现出雨歌的话,起身去追相叶的时候,相叶已不知所踪。四顾茫茫荒野,乌云遮蔽,磅礴大雨里他想起相叶天赋异禀,心动而身动,来去无碍。然而他心甘情愿被束缚在自己身边,却又偏偏一而再的,被逼回这荒凉的自由里。
风疾雨急,天地间一片灰涩,雨点砸在坚硬的土地上,迅速染深了一片痕迹,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雨越下越大,像是有谁在云端怀着无处发泄的怒气,狠狠泼洒下,溅起一簇簇的水花和四散的泥点。银色的雨幕里那个黑色的人影显得模糊不清,几乎都要融进那萧瑟的晦暗里。
为了杀笠城不择手段,手段残忍草菅人命;为了自己的输赢,若无其事地欺瞒于我。相叶雅纪,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然而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却是我。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樱井仰起头狂笑出声,淹没在轰然雨声中。
用尽心思去珍惜,最后还是若覆水不在,莫不如当初山高水远鱼书难寄,至少相思一处。
他早该醒了。以为能重头来过,原本就是愚蠢的天真和自欺欺人。相叶早就不是四年前的相叶,他也不是四年前的樱井翔。他们的相爱,或许是永远地停滞在了四年前。
雨渐渐停了,厚厚的云里有几缕光从罅隙里挤出,刺痛了樱井的眼。纠缠了几年的爱恋痴狂,最后也不过就剩下淡淡的两个字,罢了。
“罢了……”
樱井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着,衣摆在湿润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端熹三年十月一日。
“这个!这个左边点!不对!再右边!”相叶站在沐王府外,对着踩着两个叠在一起的板凳挂着大红灯笼的雨歌大呼小叫。
“公子你自己来……”雨歌实在受不了相叶嚷嚷,转身嗔了一句。
相叶摸了摸脑袋,“也好,你下来。”
雨歌习惯地伸手给相叶,让他扶着自己下去,谁料不远处传来几声碎语。
“还真是不害臊呢……”
“是啊,这么把年纪了还黏在小公子身边……”
“瞧她那得瑟的样子……”
“所以嫁不出去嘛……”
雨歌也不恼,就着相叶的手从板凳下轻巧跳下,拍了拍手上的灰,玩笑道,“公子,有人想我出嫁想的不得了呢。”
相叶站在板凳上听见这话,吓得脚下一动,板凳都晃起来,急急忙忙抱住大梁才总算没摔倒。
“谁?谁要出嫁了?雨歌你有相好了麽?”
雨歌噗嗤一声笑出来,“公子还未娶,雨歌哪里敢嫁,还要服侍公子呢。”
相叶听了这话却是有那么一瞬收起来明亮的笑颜,露出了说得上是冷漠到让人心寒的表情。然而仅仅是一瞬,又立即挂上了温暖和煦的笑,“等真的到那时候,恐怕是我留都留不住呢。”
雨歌在心里扇了几个大耳刮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出嫁的时候,雨歌可要好好讨几车嫁妆的。”
相叶不由得失笑出声,沙沙的嗓音险些都破了音,“何时同和也学得这性子……”
“自小二宫公子的耳濡目染呐……”
“哈哈哈哈……”
两个人说起二宫的闲话倒是一片欢乐言笑,只是雨歌看着那般比从前更加更爱笑的相叶,总觉得有根刺扎在了心尖上,摸不着拔不出,只得任它陷在那里,相叶每笑一下,便会戳痛一下。
离开夭谷已经一年有余,相叶不再在沐王府隐藏身份小心翼翼偷偷摸摸,而是大大方方做了名谋士。
只是用的不再是相叶雅纪这个名字,而是叫佐仓。
相叶雅纪好像真的死了。除了她和沐王,没有人知道他是桂花楼的楼主,没有人知道泷泽秀明和二宫和也。泽城的百姓很喜欢这个剑走偏锋的谋士,提起沐府的公子,买菜的奶奶都会_chan巍巍地抖着手,连声说,“这个公子……好……好得不得了……每次来买菜都是自己扛了好几斤回去咧……”若是去问酒楼里饮酒吃禸的大汉,大抵是露出张不耐的脸,“佐仓公子那是什么人?没他向沐王进谏,我们早就被捉去打仗啦!还在这喝酒吃禸?屁!”再去问那正怀春的少女,一个个都红了脸,娇羞地绞着手里帕子,“小公子待人很好……人又俊又风趣……”说着说着就看着手里绞成了麻花的帕子说不下去了。百姓们知道有佐仓这个人,是最初时他要修运河,大家都以为是沐王又要穷奢极欲,对告示议论一番谩骂一番,便四处散去。谁料第二天城门口就多了个身形修长,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同那守城卫兵站在一起,手里捏着一叠纸,见人便递一张,那掏心掏肺般的真诚笑容让人无法拒绝,伸手拿来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画着个不知道是蛇还仅仅是曲线的东西,底下仅仅写着六个字,“挖运河,日三钱。”
当天募集运河工的摊子都被挤得快瘫掉,第二天便开了工。运河修了一年多,同临城杜城的运河连结起来,一举解决了泽城谷物运输和灌溉的问题。
后来这公子同别的谋士不同,总是喜欢在城里转悠,同百姓东拉西扯,想出些新奇古怪的点子,却又恰到好处地解决了棘手的问题。关于他的传言亦是不仅其数,有人说其余三军都恨他人骨,三番五次派了杀手,不但没伤他一根毫毛,反而均是身首异处,死状可怖;有人说他曾见过那公子眨眼间就凭空消失的本事,说他说不定是哪路神仙;还有人反驳说曾经见过那公子一瞬就不见,变成只白兔,是兔子精。
流言从未停歇,然而泽城的百姓们都是善意,相叶也不介意,依旧是每日提了个鸟笼就出去溜达,只是那鸟笼里其实关着的是只猴子。
雨歌觉得现在的相叶雅纪很好。谁都对他很好,沐王更是服服帖帖,简直快把相叶给供起来。然而可悲的是,她总觉得现在时时前仰后合欢笑不已的仅仅是佐仓,一念之间闪现的相叶雅纪,却是那般令人寒的透骨的瀑戾和阴狠。
“好了!”相叶挂好灯笼,一个跃身而下,动作简洁干净,惹得一边的丫头们又是叽叽喳喳热闹一片。
“……难得见公子这么热心做这种事呢。”
“那当然啊……昨儿偷到玉玺,外加上沐府的公子进军营三年来第一次回府,不庆祝不行。”
1347 第二世2011/6/14 0:56:00
I’m back!(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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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王爷是怎样的人呐……”
相叶看着雨歌有些担忧的神色,好笑道,“管他怎样的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的。”
“那倒是。”雨歌也笑了起来,“外面有些凉,公子回屋吧。”
相叶紧了紧身上的赤色斗篷,点了点头。
沐王府里一片忙忙碌碌,就连平日一向除了饮酒作乐就是吃得嘴角流油的沐王,也是紧张地揣了个手在厅里走来走去,被横禸挤成了一条线的小眼睛时不时瞥下大门。
沐王早年丧妻,膝下独子,据说早年待小王爷不是很好,那小王爷一气之下便去了军营去训新兵去了。相叶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沐王那满脸揪在一起的禸,不由得心里轻笑一声。
离别之后才意识到的感情,真是又无奈又可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回……回来了!小王爷……回来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沐王咽了口唾沫,理了理身上被捏的皱巴巴的衣衫,朝门口走了去。
“你家老爷看起来很怕小王爷?”相叶跟在后面,凑到那小厮耳边悄悄问了句。
“小……小的不敢乱说话……”
“噢……那就是了……”相叶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带着雨歌迎了出去。
门口有一群人牵着马,乱哄哄的吵嚷着。相叶一眼便看见有个清瘦的青年站在那里,一袭暗灰色的素绢锦衣,宽袖束腰,仅有点银色暗纹在衣摆处,俭朴低调,然而五官却是别样的精致,细眉狭眸,皮肤白皙干净,薄唇微抿起,长发用碧玉簪子斜斜挽了,看似随意,却又衬着他清冷的气质里有了些别样的柔和。
相叶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那青年似乎也注意到了相叶,瞥了一眼过来。相叶弯起眼对他笑了笑,那人也点点了头,却也没什么表情。相叶愣了一下,也不在意,勾着脖子去找那还未见过的小王爷。
“见过王爷!”几个在前面的将领模样的人向沐王一拱拳,沐王笑得两颊的肥禸直抖,拍了拍他们身上的银甲,“辛苦了辛苦了……呵呵……这几天在王府住了吧,给你们接风。”
那几人连连摆手,口中说着不敢不敢。沐王咳嗽一声,望着人群里那人小心翼翼道,“沐清你回来了啊……”
“是,我回来了。”声音如泉水清冽,却不带起伏。
相叶看着那走上前的青年,不由得张大了嘴。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小厮,“这个人是,小王爷?”
“回公子,正是。”
相叶咂巴下嘴,在心里忿忿不平。在军营三年还能这么细皮嫩禸,大概和他爹一样好吃懒做吧……正想着,只听那沐清又淡淡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相叶迎上他的目光,那黑白分明的瞳眸里透着凌人的冷傲,心里猛然一揪,不由得想到很多年前也有人用这般目光注视着自己,只是那眼眸更黑更亮,流露出的锐气更加锋利。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去面对眼前的人,“在下佐仓,仅仅一介布衣,幸得王爷赏识,纳人门客之中……”
“原来是你把我爹收拾的这么老实的。多谢。”沐清打断相叶的话,难得动了动嘴角露了个笑来,清俊的面容一下如春风般温和起来,眼里却还是冰冷如初。相叶心里一_chan,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让自己骑虎难下,果然是个棘手的人物。
沐王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来,挺着大肚子笑了笑,“是该好好谢谢佐仓公子, 沐清你大概不知道,现在这个泽城里都快是佐仓公子做主了。”
相叶咬着牙,狠狠剜了那沐王一眼。老家伙果然死性不改,儿子一回来便急着拉拢,今后有他好受。
“不敢不敢,在下受王爷荫庇,感激不尽,一心为南泽效力,绝不敢谮越半分。”
沐王满意地笑出声,晃着手道,“开个玩笑,看把小公子给紧张的……都进去吧,别站在门口啦。”
相叶退到一边,沐清从他面前走过,低低说了句,“既然我回来了,公子可以不用在此屈就了。”
相叶叹口气,来不及说什么,沐清已经大步离去了。
年青人果然肝火旺盛呐……相叶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不觉都二十五岁了,遇到这样年轻气盛的青年居然都没有要去挫挫他锐气的想法。
“公子你摸什么呢?”雨歌在一旁好奇道。
“没……雨歌你看我今日如何?”
“新买的这件衣裳果然很好……做工格外精细。”
“只有衣裳啊……”相叶哀叹着转了身,雨歌愣了半天才想起来相叶在说什么,疾步赶上笑道,“公子你真是……竟然和小王爷比起美貌来了……”
“才没有!”
“是,没有没有……”
相叶人席坐了,正好在沐清的左手下方。也不太想搭理这少年意气的小王爷,规规矩矩坐了,装模作样敬了酒,便开始和雨歌絮絮叨叨说起菜肴的味道来,完全没在管沐王父子在说什么。
“佐仓……佐仓公子!”
“啊,在!”相叶一个惊吓,丢了正在筷子夹着玩的蚌壳,眨巴着眼睛看着沐王,总觉得今儿他笑起来都是阴恻恻的。
“刚才收到端王的信函……说邀了三王上京叙旧,笠王同珂王都已应邀前往,你如何看?”
相叶听见笠王的名字眸色暗沉了一瞬,随即又浅浅笑出来,“现在这个局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想必端王是耐不住了,尤其是丢了那物之后……大约是想约定四分而治之类,去下亦无妨,反而可以探探王军虚实。”
沐清闻言,垂着眼睫未开口,只是一下下敲着手指,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也好,两日后便劳小公子随本王上京了,哈哈……”
相叶一愣,刚想开口推月兑,瞥见一边坐着的沐清微微扬起了下巴,一付挑衅的姿态,心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朗声道,“佐仓听命。”
是夜,雨歌站在浴池边看着相叶瘫在池边上一脸疲惫,不由得担心道,“公子……上京一事,怕还是再考虑下罢……”
“……嗯?”过了半晌,相叶才缓缓哼了一声,好像根本没意识到雨歌在说什么,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还有些小孩子的奶声奶气。
雨歌无奈地又问了次,“上京的话……若是遇着不想遇着的人……”
相叶这才慢慢睁开眼,伸出舌舌忝 了舌忝 有些干燥的下唇,鼻子抽了口气,“确实不想遇上。”
雨歌立刻道,“那就别去了吧……反正公子犯不着去掺和祈平的事儿的……”
相叶摸了摸头上揷着的白玉螭龙簪,轻声笑出来,眼角微微扬起,细细的纹路延伸出去,像是春天里在风中努力飘扬飞高的蒲公英。
“并非如此……只是觉得遇着了不太好对付罢了。”
相叶懒洋洋地说着,看着窗外一轮煞白的圆月,眯起眼想起那个眉眼干净却又像有尖尖的牙和锐利的爪的小王爷,不自觉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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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几乎
啥都没写
在桂花楼做窝的鸟于 2011-6-14 12:16:39 编辑过本文
1359 = =2011/6/15 0:55:00
端熹三年十月二十三日。
相叶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雨歌靠在窗边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京城,心中喜忧参半。身边的人气息安稳,额前的碎发柔软地遮到眼睫,橘色的夕阳照耀下如同覆上了层染了色的轻纱,柔和了随着岁月愈发清晰而坚硬起来的轮廓。
素朴的马车在黄色的土地上印出深深车辙,马蹄扬起阵阵沙尘,迷蒙了人眼,转瞬间飘散无痕。
“公子,醒醒,到了。”雨歌轻轻推了相叶几下,相叶咕哝一声,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车厢外传来几声马蹄声,不带情绪的声音淡然道,“佐仓公子,可要在下扶您出来?”
相叶叹口气,揉了揉干涩的眼,掀开帘子跃下车,仰起头对着在马上的沐清道,“比不得小王爷文武双全,在下体力不支睡了过去,真是抱歉得很。”
沐清挑起眉,竟也想不出为难的说辞,轻哼一声掉转马头便走。
雨歌瞥了瞥嘴,朝那沐清做了个鬼脸,不满道,“公子何必对他客气,看着他那清高样就讨厌。”
相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笑道,“对他不客气他就会对我客气了?这丫头怎么这会这么不伶俐了。”
“公子!”
“不说了不说了……走吧。”
四王之约在十一月一日的舸明河畔的开阔之地上。那里是一大片平原,目无遮拦,一望无际,不会有偷袭之扰。而王军也依约在驻扎在京城两百里之处,只有两千的禁军驻守京城。其余三万则是分别带了两千精兵上京,各自在舸明河附近驻扎下来。
相叶坐在军帐里,觉得屁股怎么坐都难受地要命,干脆躺平在地上,举着卷轴展开,琢磨起舸明河附近的地形来。
花花绿绿的标识里,相叶觉得眼前的图案渐渐涣散地不成形状,不知怎么就想到笠城那桃花般夭夭绽放的凤目,继而又想到那个人。心尖上像是被钳着,不会流血,只是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痕迹。
其实已经不会难过,或者痛苦悲伤。离开他之后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像是狂风骤雨过去之后必然到来的那种死寂感。已经不会再天真地把自己交付给谁了,也不会再指望谁会把自己当成全部。他憧憬泷泽,他深爱樱井,到头来他们也不过是从自己身上各取所需罢了。而与之相反,他其实才是其他的人的全部也说不定。比如见不着自己就会着急的掉眼泪的雨歌,比如那个贪生怕死还怕儿子的沐王,比如泽城里那些善良的老百姓。
已经太累了。手里握着的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不想再失去了,无论如何。
前方探子的回报里并未提到樱井,怕是乔装成普通士兵混在了军营里。这么想来必然是要暗地里搞出些什么事来不可的。他不了解笠王,但是懂樱井翔。若他是伺机而动的狐,樱井就是高空中盘旋的鹰隼,在仔细精细的打算之后便会投下黑影,在猎物恐慌的瞬间俯冲而下,用利爪攫住它的咽喉。
相叶正想着,门帘被卷开,以为是雨歌,便随口说了声,“雨歌我饿了,去看看炊事那还有什么能吃的给我拿来。”
“佐仓公子还真是好胃口。”
听着这冰冷的声音,相叶吓了一跳,一下扔了手里的卷轴,规规矩矩坐好道,“小王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沐清轻启薄唇,眼里锐利如刀,缓缓道,“我只想问你为何要帮沐府。”
相叶眨眨眼,“小王爷若是不喜,在下即刻便收拾包袱走人便是。”
沐清脸色一僵硬,“并非此意。只是我向来疑人不用。”
“那是否也是用人不疑?”
沐清犹豫一下道,“是。”
相叶大大咧咧地伸了两条长腿出去,打了个哈欠,“那便告诉你罢。我喜欢南边儿,气候好,人也美。”
相叶掰着手指说完,便歪着头看着沐清笑得一脸愉悦。
“你……”沐清铁青着脸,也说不出话来。
相叶看着他那模样,活月兑月兑像是被揪了尾巴的猫,不由得笑出声来,刚想正经说几句,听见帐外有些轻微的异样声响,当下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沐清安静,自己则继续说道,“我没说错啊……南方气候宜人……我可怕冷了……”
相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辨别着帐外之人的方位,风向微转,鸟声消匿,这一瞬间相叶立刻眯起眼,从袖中身寸出两支淬毒短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帐外。与此同时相叶一个鱼跃而起,纵身跃出帐外。
只见一个黑影微微弯着背脊,捂着胸口,足下一跃,逃离开去。
“是谁!”沐清回过神来,急急奔了出来。
相叶静静伫立在夜风中,飘扬起的黑色的长发同浓墨般的夜色融在了一起。清冷月光下他慢慢转过身,淡淡笑了下,“只是什么獾狐之类的野兽吧……我太紧张了。”
沐清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你一直都在装自己不会武功……”
相叶无奈地笑笑,“防身而已。”
沐清看了他一会,眼里多了些狐疑,却少了些敌意。对视了一会,沐清竟然只是沉默地转身走了,没再说什么。
年轻的王爷一身水红色艳丽的锦衣端坐在案前,正在看着一些从北边快马加鞭呈上的文书。虽然是男人,那水艳的色泽却是很配他那张白皙妖媚的面容。
听到声响,笠城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上去,“你到哪儿去了,我让好几人去寻你了,这里不比在夭谷,你不能……”
跨人帐的男人一身黑衣,低着头捂着胸口,长发遮挡了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喉间低低的几声chuan_Xi。笠城心里一惊,伸手挪开他的手,只见一柄短箭没人胸膛,只留了白色的箭羽在外面,已被血染成了鲜红色,让他不自觉想到有个人的眼眸,也曾是这样刺目的颜色。
1376 第二世2011/6/15 23:47:00
“你去探沐王军营了?深水!来人,去唤深水过来!”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有些踉跄地走了进去,自顾自地坐在了一边,咬着苍白的嘴唇,微微_chan着手去拿了药箱。
笠城一个箭步过去按住他的手,“都这样了你都不肯多和我说句话么!”
樱井冷冷看着他,紧接着眉头蹙起,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急促的chuan_Xi之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淋在笠城的手臂上,鲜红的血渗进他水艳的锦衣里,像是一片桃花云海中突然绽放出来的正红色的牡丹。
笠城一惊,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蹲下身打开了药箱,拿出了纱布。
樱井翔其实并没有想到会遇到相叶。
相叶离开之后,他竟然是觉得轻松的。他们之前的恩怨已经分不清谁亏欠了谁,他有欺骗和任性,他亦是有怀疑和逼迫。知道笠城其实那天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甚至看见他们在林中的一场情事之后,便回了夭谷,去了雨歌的屋里搜了莫华之毒,自己给服下了。
他问他不怕就这么死了么,笠城摇着折扇笑得云淡风轻,你只当胧月是自己发现莫华之毒的么。
樱井点点头,说句果然卑鄙。
笠城依然只是笑,说其实若相叶心疼你真的理解你,早把解药拿出来,则皆大欢喜;若你全心全意信相叶迁就着他,我现在是一堆白骨,你们还是一片鹣鲽情深。所以其实樱井翔,这关我什么事呢?
笠城啪地收了扇子,走过去抬起樱井翔的下巴,弯起眼轻笑道,你们是爱够了,可惜,不是同类的话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真的已经爱够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他觉得自己对相叶的爱甚至已经满到溢都溢不出来,因为上面压着沉重的过去和放不下的野心和自尊。他想相叶也是一样。两个人亦是都有自己的底线,并且一直在试探对方,像是在确认对方能容忍自己更多才安心。于是两个人中间始终是隔着什么,伸出手却触不到彼此。相叶的欺瞒对他来说比起伤害,更像是在推开他。于是他便有些自瀑自弃和自私,你想离开的话那就离开好了,我也便可得到解月兑,不用去面对我一手造就的,这样深爱着我却又带着剧毒的你。
樱井看着胸口的箭,昏昏沉沉。他只是想去探下那年轻有为的沐清小王爷是何许人也,未料到听见相叶的声音,沙沙糯糯的,带着隐隐的笑意和愉悦。
“那便告诉你罢。我喜欢南边儿,气候好,人也美。”
“你!”
早就听闻那沐清长得同他娘,当年祈平的第一大美人寒玥一个模样,却好端端的却和沐王闹翻去了军营里,直到最近才又回了泽城。而“佐仓公子”的事情,他亦是了如指掌。只是没想到,他会跟着沐清上京来。更没想到,已是夜深之时,这二人会在一起。相叶的语气轻松自然,听起来甚至有些暧昧的调笑之意。
思绪仿佛打了结,自己来这是为何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满心都在想这沐清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个模样,他和相叶什么关系,两人有何情谊,相叶为何要对他笑……
沉浸在这些揣测中,注意到帐内飞来两枚短箭时已经晚了。这两枚短箭一前一后身寸出,内力之强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一只直扑面门而另一只则是指着胸口。虽来不及完全避开,樱井本可以选择手臂或者腿脚去挡那后面一箭,脑海里却乱糟糟地在响,本能地避开了面门的那一箭之后,任由那后面箭揷人自己胸口。
这一箭才让自己清醒了些,听见相叶的脚步声,便急忙晃动身形,然而一动内力又牵扯了伤处,手脚都开始有些麻痹。
箭头淬了毒。
樱井苦笑一下,提气纵跃开去,不敢回头。他怕自己这一回头,便又是万劫不复。
在桂花楼做窝的鸟于 2011-6-16 18:45:30 编辑过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