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玛瑙2008/12/1 14:17:00
十五
赶路回江南时候，车马稍停，林子中见到一群不善之人围着什么。有仆人好奇伸头去瞧，光一只管合目养神，突然听见有个粗声喊着“这小子俊俏，洒家喜欢。”
光一睁眼，一个和尚打扮的粗人拿着两把双刃斧站在不远处望向自己。那堆人都口哨着上前，忽另边多个面容极丑的女人挣出来，拍手笑道“我喜欢我喜欢，这个我也喜欢。”
和尚揍她一拳“你喜欢得多，刚那小子不就是你喜欢要嫁。”
“我嫁两个就是了，臭爷们能取俩媳妇，我也能嫁俩汉子。”
光一坐在车下，手里端着琴，不怒不威，慢慢挑着弦，和尚上前一步“小哥别坐着了，哟嗬，还有乐器，是哪里的小倌？那更好，省得洒家上手调教，陪着来玩玩儿啊。”
光一道”报个名姓……”他忽然又道“算了，这样的人，我也懒得记着名姓。”十指一开，音动，再看，红禸整地。光一站起抱着琴，有家丁快手在那堆血禸中找出条净路，摊开几段长长布扎，让光一踩着过去看那边被绑于树上之人。
他见到那人模样后，轻轻仿佛露出难得笑容“这可是三个人情。”
长濑智也苦悲着，他原是去寻准一，不想碰了这伙号称十二侠的歹人，人都是恶人，其中个丑陋女子还非要与他成亲，他打不过逃不了被绑在这儿行礼，刚在心中骂娘骂祖宗的那边就来了人。
他见到堂本光一，说不出的感情，单想着先拜谢了再去找冈田，可光一放他下来后竟然把琴递给他，说是让他先还一个人情。
长濑怕拖得越久越危险，况且和堂本家还有些东西要慢慢理，他急着走，不肯这就跟着光一回江南，见光一不悦，乱七八糟将以前哄女人的赌咒说了一大堆，说办完私事一定去找光一还了恩情。
随着的老仆嫌弃那些世俗粗语，露了鄙夷神态。
但光一冷然道“哪来的这些，让你跟着我就跟着。”
长濑这下真的急了，他又不敢逆着光一，他毕竟还是怵他武功，憋着干嚎就是不肯。
光一忽然挑出琴弦绕上他脖子“跟还是死。”他这次丝毫未给情分
长濑吓得只好眨动眼睛，等着松上一松，耸了神情“跟。”
再赶路时候堂本光一就不骑马，上了后面的车，长濑也在里面，两个人并身。车过土地时候颠簸，光一摆下身子，头靠在了长濑肩上，长濑自觉有寒气从那边上来，也不敢动，目不斜视，直愣愣得挺住。
很长时间，他脖颈酸痛，活动下才发现堂本光一已经睡着，细目微闭，更如假的一般。他想起当时冈田那句当放则放，无意识鼻子中出口气。
光一接着醒来，头却还枕着，他说“前日我不适，现在见了你舒服一些，也许到了江南就能全好了，不必挨上三五载。”
长濑不明，含糊答应。
“男人有什么好。”突然光一又问
长濑这时胆子大些，能活动一二，摸了头发下巴，再念起冈田，半晌“我不知道，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要麻烦。”
光一立了身子侧望于他“的确是麻烦。”
长濑笑着玩弄手指，他像记起什么，又极不愿记起，看着车帘外时过景色突然道“你让我仔细看看你后背那个疤。”
既然放不下那就仔细问上一问，也许就能死了心，毕竟要的人人了皇宫，这边只是他当初一时猜想。
光一微怔，伸出洁白手掌俯于自己衣扣，慢慢抽开，缓缓月兑了外衫后，内衫也牵掉，肩头刚露……
车外跟随马上的老奴就看一个人从车中飞出，他慌忙喊停所有人，下马去看，还没跑到，后面堂本光一踏空而来，咣得一脚跺上那人胸前。
长濑悲鸣着“骨头骨头，骨头断了……”
光一听到这么喊低头，这分神一瞬被长濑抱了腿掀开，他起身就冲，光一跳出一步又跟一脚，这下长濑是再也爬不起，吐着血惨叫，光一揪住他后颈皮禸“你要你的左眼还是右眼。”
长濑害怕死死闭上“都要都要。”
“你刚在车内哪只眼睛看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长濑咧开他嗓子“我就是想看看你后背，又没怎么样，你干嘛要剜我眼睛……”他感到眼皮处传来凉气，吼得声音更大“而且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就把我踹出来了，不行，这太亏了，太亏了。”
光一听见他这么说倒是一副习惯神情，他对这人无赖小时读书就隐约知道，大后虽不联系可前阵船上更深了印象，反倒那边老奴神色有异，慌张问着光一“少爷，这个狗东西要看你后背？”他问出后才察觉不对，收了口退到一边，战战兢兢垂手两侧
光一冷冷看过他“什么时候我做事说话你也要问。”
老奴跪下，只敢出气。
长濑见了忘记嘶吼，说道“一把年纪了，你快别这样。”话落又被光一狠踢一脚，再次痛着大喊
光一平平语调说道“我要做什么还表外人揷手，”他蹲下，蹲在长濑旁边“就算我哪天有了兴致让他动了我，也不是你问的。”……
216 玛瑙2008/12/1 15:59:00
十六
皇宫内，天子自那晚再也没过来扰过堂本刚，对他也算礼遇，底下奴才不知道其中原委，只道是天子不喜，这些人向来狗眼看人，平日对各宫妃子如此，现在对刚就更不客气，凉饭凉茶每日上来。
刚胃本就不好，折腾了几天，晚上开始闹疾，刀子戳了样，他也不喊人两手按着在床上干熬。
那日的太监这时凑巧过来，掀了床帘看到刚发青一张脸，摇摇头找人喊御医来看，自己搓手坐下“性子烈了没好处，真是一个地方养的，骨子里都那么像，偏的倔强。”
刚苍着面容不说话，老太监等着御医给来看了，开了药煲上，叫个小子给刚喂了，才站起“过几天你那哥哥来，你也就有个伴。”
堂本刚静静答“公公，你会后悔。”
“小孩子家表说这样话，你要知道你那哥哥是谁。”
“他不过就是我哥哥。”
“呵呵，这个嘛……”太监笑着要走
刚在他后面躺在床上“无论怎么样，他是谁，我都能让陛下放了他。”
太监踩着门槛“说你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撇开他的身份不说，万岁爷他老人家从不好男色，光是这个我看你也玩不出花样。”
他让人合上门，对着外面奴才轻道“别折腾他了，不过是个物件，让他好好过了这些日子。”
皇旨出去几天，应该赶也赶上堂本光一，天子捡了时候坐在在湖心亭看人拔败荷。
猛地一副长长画轴卷开，摊在湖上，那画奇怪，本该是沾水濡染成了团墨，却衬着这水一点点将颜色铺着，像极释迦九生莲花重生，皇帝看痴，忽而一个人踩着那画一步步走进湖中，是藕色长衫，和这水这画交映，他一步步人了这冰冷湖水，像件精工美物，带了灭世的破碎，所有人都去看他，直到水没头顶。
天子反应过来，拍案而起，唤人去捞。
堂本刚在湖边，全身湿透，被人压着口口吐水，天子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又看这湖中沉下去的画，等到刚稍微一动眼皮，他竟伸手亲自给抱上旁边龙驾……
晚上，皇帝留在坊中，案上摊开的画纸，轻轻刮过”朕猜出你想法，”他道“可惜朕不喜欢这些。”
刚爬起来“也许陛下该试上一试。”
皇帝笑着望他“你就像那个奴才说的，还是个孩子。”他看着刚，看着他嘴角挑了笑容，心头哪里像是初桃融开，坐过去，放了帘子“那朕就试试。”
刚抱着这个男人，他记得这是他娘小时候偷偷教给他的迷心术，说是以后大难时候逃生所用，如今他用他让这个男人抱了自己，大内高手众多，一定会被发觉，可只有赌上一赌，在没有被揪出前救了堂本光一。光一不能被人囚在这冷殿清宫，他会死，折翅的孤鸟不比自己，他一定会死。他表他死。
他不过是他的哥哥，仅仅是他的哥哥。刚歪头，床那边有一堆面人，棉絮包着可仍是断了手脚找不出一个完整。
光一在车内被长濑拥着沉沉睡去，他身子比车外还要凉，长濑抱着他苦不堪言，冰得格外清醒，他记着当初城岛对他说过，那个人背后有着特殊的胎记，得了这个人你就有希望得了天下，因为这个天下本就是这个人的。天下，什么天下，一个虚虚词汇换了满门的血腥。
那是多少年前，宫内太子立位，先皇不满，执意下旨说宠妃所怀若男则为太子，若女则为公主。这一诏书惶了人心，十月胎满，男孩之声哭响，太子党人遍布，小儿定会不保，有老宫女用死婴换出那孩子，演了目只有在戏台上见的狸猫换太子。天子后登基这十年，始终烙着心病，到处查遣他那背后有桃花蝴蝶胎记的弟弟。
长濑智也从那天知道刚的身子被人坏了后，对城岛等人遗言淡了下来，准一又走，一句当放就要放绕之环之，他忽然紧紧臂膀抱紧光一。
所谓仇所谓恨，追根到底全是那一个权。他想也许进宫对堂本刚是最好去处，皇帝位牢势满，要的不过是心安，只要刚在他身边，有那一分血缘他不会对他如何，比流荡在外要强上很多，毕竟很多人会和自己师傅城岛一样对天下二字执著，哪怕只是梦。可先皇遗训的太子这个莫大诱惑真是太强。
他又想起冈田，还是说了同样话语“若你是个女子就好了……”
光一在怀里动了动……
230 》《2008/12/1 17:09:00
堂本刚走后两个时辰，堂本光一带着家人出馆，老仆给他家少爷牵着马，光一淡淡道“我哪里稍疼。”
这句话如果被别人听见，必是极惊，因为光一是从不会这样说语，小时从树上跌下摔了胳膊连哭都未哭，现在这么说，必是极大他人想不到之痛楚。
可那老仆淡定自如，牵上马绳“少爷，咱回了江南就好了，江南有好大夫，让他慢慢看上您三年五载，这疼就减了。”
光一的声音竟多了点异样，他微微倾着身体，一只手包着早已变干的绢布捂住身体仿佛是胸口位置，他道“原是要这么久。”
老仆道“那也是少爷这样的人，如果换了别人，十年二十年可能都治不好。”
“原是我这样的人。”
……
“前日我不适，现在见了你舒服一些，也许到了江南就能全好了，不必挨上三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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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如此。。。
241 玛瑙2008/12/2 9:53:00
这文撇在这儿是个心事，赶快完了它，就可以撤走了。
十七
皇旨快马到时，堂本光一和长濑智也已经快到渡口。
旨意接了，家人都纳闷却不多话，只有老仆忽然上来，没由来得跪着紧紧抱了光一单腿，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回头再往近京。
长濑看得奇怪，他以为是堂本家通共两条血脉，这仆人不舍断根，也就慢慢蹭去，四下望望，看皇宫来人不注意，悄声对光一说道“不如先躲了。”
光一单手捏着那黄色卷轴，看看地下抱着他的老仆，抬头，今天乌云压日，卷了半边大风呼呼刮来，他按着胸口，说了句“回近京。”
手摸着长濑替他抱着的木琴“你不用跟着了，带着这琴回江南交与家父，就说光一留在宫中小住，再几日或我或刚，会有一个人回去本家。”
老仆听至此，自己上身抢了长濑的琴，高高举着“少爷，这琴您不带不如就摔了，也不能经了别人的手。”
光一望他一眼“那就摔了。”自己走近宫内御史前，高高挺挺，斜日长影，不拜不谦，飞身坐到那些人牵来的空马上。
老仆还是举着那琴，一直举到他那双昏花老眼再也不见堂本光一身影……
默然长叹一声“躲不过，还是躲不过。”
长濑跟着他问道“什么躲不过？”
老仆瞪他一眼，抱着琴“少侠不是身有急事？那就不用跟来了，老奴等人也好赶船回府。”
长濑被说得没意思，鼻子里哼了声“谁愿意跟着。”自己抛了铜板选了东南西北一个方向，顺手牵了堂本家一匹好马，爬坐上去自己离开。
先不说他，单说堂本光一跟着宫内人一路赶跑，没出两天就回了近京，路上尘土让他露了满满倦怠，可下马站在那里，还是冷冷艳戾之气势，宫门打开，也没有太监宫女敢上来，只能由大内几个高手围着，送去殿上。
他也不跪，负着两手，直视龙君，想天子圣威，旁人先是不能不敢去看，就算看了，气也被压一半，但今天却没有，这倦色的堂本光一就立在那儿，稳稳又稳稳。
早有太监喝立，被天子止住，含笑道“你可知道，单是这样，朕就可以将你拖出凌迟。”
光一不答。
皇帝凝神看他一会儿，起来，也不下殿，说道“带他来紫萱宫。”
还是那个老者医官，枯老手指刚碰上光一后背，光一全身一_chan，抓着床头绣凤壁挂强忍不适。
医官这次没有用针，光是看着那块儿盘脚疤蹙眉，光一通身皮肤都是雪白无彩，竟像冰里掏出，他忽然问道“你从小都主餐流食，荤腥不沾对吧。”
光一懒得答他，闭着眼睛，忽然发簪折断，云发散了满背，乌黑雪白间隔而显。
医官转身，皇帝这次没有在旁，仅仅外堂品茶，看老者空手出来，眼睛不经意亮起“是真的？”
医官拜答“胎处毁，已看不出。”他又道“不过，有接生的老宫女说……”虽再无外人，他仍小了声音“当年男婴一出，全身冰白，无生无热，这是先天的雪疾。今见此人，也是如此，想雪疾万人无一，恐怕就是陛下要找之人。”
皇帝再笑，很满意，忽而自己叹道“都说天女无汗，朕有缘见了，却是男儿。”
医官听出天子话外之意，略微舌忝 着嘴角“这雪疾之人，生不由己，天赏他们二十几年命期，陛下有心，也是无妨，只当圈养小物。”
皇帝笑意更浓“朕对男色无爱，何况他还有我父皇一脉。”
医官跪在地下叩首谢罪，皇帝再笑“爱卿年老，朕就赐你美酒一杯，去吧。”
医官抬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此下场，等着夜光酒杯捧上，也不惊，年老之态洋洒仰头一饮而尽，眉眼间流出一丝不让外人察觉的得意痛快之色。
247 玛瑙2008/12/2 10:34:00
十八
夜深露重，殿内金床，刚被天子抱在怀内一身暖气。覆了雨露，男人睡去，刚睁着眼睛，眼神飘忽，他两颊含了绯红，多了些男人不该有的柔气。同样的人与容，哪里总是不对。他生着又像没生。两只手痴缠着皇帝，在这响空的氛里丝丝笑出。
那日的太监从殿外巡视过去，揉着眼屎弹出，摇摇头“孩子就是个孩子。”他搭了句给旁边内卫总长，高大男人也点头而笑。
迷心术迷心术，让你逃命晃人的迷心术，用在这里成了彻底旁门左道，也就只能引得你也迷了心智，人了歪门。
“孩子呵。”太监呵欠声，叫个小的宫女过来，扶着自己回去屋子。
天明时候，天子起身，刚懒在床上，旁边落着几支画笔，身上点了下墨迹兰花，又是不知道玩了些什么花样。
“你哥哥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你要去看吗？”男人伸着手由宫女打点皇服
刚转个身“等睡醒了我就去找他好了。”故意出着鼾声。
男人笑笑摆驾听朝。
堂本光一坐在宫内，一夜都未躺身，他嫌脏，选了最小的地方坐着，泥人样，宫内四窗皆关，门也掩得稳当，不见丝毫阳光，点了几颗小烛，衬得黑更浓。他还是不明白这所为，他以为，他由着自己，他想当然得将事情往着不堪处排去。却没有，光是那么几个人看了他，那么几个人又走开。
如果刚没有骗他，他真的是做个画师，那他是否也真是为个琴师。
心到这里缓了下来，冰绽的脸上浮出安定的神采。
画师琴师，琴师画师……
当初自己父亲接了旨意说什么也要刚人皇宫，自己遵父命也是一口咬住。后来种种他也不知道这人生是为谁活，从未经风历雨，读书请来高科状元郎，习武遍找盟中一等高手，现在到了一种他觉得是关头的地方，他却根本没有一个办法。
他第一次这么苦闷，手攥了拳捶在床头柱上。
忽然宫门被推开，卧房的帘子掀起。
他看见他。
身上的长缎拖着，鲜亮的梅色不似以前那个恬静之人。光一站起来，有点睁不开眼，他头发还是披着，没人为他打理。
两个人站在那儿，什么也没有隔，又像隔了什么。
堂本刚笑着，伸出手，他的眼睛还是定不下，飘忽着，晃着，他叫了光一，他叫“哥……”一声亲亲切切，一声冷冷凉凉。
光一没有抬手，刚刚暗中思动面容平淡下来。
刚收回手撑在唇边略略笑着“你还是那样。”他扫了一圈殿内“皇宫大得很，我让人帮你沐浴，带你去逛逛如何？”
254 玛瑙2008/12/2 11:26:00
十九
的确是龙诞天养之地，光是一处紫御花园已经不着明边。刚在前面走着，他昨晚让几个画师画了千朵娇花，派宫女剪了背后粘绒，绑在秃枝上，一看下去竟比阳春还要风情几日，加上冬风寒气美得妖异。
刚随便走着，看了会儿就乏了，回头望去，光一远远得，像是一个人走，根本不是随他一同，只晃了个小点离着站着。
堂本刚让宫人都下去，他自己歇脚等着光一，光一却总不上来，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微妙得保持，他伸手碰不到他，再伸手依旧碰不到。
刚在前面，光一在后面，或者说刚在极前，光一在极后。如果这是市集人多，恐怕早被掩埋，根本不会看出他俩是一道而来。
一拐一绕，到了杂园，是为了给皇帝解闷弄来的天桥杂耍，里面虽然也有摊集，但也就摆个样子玩玩儿而已。
刚进去，熟步走在个面人摊前，他回头看了眼堂本光一，抓了个极精巧的旦角在手里，就像在等着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回头，光一还是站得那么远，停了脚步，不迈上前。
刚也是站着，他就是在等，他抓着那面人看了又看，放下，拿起别个。
他门两个在这里足足待了一个时辰。
终于，终于堂本刚掀着袍空着手，正面走近光一，他摸索着，摸索出一个钱袋，递过去，光一不接。
光一就这么望着他，他的手里被刚塞了一张整倍的银票。
光一一翻手，那张盖着官印的黄纸在空中飞着，光一说“好脏。”
刚望着那纸，仰着头，他说“的确，你说对了，的确……”
…………
江南下，冬不凉。
他找到他，长濑智也轻易找到那个人，一个瘸子，还是长得极好看的瘸子，管他男女都容易找到。
冈田准一坐在个小店里吃着一荤一素两个菜，他清瘦得很，不知道是被伤口给磨得还是什么，让人看了心打根里疼，长濑智也进去大咧地叫了酒禸，坐在他的对面。
冈田抬眼，却像不认识他，光是吃自己的饭。就这这时，一把快刀扎进冈田眼前木桌，几个男人闯进，一脸凶气。为首人报了姓名，直说要杀他祭拜自己把兄弟。
准一放了筷子，摊开断了的白扇，缓语“他收人钱财，反倒添灾，我帮他灭了头顶阳火，也算公平。”
几个男人听了张牙舞爪冲上，长濑这时飞着挡住冈田，一掌拍出一个，打成一团，斗打间他瞥了准一几眼，发现他还是吃着自己的饭，没有丝毫要出手意思，也就死心，毕竟若不是自己，就不会生了这些事，他对不起得何止堂本刚一人。
可自己功夫也就那样，逐渐处了下风，冈田准一在旁扶着拐杖站起，放下饭钱，艰难得出了小店。
过了会儿，长濑彻底不敌，被人给在身上拉了几道大口，他疼得直叫，忽然从门外飞进道长锁，套上他脖子，一拽，他被拉出。
颈骨差点勒断，长濑发现自己被扯上了一辆马车，旁边的人靠着一把拐杖。长濑智也狠狠喘气扎燥着捂着伤口。
准一打开他的手“别碰，会感染。”
长濑听了这句话，心里放下，慢慢说“我以为我们，我们……”
准一道“那是你想的，我和你始终……”他顿了顿“也是好友。”
他用白巾给长濑抹了血“你和堂本光一待得久了，血也流得缓了。”
长濑想起之前一路抱着的光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准一低着头，突然长濑也低了头，像是试探什么，口勿了他的唇。冈田也没有躲开，更被他给一压，深深亲啄上。
好久才松开，同时整着呼吸。
准一捏着自己手指，猛地出了两行透明清泪，长濑看了，慌张“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就说，别和个女人似的哭啊……准一，准一……”
冈田摇头拭去泪“我若是个女子，也许真的会好些……”
长濑心里又惊又乱，能做得只有伸手搂住冈田准一，他不知道这马车去哪，他也不问，天下人会负他，但准一不会，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263 玛瑙2008/12/2 12:35:00
二十
车子不知道赶了多久，长濑拥着准一昏昏睡醒吃饭再睡，不多言，他试过把手摸进准一内衫，可总是动了心后又灭了心，他想他们还是来得朋友好，他觉得他放开了，可他不敢保证，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得好，等老了寻个女人生上几个娃娃，也就过去了。他不会跟他的娃娃说当年那场祸事，他希望那些人和血就随着那桃花蝴蝶被锁进深宫。
可冈田却总是不自觉的就流泪，他哭起来没声音，让人打怵从心里发寒，长濑搂着他捂着他，他害怕他也变得冷冷冰冰。
车停下，长濑忽然不想下车，他想这马车这么一直驶出，可准一却抻着拐杖跳了下去，他也只能跟着。他看见面前偌大山庄的书庆匾额上有两个烫金斗字——堂本。
准一望着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长濑，换了一种长濑智也以为只有光一才会用的生冷语气道“来，跟我来。”
皇宫内，刚靠在天子身边喝着酒，他没酒力，几杯下去就醉了，红着脸，说着些胡话，突然站起欢乐得转个圈，高声让人去把光一带来。
一会儿功夫，人过来，堂本光一自从在宫中就一直换着雪白的缎袍，今天不知为何穿了身瑰红，辉照他人更是雪肤冰肌，黑发团团，刚跑下去，拉了他，糯米粘音对着皇帝“我给陛下唱个曲子怎么样。”
光一不动，或者说懒得动，半闭眼睛。
刚说“陛下看我给我哥哥选得衣服好看不好看，”他又几步跳到殿上“人都说作画人很会打扮，我不是女人，钗饰不明，可颜色会挑。”
男人点头含笑赞了声。
刚说“我给唱曲子，陛下你来听，我这个哥哥不仅会抚琴，还会舞剑，让他舞给你看。”说完，从墙上挂得几把装饰用的未开刃长剑中细细选了一把，再下去递到光一手上，他说“哥哥你要好好的舞，舞得好了，陛下开心，我们兄弟就什么都有了。”
说完拉过旁边乐师手中的月琴，扯住琴板开始一场靡音。
光一先是一动不动，周围绕着很多舞女，他把剑扔在地下，咣琅一声，盯着看会儿，重捡起，握在手里，一步步划开。
他人如寒冬白梅，剑又慢快得宜，全场人都看得痴痴……
刚还是靠着天子弹着月琴，他抬手，琴弦挣断……
一把剑，带刃锋刹靠在皇袍之人脖颈上。
男人不急，拿着小酒杯酌了口放下，他笑着，目是半月温和“这戏好看，快别愣着，都记下来，明年朕生日也要再来这么一出。”
刚用力扶着桌子，_chan声道“让光一走！”
光一剑凉了又凉，还是不及他的肤肌，他说“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男人笑着，让他们都熟识的太监捧了皇旨朱笔，他说“我下旨就是了”他说“下旨，朕册立大皇子明心为太子。朕崩他立继位。”
刚的脸色难看起来，男人说“孩子的戏码，朕喜欢，天下不该是朕的，但天下却可以名正得归了先皇的皇孙。”
光一把剑丢开，他说“你表难为刚。”说完就被拥上来的大内侍卫按在地下，刚同样，两个人一左一右，脸贴地面。
男人理理衣服，自斟自饮“歌是好歌，舞是好舞，朕也让你俩看场戏，”他又笑，摇头“朕是要让这几天教了朕男人好滋味的宝贝看场戏。”
他微微一侧摸着光一布下的头发“把他给朕绑在御女绳上。”
刚听见疯了似的吼着，他说“你别碰他，我求你了，别碰他，你怎么对我都好，你别碰他，别……”他喊着，看光一被人拖走，光一只跟他说了两个字，他说：“闭眼。”……
274 玛瑙2008/12/2 13:26:00
二十一
听了这话，刚更是疯了，快要喊得呕血，皇帝被他弄得心燥，靠着光一让人拖了他出去。刚死死把住门口，光一不看他，有些厌烦表情，手被高高掉着，歪垂着头“吵得要死。”
宫门合上，里面寂静无声。
刚也寂静下来，老太监过去，蹲下，指肚擦着他的泪“万岁爷是天神，人不能和神斗的。”
“他是鬼。是鬼！”堂本刚大喊疾声
“呵呵，就算，那也是你斗不起。”太监摆了袖子“小孩子家小孩子家……”叨叨着走开
宫内还是寂静，死了一般，刚被人扣着手跪在地下，他又在等他……他恨自己耳朵不够灵敏听不见响动，他又怕他能听见响动，他祈求什么都表发生，可宫门大开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
光一曾对他说“闭眼。”
他现今圆瞪双目看见殿上男人身后绑着的人，一件瑰红的袍子半月兑半掉，遮了身体又似乎完全没有遮住，他看不清他的脸，他头低低的，发也极乱，刚不敢再看，可又不能不看，他的嗓子中有着音他发不出，刚笑了，他笑他当时那么张扬孤傲可顺了自己父亲送他人宫，笑他曾说你跑一次就打断你一只腿如今双翼剪断，他笑他原就什么都不懂偏偏还要做个哥哥，他笑他本就天然无知非得依着自己一意孤行，他被侍卫松开，揉着膝盖恍惚得走过去，他对男人行了礼，绕过，过去那边，他还是不敢看，刚向后退了，他碰不到他，又不敢碰，他知道他有洁癖爱极干净，自己是脏了的，自己不能碰他，只有干干张开喉咙，却已经叫不出那两个字，甚至是一个单音……
夜深诊视，一个御医跪拜对着天子，他说启禀我主，画师恐怕是哑了……
堂本庭院，书案上摆着光一的琴，冈田像来到自己家中，径直过去坐下。长濑智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两眼直瞅着冈田求救。
堂本家几个长辈面色冷峻，绑了极白的绳子在腰间。
冈田说”智也”他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这一叫，长濑惊了又惊，答道“啊？”
冈田准一摸着自己的腿“现在你可以了了你的噩梦。”
长濑莫名，盯看他
冈田慢慢起来，看着堂本家人问“果真要反吗？”
“臣等含苦至今为的就是今天。”
“为了这个天下，自己亲生两个孩子也表？”准一说出，笑了一笑“忠臣至此，我母妃若在多么欣慰。”
“天下本就该是您的，莫说两个孩子，能帮您躲了这一劫，就算全家两百人命也可献上。”
准一道“那好吧……”他扶着拐杖起来，让人帮他退了衣衫，露出后背，干净平坦，一个家人上去贴着肩头位置滴上浓黑的水剂，准一像是很疼，忍了咬着嘴唇不叫住，一片血皮下来，而凸显出来的却是另一层比其他皮禸更嫩上几倍的肌肤，上面一只桃花蝴蝶晃得长濑眼睛睁也睁不开。
长濑智也呆望了会儿，青筋突起，嘶吼上去掐了冈田脖子，他怒他恨，他和他，他，不过被这个人当个掌中小物，玩了又玩，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旁边的人都去拉他，光一生父大喝“这件事，殿下也是才知道，你快放手，你……”
冈田却看着长濑“我说了，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恐怕也不会是……”
283 玛瑙2008/12/2 14:15:00
二十二
长濑智也躲在房内一直哭，他像是很需要眼泪发泄，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再无可哭，他去找了冈田，他说“我要走，我欠人人情，得去还了。”
准一坐在那儿，看着拐杖，这拐杖还是当初堂本刚和长濑智也一起在船上给他做得，粗糙难用，他说“你放开了吗？”
“放不开。”长濑说“放不开才要去，”他过去拿了那拐杖用力磕在大腿上一掰“这玩艺儿不衬你，让他们给你做根精细的吧。”
冈田笑着“好吧，我知道了。你走吧，如果你有命能还上人情。”
长濑向外走了几步，背身停下，他说“当放就要放，这句话我再送给你。”
准一勉强得单腿撑着，蹲下去，捡了那两截断开的拐杖，又努力坐回，吐口气，道“你把琴带着，如果你真能再见到他，就交还他。”他还想再说，长濑已经走了。
冈田伸手摸着肩膀，他说“放与不放，由天不由我。”
史书记，庆年冬，南有军称“顺天太子”,奉先皇遗训,召兵十万，北上而战。领之人肩背处有桃花蝴蝶胎记，百姓信向之，确其为诏书太子，天下遂大乱。
宫内男人处理完案头之事，去了一个地方，他自那天殿上就留在那，他爱这人冰凉温度，可以让他安下心神，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杀了多少人，藏了多少心火，终于有这样的东西可以冻住它们。
光一还是那样，靠在床头，他不肯一个人躺下，即使他脏了，他也还是干净的。
男人说“老狗死前竟然骗了朕。他肯定一早看出有异，”他摸着光一“只是你这身雪疾难道也是被换上的吗？”
光一不答，他从刚哑了的那天也就再没开口说话，他本就话少，这样也不觉得奇怪。
“那么小的婴儿就给换血换命，那些人真是处心积虑。朕心是狠的，他们比朕还要狠。”男人觉得光一在哆嗦，搂搂他
堂本光一忽然问了话，他声音同先前一样不真切的寒“宫内规矩，男色只可留下一人。余杀之，阉之。现在天乱，你肯定不会为了我们破了规矩，失了军心”
男人一愣，点头，笑起“你还是想让朕放了他。”
光一却说“放我出宫。”
男人愣了一愣，放手“你表你的弟弟了？”
“我父辈心狠，我心肠又会好到哪去。”
“朕若不肯呢？”
“你会放我走，你徘徊在我这多日，早有奏章警上，再留我一日，也会让人以为你被我蛊惑，弄得人心惶惶。”光一眯起眼睛再睁开，眼瞳黑的，却不再纯净，像是什么纠结在一起杂混着出了的颜色
皇帝笑“那朕杀了你，用你的头去稳人心不更好？”
光一摸着自己胸口，他说“你舍不得。”
二日后，堂本光一被下旨乱棒出宫。
听到这个消息后，刚还是靠在窗棱无神看着青鸟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