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午后阳光正好2012/3/17 10:04:00
二十一
留加坐在副驾驶，诚带着他拐过几个街口停车。
余光扫过安静地蜷缩在旁边的瘦小身影，
诚露出一丝笑。
停下车，诚看看对面，
“那家拉面是附近最好吃的。”
留加顺着自己的手指看过去，
顿了一下说，
“诚家里的也是拉面店。”
“是啊，虽然有点不服气，不过这家更好吃，留加喜欢什么拉面？”
“诚喜欢什么？”
诚有点泄气地看了留加一眼。
这个家伙。
细密的触角被风触动，
留加的脸色就那么突然变了。
自己的手被急切的抓住。
“诚生气了？”
语调变得急促。
“没有，留加……”
“诚，你表生气，我，我……”留加语无伦次的解释。
留加的掌心潮湿，力气大的让自己感到了疼。
低着头拼命的道歉。
“留加，我没有生气。”
诚回握住留加的手。
“我没有生气，你看看我。”
留加慢慢抬起头，眼睛缓缓在诚的脸上流连。
“我没有生气，留加……”
留加持续地凝视着自己，
然后被紧紧地抱住了。
“诚，诚，我们是朋友吧，是吧。”破碎的语句带着几乎能触摸到的深切恐惧在耳边回响。
“当然是的，留加。”
“诚表讨厌我”
“不讨厌。”
“诚表离开我。”
“那就一直陪着留加。”
“诚表骗我。”
“不骗你。”
“永远表骗我。”
“恩，永远。”
“永远吗？”
“永远。”
诚被紧紧地拥抱着，
身体被拽着，倾向对面的怀抱，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留加比自己还要单薄。
他伸出双手，温柔地抚着留加的背。
手下瘦弱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
别怕，别怕，
留加，我已经决定要一直，一直陪着你了，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留加，去吃拉面吧。”
“留加，你喜不喜欢油豆腐呢？”
“那一会就吃狐狸拉面好不好？”
没关系哦留加，
吃到好吃的东西以后，
你就会好起来了。
二十二
诚给自己要了招牌拉面，给留加要了狐狸拉面。
留加变得更加小心，不断的看诚的脸色。
诚暗暗地叹气。
不管怎样，先让他吃完东西再说。
留加放下筷子。
“吃完了？”
碗里还剩了很多。
“吃完了，我等着诚。”
“吃的这么少？再吃点。”
留加很快地又拿起筷子，低下头挑起面。
诚也不再说话，慢慢吃，等到留加把自己的都吃完了才停下来。
“好吃吗？”
“好吃。”
留加抬起头看着诚回答。
不常见的认真表情出现在他漂亮的脸上。
诚笑起来，伸手把留加嘴角沾着的昆布拿开。
留加愣住了。
诚把手指上沾的那一小片黑色给他看。
留加咧开嘴笑了。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诚。”
“恩？”
“诚的拉面好吃。”
“什么？”
“我喜欢诚的拉面。”
留加不会掩饰，从来不懂什么是世故圆滑。
他说的话从来都是因为他就是那样想。
诚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话。
即使自己觉得还是这里的拉面更地道。
诚再一次觉得这样的家伙陪着自己其实很不错。
虽然偶尔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
那些都是完全可以对付的局面。
“那下次请留加回家吃。”
“恩。”留加再次笑了。
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诚高兴的想着。
二十三
“留加？”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还穿着正式的洋装，看到自己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下午去哪了？”母亲稍稍带着责备的语气，眼角带着一丝泪痕。
母亲已经明显的苍老了。
从恢复理智那个时候起，也已经八年了。
留加迷惑地看着她。
“不是和妈妈约好了去菊地先生那吗？”
好像是的，
今天请假是因为要去复诊。
“是不是忘记了？”
完全不记得了，
一直在想着是不是能见到诚。
“你这孩子，去哪了？”
留加没回答，低头看着地板。
“回来了就好。”母亲反而安慰着留加，走过来对着他微笑。
“吃饭了吗？”
留加点头。
“去洗澡吧，晚上做沙拉吃好吗？”
虽然母亲知道留加也许不会回答自己，可是总是习惯问问。
这个家真的太安静了。
“对不起。”
母亲猛地转过身，留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
那是自己的幻觉吗？
刚刚停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不，那不是幻觉。
母亲还记得那一天，留加独自一人时露出的微笑。
虽然转瞬即逝，
但是，
生活的前方，第一次些微露出了希望之光。
121 lz2012/3/23 20:36:00
二十四
留加很早就醒了，
并不是睡得不好，
失眠已经很久没有来打扰过自己，
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也消失了，
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留加觉得安心。
一定是因为认识了诚，
诚保护了我。
我也要保护诚。
在还不够明亮的房间里，
留加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想着前一天和诚在一起的时候。
不管那家的拉面是什么味道，
留加都记着自己吃到的最好吃的那一碗，
是诚端给自己的。
也许很快，
就可以再次和诚一起吃饭。
一起坐车，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都可以一起去做。
虽然现在还想不到能做些什么。
时间的流逝有了实在的感觉，
每天开始盼望太阳的升起。
有了诚，
自己的世界就有了光。
二十五
路灯在公园的人行道上留下了交错的树影，
诚走着走着，开始在不规则的线条之间孩子气的跳来跳去。
像林间的鹿，轻快地向前跳跃着。
“留加，快来。”
诚停下来，向着留加招手。
点点光影在诚的脸上晃动，
留加抬起头，看到被光照的透明的叶片正在风中微微摆动着。
他走过去，
掏出手绢，
笨拙地去给诚擦额头上的汗。
“谢谢。”
诚的胸膛还在轻微的起伏着，被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侧。
开心地对着留加笑。
留加也笑着看着诚，
看着他笑，
心脏又在强烈的鼓动了，
可是，我想看，想看到诚的笑容。
虽然会感到痛苦，
可是那里有我一直想要抓住的东西。
从看到的时候开始就想要保护的东西。
“留加？”
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累了？”
夜已经有点深了。
人耳的除了对方的声音就只剩一片静谧。
两个人在草坪边坐下来，
手绢有点湿了，诚接过来，展开铺在自己腿上。
留加静静地看着他。
“一直想着，留加会不会打给我呢，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电话了。”诚捋着细软的棉布手帕说。
是的，
这一次，是自己找到了诚。
留加很高兴自己做到了。
二十六
握着手里的那张纸，留加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数字。
虽然早就已经背过了，可是还是想一遍一遍地看。
“想见我的话，就打给我吧。”
分手的时候，诚写了这个。
“表总是等。”
然后手里被塞进了这个。
“可以吗？”留加看着上面的数字。
“留加，表总是问我可以不可以。”
诚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们是朋友，记得吗？”
留加握着电话，想起诚的话。
因为是朋友，
所以想见的时候就可以见对吗？
那么，我现在就想见你。
每天都想见到诚。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我在人群中只看到你。
只有你，
能让我看到光，
看到太阳。
让我即使是在这样的黑夜，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能看清这个世界。
工厂外的电话亭里，他第一次拿起了电话。
走过的工友投来诧异的视线。
留加背过身去。
拨出号码。
“诚，我是……留加。”
128 午后阳光正好2012/3/26 21:37:00
谢谢回复的各位，看到回应的文字真开心
-------------------------------------------------------------
二十七
一片叶子飘离枝头，在昏黄的灯光中摇摆下坠。
留加接住了，举起来专注地看着那浅浅的叶脉。
还这么年轻。
诚看着留加手里的叶片。
“真可惜。”
留加拿过诚膝盖上的手帕，把叶子包起来，
诚扯开嘴角笑着往后仰倒，舒服地躺在草地上，
留加把手帕放进了衣兜里。
诚拽了拽他，“留加，过来。”
留加小心地找个位置在诚身边躺下来。
草地里的小虫细声的叫着，天空中的银河横贯在眼前。
“看到了吗？”诚望着天空说。
“看到了。”
“留加也觉得很漂亮吧。”
“很漂亮。”
渐渐的，留加的话语不再是断续的只言片语，至少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听起来已经和别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也会不带掩饰地说喜欢什么了。
终究是做到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更好了，因为那种情况好久没发作了。
将来，大概会更好吧。
诚闭上眼睛，呼吸着草尖传递来的气息。
“留加。”
“诚？”
“今天接到留加的电话，真开心。”
“那我以后还打给诚。”
“好。”
留加能感觉到诚的手就在自己的手边，皮肤上最细微的神经正贪婪地汲取那个方向传来的细微热气。
身边的诚动了动，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个人手背的皮肤微不可感地磨蹭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贴合在了一起。
天空中的星体似乎在一瞬间猛地震_chan了，留加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共鸣了起来，皮肤微微地发热。
留加很想抓住那只手，想感受那里才有的温暖，想知道他手指的形状，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两个人连接地更加紧密。
太阳_Xue一跳一跳地鼓动，留加有些不知所措，内心突然升腾起的欲望催动着心跳，
他不想让这一切停下来。
想要这一刻尽可能的延长。
想要靠近他一点，更加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越来越渴盼，
越来越无法回避，无法忽略的愿望。
诚，我只想在有你的世界活下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拿起绳索，就这样把你困在我身边。
二十八
“怎么这么晚。”坐在客厅的爸爸对着迎面进来的诚有点生气的问。
“就是，有点事。”
诚笑了笑，转身上楼。
爸爸追到楼梯下，大声说：“如果诚真的喜欢，就带回家来好了。”
诚几乎趔趄了一下，“爸？”
一直扶着门边看着父子俩的夏美走过来，拉住卫的手臂，“小点声，小学睡了。”
然后转向诚，
“诚最近是不是有在交往的女孩？适当的时候，带回家也没关系。”
诚愣了半天，大声笑起来。
他站在楼梯拐角，笑盈盈地说：“好啊，哪天就把那个家伙带回家好了。”
夏美站在原地，抿着嘴和卫对视了一眼。
“诚很高兴。”
夏美端了一杯水递给卫，交叠着双臂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
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
“刚才是哥哥在笑吗？”
“啊，是哥哥。”卫回答着。
“第一次听到哥哥这么开心的笑，虽然这样说不好……”学小心地看着夏美说。
夏美对着他笑了笑，“哥哥他很高兴，是好事对吗？”
“恩！”学重重地点头。
夏美走到卫的身边，揽着他的肩膀，
“诚最近没有发作过。”
卫点了点头，握住妻子的手。
夫妻两个无声的看着照片里三个人的笑容。
此时此刻，不管是夏美，还是卫，心里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样笑着的诚，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了的诚。
似乎又回来了。
那个现在进人了诚的生活的人，不管那是谁，
可以拥有如此大的力量。
那么也许，一切都可以真的改变，
也许我们一家人，可以再奢望一点。
136 午后阳光正好2012/3/30 20:16:00
二十九
母亲轻轻叩门，“留加？”
留加正跪在地上，用棉布用力地擦拭地板。
可以锻炼机体，并且用身体的运动和疲惫来抑制思维的混乱。所以即使出院已经很久，留加依然保持着自
己打扫房间的习惯。
母亲看着儿子已经不再是少年模样的背影，犹豫了很久没有开口。
留加抬起头看向她，母亲露出抱歉的微笑。
“之前和留加说好的，去别墅的事情好像不行了，刚才接到电话，东京那边有点问题需要妈妈去一下。”
搬到这里的第二年夏天，留加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母亲陪着他去城外的一座小别墅住过几天。慢慢，变成
了每年夏天母子俩的定例，今年却不能去了。
留加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擦着地板。
母亲欲言又止，站了一会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母亲回过头，留加站在门口：“我想和朋友去。”
母亲似乎没有听清，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迈了一步，微张着嘴看着留加。
“我想和朋友去。”
母亲这次终于确定自己的听到是什么。
朋友，母亲已经不记得上次留加嘴里出现这几个字是多少年之前了，
或许只有过一次。
母亲还记得那个圆脸少年笑起来的样子。
手不禁微微地_chan抖起来。
“我想和朋友去。”留加往母亲的方向靠近了一步，眼睛倒映着朝阳的光辉。
紧紧地按着扶手才能开口。
“可以，要照顾好朋友啊，留加。”母亲笑着回答。
留加点点头，那神情已经与那些愿望获得满足的青年无异。
母亲看着他回到房间，又开始默默地擦拭地板，终于没了力气，扶着扶手缓缓坐在楼梯上，不停滴落的泪
水打湿了做工精细的套裙。
原来，真的还可以等到这一天。
经过这么多年以后，母亲终于在留加的脸上看到了比这一天的太阳更加炽热的东西。
三十
“诚，电话！”竹野一手握着电话冲着厨房大声喊。
诚从里间快步走过来。
“是留加吗？恩，是我……什么？是在哪里……恩，周末？等一下，爸爸……”
留加双手紧握着电话，仔细辨别着那头嘈杂的背景中诚的声音，听筒在手里有些滑腻。
“喂喂？留加，我应该可以去。喂？留加？？”
“诚……”留加恍惚中捉住了诚的声音，急忙回答着。
“那，到时候见了……”
放下电话，留加走出电话亭掏出一支烟。
夕阳正缓缓的没人高楼之后，工厂的人都离开了，白日喧嚣的场所现在变得出奇的安静。
留加一直靠在电话亭外，缓缓上升的烟雾慢慢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城外的山林以竹子居多，越往里走，越加高大，杆杆挺拔。
只有两人的走路时，鞋底轻轻摩擦着青苔参差的石板路发出细微的声音。
有不知名的鸟在林间飞掠而过，凤尾般的竹叶间洒下点点光斑，投映在诚有些卷曲的黑发上。
留加忍不住往前快走几步，和他肩并肩地走着。
诚把旅行包换到另外一只手，甩了甩胳膊。
留加转到他另一侧，把包接了过去。
“我自己来。”诚去抢他手里的包，留加躲了躲，急急忙忙往前走了几步。
诚赶上去，继续从他手里夺自己的包。
“我自己拿。”
留加抓住了不肯松手，看着诚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伸着手臂同时抓着一个包站在路中央。
一只蚱蜢之类的青绿小虫从两人身边蹦蹦跳跳地经过，又跳人草丛不见了。
诚扑哧笑了出来，松开手，
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用力瞪了留加一眼。
留加拎着包紧紧跟上。
三十一
两个人都薄薄的出了一层汗，一座竹林掩映中的二层老式建筑院显现在眼前。
推开有些吱呀作响的大门，脚心接触到干爽的榻榻米时，诚舒服地直接坐了下来。
留加放下手里的行礼，拉开窗帘，山里的风穿堂而过。
拽起诚穿过玻璃门来到后院。
是个不大的小院落，墙边种着和来时路上一样高大的青竹，
地上很湿润，路边点点青苔，
那湿润的水汽来自庭院中央，
诚惊讶地看着那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水。
留加看着诚的脸，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满足的笑了。
“现在就来试试吧。”边说着，诚踢掉鞋子，坐在池边把腿放进水里。
留加蹲下来解鞋带，抬起头正看到诚仰头看着天空的背影。
在他的面前，修长的绿竹正在风中缓缓摇摆，澄净的天空蓝的像刚被水洗过一般。
142 午后阳光正好2012/4/2 13:42:00
抱歉久等。
谢谢捉虫的gn，已经改过来了。
----------------------------------------------------------
三十二
留加推开门，赤果的脚踩在有些粗糙的石子地面，不禁微微打了个寒_chan。
月亮很亮，只是有一团团的云不时的飘过，院子里忽明忽暗。
他一步步往池边走着，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清晰的看到靠着池壁的诚。
头发已经全被打湿了，颈上的汗水混着池水挂在他的后颈，线条圆滑的肩膀果露在池壁上方。
留加一时有点不敢走过去。
“干嘛愣着，过来。”诚招着手冲着他说。
留加这才月兑掉了浴衣，踏进水里，和诚并排着坐在池边。
“舒服……”诚拨弄着面前的水。
“恩。”留加回答。
诚偏着头，眼睛转了转，猛地一拍，大片的水花就把留加的头发打湿了。
自己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不少，一边指着留加笑一边用手背去蹭脸。
留加傻笑着，拿过池边的毛巾递给诚。
“你这个傻瓜，自己先擦擦吧。”诚好气又好笑地把毛巾扔到留加的脑袋上。
“诚先擦。”毛巾被送了回来。
“你擦吧，少废话。”
“诚先擦。”
“留加你这个笨蛋，叫你擦就擦！”
“哦……”“我擦好了，诚擦吧。”
“……”
诚瞪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只好拿起毛巾覆到他的脸上大力擦了两下。
“谢谢诚。”
“你这个家伙……”
风拂过竹梢，笔挺的枝干缓缓摇摆。
袅袅的热气蒸腾着，周身暖意流转。
诚望着空中的圆月，不禁微笑了。
三十三
留加转过头，诚不知道什么时候挨着自己睡着了，
圆脸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肩头，
留加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姿势，身体慢慢地有点辛苦起来。
诚嘟囔了一句什么，动了动，顺着池壁往下滑，留加抬起手臂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
云层遮住了月亮，细细的雨丝夹杂在风中落下来，一下一下敲击在两个人果露的皮肤上。
很凉。
留加小心的侧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诚面前，雨点悉数落到了自己的脊背上。
诚在睡梦中稍稍反抗了一下，身体又往下滑了一点。
留加紧了紧手臂，两个人的胸膛几乎是没有缝隙的靠在一起。
自己的脸颊和他的嘴唇靠的很近，
诚吐出的气息温暖而熨帖，仿佛微弱的火苗在灼烤着自己的皮肤。
留加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身体里的藤蔓肆意生长，留加已经被紧紧束缚不得动弹，即使是最细微的枝条都在拖拽着自己的手脚，拼命地把自己拉向胸前那个人。
雨水带着冰凉的温度不断落到他的皮肤上，胸口却好像堵着一团火，留加缓缓低下头，笨拙地把嘴唇贴在那个人的脖颈上。
“留加？”
sumili于 2012-4-2 18:15:12 编辑过本文
152 午后阳光正好2012/4/9 20:10:00
对146gn招招手。
三十四
“下雨了啊，”诚站在檐下，看着池面上泛开的点点涟漪，“怎么不叫醒我，感冒了怎么办？”
“刚开始下诚就醒了。”留加被诚逼着洗了热水澡，头发还湿漉着。
“快点擦干。”
诚转身回屋，跪在他身边，抓过他手里的毛巾用力的擦他的头发，留加一动不动地任他揉搓着。
“怎么不说话了？冷？”
“诚，刚才我……”
“恩？”
留加看着诚的眼睛，视线下移，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诚顺着他的视线，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干吗老想着，不是滑了一下吗？”
留加挪开了眼睛。
“摔着了？”
“没，没事……”
“真的没事？”
“恩，我困了。”留加拽过毯子躺下，心咚咚地跳个不停，血液不断地涌上脸颊，嘴唇接触皮肤的触感还那么真实。
留加迷恋这种感觉，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留加晚安。”
“晚安。”
身后的诚躺下了，
灯被关了。
留加有点紧张地换了个姿势，把脸藏在毯子里。
“诶？”
留加听到诚起身的声音，他转过身，借着月光看到诚正趴在垫被上四处摸索着。
“诚？”
诚含糊地恩了一声。
“诚。”
“有东西不见了。”
“什么？”
“老鼠，透明的，”诚掀开毯子，又打开灯，“在我房间后窗下捡到的。说起来，和留加那个几乎一样，大概是什么人不小心掉在那里的。”
留加的脸变得有些不自然，他默默地爬起来，在房间里低头寻找。
“算了，大概是什么时候掉了吧。”诚坐下来，有点沮丧的说。
“诚……喜欢那个？”
“喜欢是喜欢，不过也不能勉强，睡吧。”诚关了灯，又躺了下来。
留加依然坐着没动。
“留加，睡吧。”
诚支起半个身子说，
昏暗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钻进了毯子里。
153 午后阳光正好2012/4/9 20:18:00
三十五
半夜醒过来，天际传来一阵阵闷雷，狂风吹着竹林飒飒地响。
诚觉得有点不对劲，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室内瞬间被照得雪亮，
身边的被子翻开着，留加不在。
诚稍一怔忪，立刻坐了起来。
“留加？”
“留加！”
爬起来，按开灯，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
绕着屋子到各处找了一圈依然没有，诚有些不安起来。他奔上二楼，大声呼喊着。
雨点密集地落下来，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
诚急促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
透过雨幕，他看到留加正独自一人站在温泉边。
打开玻璃门，一阵风裹着大雨灌了进来。留加站在温泉里，弓着身似乎在水中摸索着什么。
“留加，回来！”诚站在檐下大声喊。
留加恍若未闻，依然站在大雨中寻找着，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细黑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水不停的顺着头发滑落。
“留加，回来！你做什么！”诚冲进雨里，站在池边伸手去抓留加。
留加抬起头，狼狈地抹去脸上的雨水，立刻又有更多的雨落了下来。他轻轻推开诚的手，走的更远执拗地坚持着。
诚看着他摇晃着一步一步在淤泥里行走，紧紧攥住了拳头。
“留加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脑海掠过上次留加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惊惧不已的脸，
背对着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直了，
他急忙跳进水里，走到留加身边拉他的胳膊。
“留加。”
留加转过脸，竟然对他笑了笑，又低下了身子。
诚被他看的一呆，
水面被吹得荡起一阵阵的波纹，留加的浴衣早就被淋得透湿裹在身上，弓起的后背上，凸出的脊梁刺着诚的眼睛。
留加？
诚呆愣在雨中看着留加越走越远。
池边的竹枝被吹得低低伏下，又是一道闪电，刺目的白光让诚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留加消失在视野中。
诚一阵气短，踉跄着往前迈了几步，猛地醒悟了过来，急忙伸手往水里摸。
留加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诚扑过去拉住他，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回池边，留加的浴衣已经被池中的泥水染成了土黄色。
“你……你……”诚起伏不定地喘着粗气，紧紧攥着留加的手腕。
没有解释，留加伸出一直紧握着的手，摊开手掌，
诚愣住了。
是自己的那只水晶小鼠。
“诚，”留加把东西放到诚手里，软软地倒在他身上。
“我累。”
诚的眼泪就那么涌出了眼眶。
158 午后阳光正好2012/4/15 16:14:00
三十六
身边的人沉沉地睡着了。
诚给他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精疲力尽地倒在毯子上。
浴室的灯还没有关，是自己把他拽回浴室清洗后没来及关。
枝蔓交错的闪电闪现在天空，紧接着是一声炸雷。
诚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滚烫，雨水似乎还持续不断地带着重量砸在身上。
影山留加，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抓住他的那一刻，诚听到了他的心。
是这样吗留加？
那么，我又能做些什么？
诚困惑而苦恼地看着那个睡着了的人。
留加晚上睡的很熟，快到中午了还没有醒。
诚把他换下来的试衣服洗了晾好，坐在屋外檐下，看竹叶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本就潮湿的地面上。
雨已经渐渐停了。
“诚。”
留加揉着眼睛坐起来，
“诚？”
“留加。”诚把手里的小鼠放进口袋，快步走进屋，“饿了吗？”
留加像刚睡醒的小孩子，抬起胳膊拉住诚的手，“雨停了？”
“停了。”诚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坐下来。
“我有想看的东西，诚陪我去吧。”
“先吃饭再去。”
“恩。”
留加在前，诚在后，登上了山的最高处。
诚没有问留加要带他看什么，只是跟随着他在林间前行。
看着身前那个人的背影，诚还能感到昨夜遗留在心中的那种异样。
想去那里都可以，我会一直跟着你，
这是我的决定。
因为你站在雨中的姿态。
早就不能放手的我如今只能陷得更深。
三十七
留加带着诚走到一处平台般的大块岩石附近。
“这附近，能看到彩虹，在雨后。”留加望着脚下的山谷。
山巅有大团的水汽汇聚成云，从林间缓缓升腾，拂过树梢而后流转而散。
“每次？”
“不是，我也只见过一次……”留加有点羞赧地看着诚。
诚失笑，揉了揉留加的脑袋。
“就是，想让诚看看。”留加顺势抓住诚的手。
“我们等一会。”
诚拽了拽留加坐下来，面对着满山的竹林，两个人抱着膝盖，肩并肩坐着。
天空是一片洁净的蓝，只有丝丝缕缕的云仿佛被刷子刷洗过一般的横过天空一角。
一直没有彩虹出现的迹象。
两个人等到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额上都挂了汗珠。
留加呼出一口气，肩膀塌了下来。
诚看着他较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又怎么会不懂呢。
彩虹这样漂亮的东西，就是想送给最重要的人，让他也能感到幸福的那种心情。
于是诚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诚的脑袋，
“呐，留加，以后再带我来吧。”
顺着下山的路，两个人依然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次是留加走在了后面，
一直盯着脚下的路，发尾扫过眼角眉梢。
走到山半腰的开阔地，迎面过来两名女孩。
看上去像是出来做短途旅行的女大学生。
“那个……”其中一个长相甜美，有点像某个日剧明星的高个子女孩掏出一台相机说：“能帮我俩一个
忙吗？”
是请人帮忙合影吧。
诚痛快地接过对方的相机，留加终于也抬起头来，看着诚摆弄着相机，凑了上来。
“可以了吗？我要拍喽。”诚举起相机，咔擦按下快门。
两个女孩头对头看着屏幕满意地笑起来。
诚笑眯眯地拉了拉留加，“走吧。”
留加也终于从沮丧中月兑身出来，“恩”了一声。
“也给两位拍一张吧。”女孩说着，示意两人。
诚愣住了，
倒是留加立刻点头，然后才转头征求诚的意见。
“诚，好不好……？”
“恩。”
诚被他拉着，左左右右挪了好几次。
“这里就可以了，别让别人等了。”诚低声说。
“没关系没关系。”女孩说。
留加比诚稍微高一点，
虽然也只是一两厘米的差距，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
留加就可以自然地抬起手，揽住了诚的肩膀。
站在漫画一样漂亮的色彩中，
我和诚一起拍了照片。
留加的笑容让这正午的太阳都要自愧不如。
三十八
回到家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露出了第一颗星。
不远处，熟悉的门帘被风吹起了一角。
留加站住了。
“不是说过请你吃面么，吃了再回家好不好。”诚往前跨出几步转回身笑着对留加说。
诚掀开门帘，对着留加招手，
“进来。”
留加挪动脚步买进了店里，稍稍扫视了一眼就低下眼睛。
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诚并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
自己不应该瞒着诚，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楼梯传来很有力的脚步声，
留加还记得诚的父亲是个高个子的男人。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看过去。
与他对视的那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迟疑。
一种已经绵延了很久的戒备的神色。
诚的爸爸不喜欢我。
留加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怎么办？
想立刻逃走，
留加的脚向后挪动了一点。
诚看看两个人，突然大笑起来。
“爸吃了一惊吧，”
卫努力掩饰，勉强笑了笑。
“女孩子的事情是没有的，这是留加，我朋友。”
诚看着留加，
留加也看着他。
诚的眼睛是不染世事的孩子才能媲美的。
留加无法想象再也不能看到那样的表情。
我的朋友，
我和诚是朋友。
我要永远做他的朋友。
留加按压着内心一点点剥落的不安，向前迈出，
“请多多关照，我是影山留加。”
166 午后2012/4/22 22:36:00
三十九
夏美对着镜子抿了抿两鬓的碎发，捋了捋腰两侧的衣服皱褶，这才起身。
小学冲进来拽着她的胳膊。
“妈妈快点，哥哥回来了。”
“是是，知道了，爸爸已经下去了。”
母子俩踏下一级楼梯，看到卫低着头返了回来。
“怎么……”
看到丈夫的脸色，夏美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卫没有回答，走到卧室门口停住脚步，背对着两个人说：“是那个孩子。”
佝偻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母子俩面面相觑。
“妈妈，下去看看吧。”
夏美习惯性地又捋了捋前额的刘海，点点头。
楼下的客人都已经离开，诚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坐在角落里吃拉面。
边吃边小声说笑着。
那个陌生的孩子，
双眼一直落在对面诚的脸上，
好像向日葵一般一直向着太阳转动着，
脚步顿住了，小学不解的看向母亲。
夏美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
她记得。
八年的那个中午，接到电话的瞬间，自己的家从此月兑离的普通的轨道，
就此不堪描绘的暗夜中迷失了方向。
原本脸色红润的孩子，落叶一般飘落在病床上，
空旷地病房容纳不下一点生的气息。
深夜里，两人带着恨和痛抱头无声痛哭。
到最后已经近乎麻木地相对无语。
为了诚能醒过来，
为了诚能再站起来，
为了诚能再开口说话，
为了诚能早一点回家。
咬紧牙关，
夏美扭过身子，牙齿在手背留下深深地印痕。
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所赐。
小学害怕地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睛，轻轻叫了声“妈妈”。
夏美努力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小儿子惶恐地眼神，费力地吐出一口气，松开紧握着的手。
“小学。”诚拉开椅子站起来。
那个孩子，那个叫影山留加的孩子，也站起来了，现在就站在诚的身边。
夏美想要扑过去，恨恨地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
事到如今，你怎么敢站在这里？
你怎么能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站在小诚的身边？
“初次见面，请……”
初次见面？夏美看着那个孩子，露出不屑的眼光。
别以为这样就能抹杀一切，
为什么要再次出现？
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
“过去的事情，影山君都不记得了吗？”
留加一滞，往诚身边靠了靠，拉住他的手。
夏美走过去，一把把诚拽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诚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急忙按住了夏美的手腕。
“那个，留加过去也住过医院，他不记得了……”
夏美张着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这一切变得如此荒唐。
施瀑的孩子和被欺负的孩子统统都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只有身边的人，反而记得无比清晰，不能忘记。
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更疯狂。
八年后的这个深夜，
两个孩子都用第一次相遇的干净眼神凝视着彼此。
夏美看着他们，
自嘲地一笑。
夏美一边想着一边扶着墙壁转身上楼。
今天的双腿，似乎特别的难以迈动，
被留在楼下的小学看着两人，欲言又止，几番犹豫终于小声问：
“哥，不是女朋友吗？”
“不是哦，让小学失望了吗？不过影山君可是我很好的朋友啊。”
哥哥笑得的确很开心，小学感到稍微安慰了一点。
“初次见面，我是大场学……”
“我是影山留加。”
夏美站在楼梯的阴影，听着传上来的对话，捂住了胸口。
命运之轮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转动不是吗？
170 午后阳光正好2012/4/30 17:56:00
四十
诚送走了朋友才上楼回房，夫妇俩无声地听着儿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经过门口，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卫还穿着店里的伴缠，在黑暗中抽烟。
一点点的红亮火光是房间里唯一的亮光。
夏美盯着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月亮被浓厚的云遮住了身影，窗户看上去好像毛玻璃一般暧昧不明。
很想打碎它，让窗外的风直接扑在自己冰凉的脸上。
“他似乎也不记得了，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
“是真的。”
那孩子的眼神，表情，和小心翼翼想要讨好诚的所有举动，都不属于八年前的那个冷静而又残忍的少年
。
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做任何事情。
无法让一个遗忘了自己罪行的人道歉。
时间的力量总是超乎人想象的可怕，心中无法化解的愤怒即使被一一腐蚀风化，变成了丑陋的标本，还是不会凭空消失，依然深藏在内心的角落，
现在，那些东西重新获取了生命，以粘稠的形状，从两个人的胸口溢出来，夺取了声和光，把房间变成了一口枯井。
谁也没有问该怎么办。
诚放下电话，抱歉地笑了笑，跑去接待另外一桌，
每天都会接到的电话。
连续一周，每天诚都会接到的电话。
刚刚是今天的第三次。
虽然没有问，卫和夏美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女孩子，
是那个孩子。
诚第二天问夏美，是不是爸爸和她都不喜欢自己的朋友。
夏美看到继子那双满是信赖的眼睛，费力地露出个笑容摇摇头。
“希望诚能和更好的孩子交朋友而已。”
不想你和那样有过不幸过往的人在一起，希望你能更加健康地生活。
夏美故意这样让诚理解。
稍微碰触到了谁都不承认的隐痛，
就让他误会吧，有些事情，绝对不能让诚想起来。
诚的脸色果然有些暗淡，然后，电话响了。
放下电话的时候，诚似乎已经就恢复了元气。
眼睛焕发着光彩，像朝阳一样的闪着光。
夏美皱起了眉头，看了卫一眼。
丈夫一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东西，对一切不闻不问。
“那个家伙，虽然看上去很没用，但是对我来说，可是很可靠的朋友啊，夏美和爸爸很快就会知道了。
”
诚这样说着。
卫用力剁着案板上的菜没有说话，夏美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诚的肩膀。
“哥，改天带我去和影山君认识。”小学跟到后门，他已经比诚长得高，可是说话的语气还和小时候一样，单独叫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喊“哥”而不是“哥哥”。
诚把包好的垃圾放进绿色的垃圾筐，拍拍手笑着点头。
“我不怕爸妈，哥高兴就行。”
诚愣了一下，然后再次笑着点点头。
留加放下电话，紧绷的心得到稍微的chuan_Xi。
虽然大概没过多久，这种平静就会再次被惶恐替代，
留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次拿起电话，他都害怕听到那边传来诚突然冷漠的声音。
“对不起，以后，不能和留加做朋友了。”
于是一遍遍地想要听到诚的声音，以此来确认什么都没有改变。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不起来，
如果我正常一些，是不是你们就会愿意让我做诚的朋友？
夕阳渐渐下沉，天地又被一片暗色笼罩。
四十一
诚掀开门帘出去了，不久就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
常来的老客人喝得多了点，看看儿子的背影，歪着身子情绪很高地拍着老板的肩膀，“很元气啊。”
夏美苦笑。
“要不，搬家吧。”打烊了的深夜，夏美这样对丈夫说。
“不搬。”卫使劲刷着手里的汤锅。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扎下根生活的地方，决不再对什么人退让。
夏美没再说什么，她何尝不知道丈夫心里在想什么，可是看着诚一天天和那个孩子愈见亲密，心里的不
安日益加深却只能袖手旁观。
未来的日子，再次变得看不清楚。
诚笑着把粘在留加嘴角的一粒米拿下来，伸了个懒腰。
天气已经很热了，从这边看过去，马路上的热气扭曲蒸腾着，阳光反身寸进眼睛有些刺目。
携带传出轻快的音乐，诚看了看，透明的水晶小老鼠在手机下端晃啊晃的，
留加别开了视线。
“留加不会是害怕老鼠这种生物吧。”诚看到他那副样子，双臂支着长椅耸起肩膀笑着说。
“没有。”
“那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都那副表情。”诚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那个……”留加搓着膝盖，声音轻地像脚底踩上了秋日里的枫叶。
“留加不是也有一个，和我这个很像的？”
“在这……”
诚拿过来，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留加看着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老鼠躺在诚的手心，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留加有时候真是个怪人呢。”诚把朋友的那一只放进留加手里，瞥了一眼他的脸。
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诚的心情更好了。
现在即使是说这样有点危险的话，留加也能接受了。
“诚能来我家吗？”
“恩？去留加那里？”
“恩，想请留加来家里。”
“好啊，我很乐意去。”
“恩。”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做了好朋友就要到对方的家里去玩，
还有，不管自己说什么，诚似乎都愿意答应。
留加出神地想着。
啪。
头被拍了，诚凑过来，盯着留加的眼睛，“发什么呆？”
诚的眼睛很大很亮，诚的嘴唇很红润，诚的皮肤在阳光下散身寸着金色的光泽。
留加着迷地看着朋友的脸，心在夏日的炎热气温中鼓动地越来越快。
诚，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
181 午后2012/5/9 23:22:00
今天略少，如果可能，明天再来。
四十二
“留加的朋友？”母亲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恩，可以请他来家里吗？”
“那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都可以啊，真好呢。”母亲端着精致的咖啡杯，眼睛闪着亮光。
留加低下头，挠了挠后颈。
热乎乎的情绪一点点从心里涌了上来。
儿时的记忆单纯而简单，少年时的记忆早就不知所踪，
带朋友回家这是第一次吧。
带我喜欢的人回家。
抿一口杯子里又热又烫的Ye_Ti，留加真切地感觉到了夏天的到来。
人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雨不期而至，街道被冲刷的好像河川一样干净。
空气湿漉漉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装卸的工作暂时被大雨打断，工人们坐在箱子上抽烟。
留加蹲在工厂门口，看着无数的气泡随着水流浮沉着飘向低洼处。
雨幕中显出熟悉的货车轮廓，留加站起来，撑开伞走到雨中。
诚摇下玻璃，对留加招招手，打开车门，利落地跳到留加的伞下。
“上次拍的照片寄过来了。”诚拉着留加躲到屋檐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山上的照片？”
“留加看到过彩虹的那座山，看。”
照片里的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开阔地上，身后群山曲线起伏，竹林郁郁葱葱。
“我顺便过来的，还要去外送，走了。”
留加打着伞送诚返回车厢，收起伞塞给他。
诚把伞推回去，指指副驾驶座，一把长柄格子伞正躺在那里。
“快点回去，淋湿了。”诚从车窗伸出手推了推留加，大雨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
留加点点头，打开伞站在原地看着诚发动汽车。
明明只有一米之距，他却半步也不肯退让。
“你这个怪家伙。”诚忍不住笑着骂他。
留加只是笑笑，依然站着没动。
诚摇上一半车窗，踩下油门，
车窗被雨水洗刷出各种条纹，诚打开了雨刷。
车子慢慢向前滑动。
诚忍不住又看向后视镜，
有工友凑了过来探头看留加手里的照片，
诚透过雨水看到留加的脸，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雨水的清寒似乎留在了心里，诚感到了久违的不安。
185 午后2012/5/10 19:47:00
纷纷扰扰，哎……求好运气
--------------------------------------------------
四十三
门被急匆匆地打开，留加笑着站在门口。
“诚，进来。”
诚点点头走进玄关。
不同于自己家，拖鞋是质地很好的灰白色，玄关布置的精巧低调，大概是因为缺少父亲的原因，透出过于柔和的气场
。
客厅里是白色的欧式沙发，带着涡形装饰，一看就价格不菲。地毯是浅茶色的，同样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诚有点惊讶的看了留加一眼。
从来不知道，一直在工厂做工的留加会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
留加毫无所觉，只是拉着自己坐下来，剥开果盘里的橘子递给自己。
“晚上留下吃饭。”
诚点点头。
留加突然凑上来，揽住了自己的胳膊。
“怎么……”诚被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身子，留加的手拽得更紧。
“诚不高兴？”
“没有。”诚露出个笑容。只是对周围的一切有些不适应。
自己认识的留加，怎么都和这样的地方挂不上钩。
玄关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两个人一先一后站了起来。
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映人视野的是一张精致而清秀的脸孔，虽然难免能看出时光留下的痕迹，但是完全可以想见年轻时的她是怎样的美丽优雅。
这样的优雅一直到现在还是被很好的保留下来，多少化解了岁月对她的雕琢。
“你好，我是大场诚，初次见面……”
母亲困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捂住了嘴。
苹果随着袋子掉落一地。
“对不起，刚才在诚面前失礼了。”母亲坐在对面，微笑着道歉。
“没什么。”诚也微笑，留加有些不放心地去抓他的手。
母亲的目光一滞，诚拍了拍留加，把手抽了回来。
“留加陪着诚，我去做晚饭吧，小诚喜欢什么？”
母亲站起来，抿着嘴笑看着两个孩子。
“麻烦您了。”
“诚没生气吧。”留加一直拽着诚，手心里的汗沾湿了自己的手腕。
“你呀，又说什么呢，我干吗生气。”
“妈妈一定会喜欢诚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诚却听懂了。
从那个雨天开始，总觉得什么事情开始不对。
听了夏美的解释却不能真的认同，依然感到隐隐的不安，
到底为什么，父母那么排斥自己和留加的交往？
仅仅是因为对方不算健康的过去和和自己一样不够完整的回忆？
后视镜里看到的一直让自己很在意留加的脸庞也时时浮现在眼前。
而刚才，留加母亲的神情，终于让诚不得不正视这一切。
连留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自己母亲的异常。
有什么力量在暗处慢慢积聚，蠢蠢欲动。
自己和留加都毫不知晓，也完全无力探察的力量。
“诚？”
手上传来的痛感让诚忍不住使劲挥了一下手臂，
留加的手一下子被甩开了。
“诚……”
看到留加那张仿佛被谁狠狠抽了一下的脸，诚一下子回过神来。
那种表情，好久没在留加脸上出现过了。
诚马上后悔了。
四十四
“对不起。”诚找到留加的手反握回去，低声道歉，“刚才发呆了，想着留加的家好豪华。”
留加立刻笑了，诚恍惚看到他眼角闪过的水光，心莫名一沉。
“我更喜欢诚的家。”
“恩？”
“很香很热闹。”
“什么啊，什么很香……”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留加的头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留加往自己身边靠了靠，那种表情完全消失了。
诚舒了口气。
“诚，留加，来吃饭吧。”
两个人相携走到桌前，母亲看着儿子依赖着那个孩子的眼神，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碗。
饭桌前只剩下诚和留加的母亲，留加跑到楼上去翻诚说起过的某个歌手的CD要送给诚。
空气一时有些停滞。
“诚看上去就很温柔呢，留加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会，留加是我的朋友，最重要的。”
对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似乎意外于自己的答案，然后欣慰地笑了。
“真好，留加有诚这样的朋友。”
携带传来阵阵震动，诚道了歉，拿出手机接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那个……”母亲盯着手机上的小老鼠，露出惊讶的表情。
收了线就看到她好奇的视线，把手机递过去，对方立刻接了过去。
翻看了一下，了然地笑了。
“留加这个孩子，又骗我了，原来他送给你了。”
“什么？”
“就是这个啊，他从过去就一直留在身边的小老鼠，你看，爪子这里刻了一个小小的‘M’。”
诚只觉得一丝凉气直窜上来，不用看也知道，因为自己已经摩挲了太多遍。
用斑驳的痕迹拼凑出的字母，深深地刻人水晶光滑的表面，
看久了会让人不禁琢磨那个人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情刻下了这一笔一划。
到底是多深的爱，或者多深的恨？
“说什么弄丢了，是不好意思吧，送给了朋友这样的事情……”
对方又说了什么，自己一句也没听进去。
诚低着头走在前面，手里握着携带，手臂无力地晃动在身体两侧。
留加跟在他身后，绞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诚……”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楼上下来的那一刻起，诚总是避开自己的目光，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母亲担忧地看着他，叮嘱自己小心送他回家。
“留加。”前面的人突然站住了。
“是。”立刻贴了过去。
“这个东西，”举起手里的携带，熟悉的水晶吊坠摇晃在自己眼前，“留加过去见过吗？”
留加怔了片刻，咬着嘴唇摇头。
“是吗？是这样。”诚放下手，突然咧了咧嘴角笑了。
“留加，这是你第一次骗我吗？”
196 午后阳光正好2012/5/17 21:04:00
现实和理想总是差的那么远
-------------------------------------------------------------------------------
四十五
“我……我没有骗……”留加嗫喏着，没说完的话被诚举起手臂的动作打断了。
“这个难道不是留加的吗？”
紧紧咬住了嘴唇，留加的眼神闪烁着。
诚转身。
留加一下子扑过来，拼命圈住了诚的身体，
“诚答应过的，永远都陪着我。”
“即使你骗了我？”
留加不回答，双臂更加用力，
“我会解释的，诚先原谅我。”
“松开手。”
“我不松，松开了诚就会跑掉了，我知道的。”留加的声音和双臂都在剧烈的哆嗦着。
紧绷的心和身体刹那就松懈下来了。
无声的叹息。
早就知道自己会心软，就算知道真相而感到失望的那一刻，他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会对留加心软。
他不愿意再感受那双失去了焦点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无力和惊慌。
他也不想去体会被自己驱逐的留加会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远走。
于是他选择再一次留下来。
“我不走。”
留加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睛在自己脸上逡巡，双手还是圈地紧紧的。
“原谅留加了，松手吧。”
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直到抱着自己的身体不再_chan抖。
身遭的风又恢复了夏夜仅有的那点凉爽，
“诚以后别用那种语气给我说话，我害怕。”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靠在自己肩膀，热乎乎的气息掠过耳廓。
诚失笑。
明明犯错的不是自己，却被任性地要求了。
自家店铺的灯光已经熄灭，留加一直紧紧地挨着自己，诚觉得很热可是不想推开他。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留加仍然紧张着的神经。
“这个是什么意思？”指着小鼠上的“m”，诚问道。
留加接过来，反复地摩挲着，歪着头想了一会。
“不记得了，一直就有。”
“留加拿回去吧，给。”诚看着他一直把它捧在手心里的样子，笑着说。
“不，我有诚了，这个就送给诚。”
“什么啊，我和它是一个程度的啊？真是的。”
虽然认识了这么久，诚还是再次惊诧于留加的直接，于是他只能用毫无新意的吐槽掩饰自己的震动。
“恩，诚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是不是？”
黑深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他又在确认什么了吧。
诚回视着那双透露着恐惧和不安的眼睛，点点头。
“是。”
无法拒绝，自己从来都无法拒绝他。
留加立刻笑嘻嘻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漂亮的一张脸在暗夜中似乎也在焕发着光彩。
自己好像被吃定了啊，诚冒出了这样有点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想法。
四十六
放轻脚步，诚弓着腰小心地踏上楼梯，经过爸爸和夏美的房间时几乎是提着一口气。
好像偷偷出去约会回来的初中生一样。
诚在心里笑骂自己想法的荒唐。
“诚吗？”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明亮的光线勾勒出父亲高大的身影。
诚直起了身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最近停药了？”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诚一愣，爸爸的那种语气陌生极了。
视线落到父亲身后，夏美坐在桌边，支着额头看过来，桌上放着自己的白色药瓶。
她的脸上是淡淡地疲惫，但还是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告诉自己，父亲现在很生气。
这样违背父亲的心愿，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和留加交往也好，
自己偷偷地停了药也好。
“最近已经没有发作过，所以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大夫是怎么说的？？”
“诚，停药至少征求一下医生的意见吧，如果反复了……”夏美揷嘴阻止了卫越来越高的嗓门。
如果反复了，也许一辈子都要呆在病院里。
我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就此对它屈服了吗？
我不记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想要好好和它打一仗。
摆月兑了那个白色的药瓶，我才能真的站在人群中，告诉自己：我和别人没有不同。
深夜的卧室里是一片死寂。
“先让诚去睡吧，休息不好会更麻烦的。”
夏美站起来对着丈夫使了个眼色。
“今天去见那个人了？”父亲漠视夏美，依然紧盯着自己，甚至站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去见那个人？”
一向心平气和的自己，
即使一次次地被医生告知失败，
即使还要继续尝试下一种新药，重新开始新一轮不知何时能够结束的治疗的时候，
也只是安静地说了声好的自己，
拳头就那么一下子握紧了。
“他有名字，他叫留加，表说什么那个人！”
我有诚了，
诚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
月兑口而出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留加琉璃一样的声音。
啪！
父亲的巴掌落在了自己脸颊。
三个人都愣住了。
“卫！”夏美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丈夫动手是什么时候了，
那还是八年前有过的场景。
诚捂着脸，大力拉开门噔噔噔地跑下楼去，大门被咣当关上了。
震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卫厚实的手掌狠狠拍在桌上。
“都是那个孩子，都是那个人，果然不会带来好事情。”
夏美看着涨红了脸的丈夫，紧紧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