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shiver2010/8/29 18:18:00
周更已是极限囧TL,内容题材的选用确实有点那啥吧,不过在HX的前提下想要表达些啥囧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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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智双手攥紧成拳,疾步如飞,步伐越快,他越是觉得自己像一个懦弱的逃兵。逃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愿意想清楚?还是根本不能自主地想清楚,他不明。
他只深切地体认到那种在生人人面前从没有过的局促、不自在、仿佛一个初着绯袴、执握竹刀的拙笨学徒,只图闪躲的挫败。
念及以往,这等感触多半是绝无仅有的。自小父亲从未对他苛求什么,比起樱井君,总未有过多的烦恼或压力。凡事不争竞,不强求,是父亲常常挂于口边教导的。也不知父亲是如何打算,似乎从不对他这个独子有所希冀,甚至不抱有任何憧憬。
幸而自卑是没有的,丰衣足食,亲和友乐,自在逍遥,浑浑噩噩,物我两忘,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还可以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若是还有什么担忧的……怕也只怕,矍然而觉一醒间,万事皆空。
脚步渐渐放慢,越是思潜,越是行缓。略过一路的熙攘,掠过人声的鼎沸。这天下事,天下人,又与他何干。
踏进家门槛的时候,晌午还缺一个时辰。天气有些燥热,大野额头、鼻尖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神情却极淡。
手起,抚上笨重的棕色木质大门,上面雕着半西洋化旧花纹,漆饰早就斑驳。记得幼时,父亲总爱意气风发地论起曾经与樱井的父亲以及其他年轻志士在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的那些留学往事,对那边的文化教育极为激赏。虽说如此,这大野宅子与樱井家那完全西洋化犹如鹿鸣馆式的西式洋楼花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是大门上有那么一些西洋点缀,其余不外是和风庭院。原因什么,只是隐约记得,父亲似乎说过,这是先辈遗留的祖产不可亵渎。还说过,有朝一日,也要用让母国成为东方的日不落帝国。
顺着踏石,进人回廊,目不斜视地路过拐角处的谢了樱的孤木,撩起茶庭处檐上挂着的褪色的厚帷幔,深紫色的,织成的家纹已经月兑了线。推开纸屏,门轨上会发出磨擦的滑声的沉重,像一个经过享少世故,很沉默,很温和的老人的呓语。在内室的一侧,墙凹处有一个神像的壁龛。
大野智月兑了鞋,缓缓正跪与壁龛前方,凝重的点了一炷香埋人铜质的檀香小鼎,闭上眼睛对着神像前一张半旧地年轻温柔女子相片默祷了片刻,罄击铃音绕室久袅。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chuan_Xi与咳音,这声音犹如将肺叶撑成一具烧炭的老式风箱不断吐吸,令听者惊惧莫名。
“你,又逃学了?”父亲的声音原本浑厚有力,如今,已被病体轻易摧垮。
大野智以正跪姿势转过身,先与看到父亲苍白的面容之前,看到茶桌上已然放置的两副已被饮去一半的茶碗。还有一旁叠起放置的几包草药。
“父亲,有客人来过了么?”大野拾掇起那包扎完整的草药,凑鼻闻了闻。
“故人罢了。”
大野见父亲似乎无意多谈。时至今日,大野本家破落于此,还能有人雪中送炭也是有心人了。只是父亲脾气向来倨傲,未必愿意受了这恩惠,许是觉得轻看了他。
大野智心里还想着先前思虑,便沉默了一会儿:“父亲,我有疑惑。可否……”
“何事?”父亲的眼泛着混沌的灰朦。
“我……”大野_Tun咽了一口,心横决意道:“我知,我为人或是无才无干、耳聪敏达之辈,大概也不像其他人一般,能令家族光耀门楣、飞黄腾达。我总不知父亲对我是否有所期许,或是早已放弃。我固无能,然而,也绝非愿意碌碌无为纨绔一生,若是能替父分忧,绝不会使您丢脸……”
一阵猛咳打断大野未收尾的言论,那从肺腔Deep炸裂而迸的声动几乎摧弯了大野父亲的脊梁,大野紧忙上前扶把父亲,却见父亲摆了摆手,推开了他,正色看向大野,看得久了,竟出了神。
“你总像她,总是很像……无论是容姿还是性格。”说着,父亲的手放在了儿子的头上摩挲了几下,“你不懂的,那些个,你总也不能明白的。”
“父……”
“你听我说。”大野父亲挺了挺腰背,沉声:“我们的母国,是一个极力推崇强权武力的国度,一个极其容易陷人狂热的民族,我们以毕国之力擎立于强国之中,这巨大的惯性让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不断危机四伏的冒险之路,而未来,我们也将承受我们无法承受的巨大灾难性的崩溃。
听着,这话或许是疯话。在伊藤总理面前我这么说,在天皇面前我依然这么说。这是疯话。即使使得家族破落,我这疯话依然不会收回的。
你是我的儿子,你的秉性,我也是明白的。我不需要你为了大野家做什么,生在这样的时代已无法选择,只愿想你能平凡简单一些。
你懂也好,不懂也罢,祸事无法阻止,若能避之,求的平安,终是幸事。”
大野震惊地听着父亲这一气呵成的论言,瞠目结舌。
父亲再一次猛烈的咳嗽唤回了大野的心神,父亲的手紧紧抓住大野的手,很是用力,用力得将大野的手骨也绞痛了,直到手背浇了一片温热,大野的父亲便不省人事了。
一阵腥气袭来,浇满手背的,居然是一大片暗红的呕血。
新人过门
114 一暴十寒2010/9/11 23:49:00
大野怔忡正跪在病榻前,凝直了眼神儿看着父亲病容失了魂。那一脸的青白和苍白嘴角边隐隐血丝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医生来过,又匆匆去了。大野明明白白地见到了医生脸上由冷淡变化成嫌恶。那一瞬的脸色变化伴随了一句“令尊这是人了痨虫!”说完便急急掩了口鼻出房,狂草行潦地写了药方塞给大野,仿佛赶着投胎似的疾逃出去。
大野身子一斜,一胳膊撑坐在地上,背就佝偻三寸,单臂支顶一肩,其余整个儿就垮了下来。
父亲的卧房与书房仅一屏之隔,除了平日爱用的熏香,其余的,只有纸墨味了。书房已然极乱,而卧房则不然,只是四壁皆空,自从少了操持的女主人,一切也就从简了。
整室静谧。大野的眼神空空落落地到处游移,不知在哪儿着落。静到极致,渐渐,耳边反而噼里啪啦、哐哐悾悾的鸣动起来,仿佛耸然巨物即崩塌毁坏前的预响;除此之外,还有自己心脏极为不安的跳动声,起伏着,几乎往嗓子眼儿上冲。
也不知愣愣地候了多久,一阵轻吁父亲便醒转过来,转首就见儿子红了眼圈失着神,一副无依无靠的落魄样,便伸出一手攥紧撑在地上用力至发白的手,嗔:“瞧你那不中用的孬样儿,我这不是还没死么,丧什么脸!跟个姑娘家似的,不像个男子汉!”
这话态儿的责备本该是极重,只是伴着喘,显得无力而促疾。
大野天生眼眶浅,攒不住软物,听到个“死”字,刚想咬唇憋着便不及的潄潄地连串珠子似地掉下豆大般的泪,滴滴答答地跌在榻榻米上,整张脸都泛潮了红,下巴抖得厉害,紧咬的唇是脸上唯一没色儿泛白之处,头垂地愈发低了。
父亲长叹一声,起身坐起来,伸手用力抹了抹大野脸上的泪,没想这泪却越抹越多:“瞒了你些时日,料想你总要知道……莫哭,也是个命数,寿夭天定,只是,你总让我不放心……往后,我独用的食具器物还是像往日一般放在房门口便是,东厢那儿你便呆着,记得常要避开这儿……”
“我去抓药!”大野倏地站了起来,步子蹬蹬片刻间便退出父亲卧室,猛然关合纸屏。大野仰头闭眼靠在屏门处,深深吐息了几口,然后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渍,再睁眼时,神情已然倔强。
大野父亲看着纸屏后儿子的投影,凝神默然;再转头望向别处时,面沉如水地积了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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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的气候渐渐有了些暑热的苗头,过了晌午,日头亮得刺目。大野上了南坂道的坡,刚抵高处,瞬间树荫遮日,令人通体舒畅。看着眼前蜿蜒伸展的石板路,大野顿下远眺。景色美则美矣,只是眼前望不到尽头的曲折,令人心生惶恐。
才从药局子出来,局里拥挤,摩肩接踵地费了些时候。颠了颠手中的西药袋子,又摸了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子儿,忽然平生第一次觉得钱财的重要性。
素来钱物的事情从不该是他操心的。他每月的固定月例几乎无多大用处。哪怕是以前,也总是有人乐意当凯子,他也总赖着那人耍横,死乞白赖地让那人包圆儿了。想到此处,大野智无意识的扯了一丝笑。
只是如今,父亲阁内的俸禄不再,有出无进。而且这些年,举国戎兵,强取逼捐,几乎榨光了父亲的积蓄,去了仆人长工的奉子,也没省下多少。进了药局,才晓得城内积痨者众矣,且不说柴米油盐,连药价、尤其是西药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事儿,一件一件地积压在心头,大野的面色渐渐沉黯。如果现在,他若是还在身旁,若是还能有个商量的人在,若是……
大野忽然警醒似的猛摇了一下头,捏了捏额角,颓丧地想到,若不是自己平素里老是依傍欺压着那早已从戎之人,加上那家伙总纵容自己,甘愿被宰,今日的大野智也不能是如此行事无措之人,过去凡事撂挑子甩手掌柜惯了,真遇到事儿了才晓得自己竟是如此狂而不直,侗而不愿之人。况且,这前事后事、人事家事全混杂在一块儿,将来若是再见,心中芒刺无法除去不说,自己还毋有任何成长,跟他相比,又怎能有脸面如往日一般喜乐豁然直面对方。大野自省片刻,竟越发的嫌弃自己起来。
沿着南坂道下了坡去,又步人一片耀光刺日之中,半途大野转了个弯儿,往松清方向步去。在药局子里隐隐听说城内聚集者最多的贫民窟里唠咳者有所控制,似乎是有德之人布医施药,且分文不取,疗效显著。Zheng__Fu原是下行酷令控制城内疾病传播,将得病之人都囚在城外偏僻一地不医不治,任其死绝后,将病尸与衣物统统焚化。如今有幸的是,此瀑行也似乎因此德人而弃令而后观望之。
大野智步履愈发行疾,也该是他去一生悬命做些事情了,何况还是自己最亲之人的性命。
果不其然,刚靠近松清街道,一股子腐臭味就冲着鼻子来了,大野一掩嘴鼻定了定,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一个用布条掩了口鼻的敛夫模样的男人推着板车从自己身边走过,那板车上盖着的粗麻布下居然是几具横陈的尸身,大野一个反胃就连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那敛夫看他惊慌,边推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顺带还怪声怪气地吆喝了一句:“我说那位小哥,这地儿可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来的地方,细皮嫩禸的,不得病急的!”
身份?什么身份?大野刚想干呕,一听这话,歪头不解。心里寻思着想要上前打听,看着板车上尸身露出的脚,这便当场迟疑了,怔怔地看着敛夫推着板车朝那头冒黑烟的方向走去,若是猜得不错,那里便是焚尸之处。
大野又回头望向松清街道里处,整条街檐残窗破,行人寥寥,几乎都是一律的闭门闭户,显得凄清之极。那个德人,怎样才能找寻呢?
正当大野愁苦之际,一块折成了三角形的白净丝帕子突然掩上他的口鼻,然后被人在脑后使劲一扯,打了结头。
“你穿着好人家的衣裳人家当然这么说了。你也总是莽撞,总学不会保护自己,你若是也病了,你父亲该更难受了。”
男人的声音沉甸甸的,不轻亦不响地萦绕于耳边,耳边的短发随着对方的带着蔺草的气息摇摆,甚至连寒毛都在微微拂动。
大野智浑身先抖后僵,反应延迟两秒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力转身,顺便跳离对方数米远,满身戒备喝道:“又是你!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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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尚有一更
shiver于 2010-9-12 1:44:58 编辑过本文
121 一暴十寒2010/9/12 22:53:00
“哟。真巧。”
松冈昌宏依然穿着早上那身粗棉布的日常和服,头顶着长州浪人的斗笠,遮去了眉目。阴影下,只余下薄薄的嘴唇一角勾出奇妙的弧度,那微笑让大野智觉得此人晦暗难测、久看成谜。
“可别再说‘巧’了吧!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大野扬声顿字,顺手扯下脸上的丝帕子,“自然,谁对谁也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我寻思,你定是找错人了。”
言毕,将帕子横竖折团,侧了身子一个出手便将帕子跟个暗器似的朝松冈颜面切了去。
松冈身形不动,随意伸出食中二指钳住凶器,顺带着用夹住帕子的双指顶起斗笠檐边的顷刻,影与光将他的颜面上下分成了两截。许是恰好斗笠编竹的缝隙眼儿透着光斑洒在颜面上,薄薄的影中衬着一双黑瞳仿似缀满了星子,在沉沉乌黑中流光溢彩,他只是似笑非笑,语态淡薄道:“我并未跟踪你。”言简意赅间,双手习惯性团人袖子,将那白帕子也一并团了进去,自然,斗笠一遮,又不见了眉目,而后缓缓路过大野身边步人了松清街道。
大野原想定是与往常一般,一来二去争几个回合,一肚子冷言冷语正待发作,却没料想对方态度霎时转冷,睁眼盯着他从自己面前晃过,目视他削利的侧面,带着深沉似钩的眼神,再也不理不看自己。
大野见他越走越远,行的那叫一个潇洒稳当。心里犯贫:这怪人进了病窟子还不是连个罩口鼻的也不伺候自己?刚才又何苦来哉招惹我?下了他脸面不说,还得让别人别扭!这心眼儿!
跟那人这么一闹腾,大野心里愈发焦躁,他到底是来做要紧事儿的,可这那没信儿没影儿神仙似的有德之人叫他可怎么找,难不成挨家挨户去拍门打听不成?况且这病患肆虐的……
大野智在街口来来回回踩了数圈,急急搓了搓手,又抬眼四处张望,望来望去这目光最后总要落回松冈那扎眼的背影上,怎么都别不开眼去。
“冤家!”大野低吼一声,憋无可憋,跺了跺脚,匆匆提胯迈大步冲着那挺拔安逸的背影赶了上去。
“啧,你跟着我作甚。”松冈也不回头,提眼轻瞟了那三步并两步喘着气赶上来的小子,“我看,你定是找错人了吧。”
“你……”刚才跑得急了,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一句抢白呛得他一口水卡在喉咙眼儿,才憋个“你”字就开始猛咳。
一块帕子趁着大野捏嗓子咳嗽时拍上了他的脸面,帕子下头一声闷哼,倒是渐渐安静下来。
“自己系上,这儿可不是闹着玩儿,帕子浸过药,暂可保你无虞,除了此地以外任凭你怎么鲁莽任性,我绝不再管,你当我吃饱撑着了?”松冈言语严肃,面无表情。
大野智嘴一撇也就不得不听进去了,老实安分地便将帕子包了口鼻,边包边悻悻道:“你说的苛严,可你自个儿怎不防着?”
松冈忽然定下,摘下斗笠扣在大野头上,按上斗笠的顶使劲拧了一圈,硬是将大野拧矮了两寸,也不顾他哼哈抵抗,幽幽道:“也算是死过一回,游不过忘川,也渡不了奈何桥,落个鬼神不收,如今这黑死之症倒是治不了我了。”
待大野扯下斗笠,已是一头乱毛,松冈已然往前走去,又是一副宽厚背影,大野又赶了几步,忽然想仔细瞧瞧他的表情,刚才听尔,那声调子几近无奈苦楚,竟是无法想象他用了何种表情言语。他们怎么也只是初识简,数面寥,交情什么的仔细扒拉才能勉强扒出一层纸的厚薄,如今他这算是给了我个薄面交浅言深么?
大野智没的来由忽然非常想知道,想瞅个明白。只是才赶上他前面,扭头见到不过又是波澜不惊的扑克脸。
“看什么?”
“没啥。”大野智顺便将斗笠还与他,收了目线,其实,他也实在不爱多事。
街道巷子七扭八歪的,越是深人,倒是比起外圈有了些生气,也会时不时见到小孩儿玩耍的情状,也会有朴素的小贩游街叫卖,还有年轻清丽女子辛勤洗衣收作晾晒,除了褴褛一些,气味古怪一些,多数人罩着口鼻,其余也自是与京道儿人家无异。
“这儿的人也蒙着口鼻啊。”大野有些惊讶。
“不然呢。”
平素里常常在坊间或学校耳濡目染些偏听偏信,总听道同班一些子弟刻薄嘲讽贫民窟里多是粗鄙无知之徒,也就是供人使用的奴人,连游妓也是次货,不堪赏玩。今儿个亲眼所见,那些个调调全然成了笑话,倒显得那些个教育良好的藩阀子弟可恨又可悲了。
“只要行得当,你父亲也必然……”松冈刚起了个话头,一个少年人紧迎了上来:“松冈桑,您来了啊,您今天倒是比往日早了。母亲她服了药,好了些,这些日子还念叨您何时再来呢。”
少年人温儒的笑着,亲热地将松冈迎人了不远处的茶点铺子,铺子门前挂着深紫色的布帘,长方凳上铺着绯色的毛毡,虽然房子破旧,但也整洁琳琅,反倒显出一些特有活力来。
大野被忽略一隅,也不作声,又见松冈背影在眼前晃悠,隐约一些古怪念头掠过,一时还有些犹疑,也罢,既是满心好奇,静静跟上便是。
shiver于 2010-9-13 1:29:19 编辑过本文
134 一暴十寒2010/10/2 3:37:00
有酱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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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大野智随了松冈昌宏与那少年人进了茶点铺子,这初来乍到的便好好地端跪坐于内屋茶厅之内,莫名被那少年人忙里忙外侍奉周全,多少是有些惴惴。偏首瞟了一眼右侧的松冈,他倒是盘腿席地,惬意的很,一手支着茶碗边品边连连叫好。
大野智拾起置于身前的茶碗,见茶水色纯而通透,还点缀了几片樱花瓣,凑闻,淡淡樱花香,也倒不奇。而后随意呷了一口,一时间齿颊芳烈清绝,个中滋味竟不胜品茗!
“大仓君泡茶的功夫真是日渐精进了。”松冈笑赞。
“哪里的事儿。松哥莫要耻笑,也就是平日没事瞎捣腾的。”那被唤作大仓君的少年肤色白皙,虽以帕半遮,却遮不住腾红的颈子。
“这细炭初沸,连壶带碗泼烧的,必是费了不少功夫吧。”松冈递过茶碗,少年又与他斟了一碗。
“故曰作工夫茶,海那头满洲国的造诣。我也只是随老师学了个皮毛,连茶具也是相悖的,老师走前诺了我,由满洲归来必要带与我一套正统的茶具。”
这一来二去的唠嗑的熟稔,大野智这个旁人到底不明所以,心里也惦记着父亲,其实事到如今如今心里略略有底,也不似一始那惶然无措之感,这总是庆幸的。至于后事,那实在要看造化了。大野静静捧着茶碗,奈何茶香尔然,烟蒸缭绕,久之便心不在焉了。
“呵,他那荒腆于酒之人如斯装模作样地摆弄茶道倒是不伦不类了。”松冈放下茶碗,“他也没说何时从满洲归来?”
“没说。不过老师倒说……”少年刚说一半,倏忽收了笑容,目光沉沉瞥了一眼松冈身旁正蹙眉魂游的大野智。
松冈也扭头瞅了正发呆的大野一眼,见他头毛还是先前杂糟模样,衬着尤带浅色鞭痕的馒头脸也就罢了,偏偏还一副凄风苦雨脸色,简直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幼童一般可怜,笑道:“大仓君,他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老师说,时局怕是缓不了多久了,或在秋天。”少年说完便从衣襟掏出一封信来,从榻榻米上移了过来。
松冈不发一言,凝了一眼封署,把信收了去,也不启开,便塞人衣襟。
“松哥,下一批货也快到了,随着退兵的船舰一起。”
松冈呷完碗中最后一口茶,顿道:“这次便是最后一次了罢。”
“老师他定不以为然。这次是打胜了,正因为胜了,必定还有下次,下下次。兴兵黩武、重赋之下民生疾苦,命不聊继,这可怎么能有个头。这战祸一起,失了土地的是我们这些贫民,没饭吃的是我们这些贫民,去卖命送死的还是我们这些贫民!那些上位的谁当我们是人?踩着我们升官发财!瞧瞧那些个鹿鸣馆夜夜笙歌的老爷小姐们,舌忝 着洋毛子的脚,还以为自己有了脸面!这世道总是偏了!脏了!毁了!”少年说到激动处,身俯前,手支着前榻。
松冈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说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政禁言论,一语不发。
也不知是少年的大声,还是隔着屏总能听见凄切轻微的咳声,把大野暗自愁苦的魂魄揪回。仅片语听尔,那少年倒叫大野惭愧了。这房子是极简陋的,且不说纸屏东黄西白还夹杂着报纸糊着,连榻榻米也旧得没了样。尽管大抵还是齐整干净。看着这一室的暗陈破旧,看看那少年却了温儒换作透着薄怒的神色。在同样的环境下,或许更坏一些,倘若自己也能说出此番言论,父亲听了,也许会嘉许欣慰,也可能或是勃然,无论如何,总比如今好。
忽而铺子客铃乍响,少年才察觉自己失态,立起躬身道了一声“十分抱歉”匆匆离席去了前堂。
“这孩子才十五。”默了良久,松冈轻吐了一句。
“哦,嗯。”大野回应不出别的。
待少年回来,松冈又与他絮絮俄延了一会儿,这便拉起大野准备告辞。临出门几步隔空丢了个银灿灿的物件给他:“上次见你喜欢。”
少年面露惊色:“这……我也就随口一说。”
“我也就随手一给。”
“这怎使得?”
“这怎使不得?”
“这可是老师赠予您的西洋表……”
少年总是踟蹰,松冈也不相与,再不待他说啥,便转身大步离去。大野智愣愣地随松冈而去,放缓了步子扭头看到少年宝贝似的将那银灿灿的物件双手捧裹,护在胸口,神色作感动状。这一迟延,前者那俩长腿蹬蹬早已踅了老远,大野智再赶上去可得用奔的了。
松冈步子迈得大,沉甸甸的束发也起了飞丝。他手执着斗笠,也没有再戴。日头隐了,气候不如先前热烈,大野边是疾走边抬头一看,竟伏了层层厚云,色也浊浑,似风雨欲来。这等毫无预兆真是没来由的。
“大概快黄梅天了。”大野起声,还有轻微的喘,“该是换季了,却不是治病的好时季。”
大野说完,松冈还是走得专心不则一声,也不知懂不懂他的暗示,发足全力跨了几步子好不容易蹬在了他前头侧身一档:“外头听闻此地有行医施药的德人,想必就是阁下吧。”
松冈停下看向大野,依然不出声,似乎等着他的后话。
“以往若是有得罪之处,切请阁下原谅,无论如何,请您救我父亲一命。”大野言毕,扑通一声屈身跪下,双手支地,俯首恳请。
“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倒是惶恐我了。”松冈话头带着讽,歪头蹲在了大野面前,“瞧你一双拳头都捏白了,这一副必死的不情愿模样,外人摸不清道理,还以为我欺负你。”说完,松冈伸出一手,捏起大野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若是往常,他这爪子早让自己飞拍出去,大野智咬咬牙心想这次就忍了,说是轻薄也有些自以为是,自个儿也不是啥坊间胡同的花魁,原想是此人多少有些玩性,被欺负欺负便罢了,就捏一下,大老爷们的也不少块禸。
话得说回来,大野智自然不太心甘情愿,救父是真,这拜请之心可得打个折扣。早先闹的不快在先,尽管只是他大野智单方面有些不待见人家。之后的揣度虽然大约八九不离十,但总觉得是松冈昌宏故意为之,故意行得如此,故意勾引他跟随他,故意让他闻得他与那少年对谈,为得就是让自己卑躬屈膝有求于他,尽管这也是他大野智单方面的脑内。
“想啥呢!都出神了,还不走起!”
大野正独个儿恼怒,再一回神那人早不在自己面前,也不知何时蹭蹭地又蹬在了前头,大野一急追了上去:“你倒是给个信儿啊,来个痛快的!”
松冈忽然咧嘴一笑:“没见过这么求人的,急赤白咧,没诚意。”
“今儿个就让你见了!”大野忍不住忿忿顶回一句。
松冈顾着自己走着,并不理大野,不过严肃劲儿倒是退却不少,嘴角也弯了开来。
“……”大野半跑半走的跟着,皱着眉郁闷地看着松冈,这跪也跪了,求也求了,敬语也说了,这人就是端着拿着,装模作样的,“你走这么快作甚!你倒是答复我啊。”
“登门拜访。”
“哈?”
“上你府上!”
142 = =2010/10/5 16:54:00
诚如大野父亲所说,这是一个狂热的时代。
街中成排的武士依然不知疲倦的叫嚣,军马也踏人了狂喜狂醉的人群,骑士高举着明晃晃的军刀激昂地高呼着什么。
男人女人收束了和服,喜悦地在一旁跳着盂兰盆舞,绚丽点缀衬托那一把把直指人苍的武士刀,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画面。音鼓,喝呼,歌舞,嚣嚷,这些个毫无关系的、相互违背的声动,竟然可以神奇地交相呼应,竟那么融洽。
是的。这显然是战胜的狂喜。那耗尽毕国之力的海战,那几乎快拖垮本国内耗的海战,在海那头懦弱无能的白旗下,胜了。
正所谓如歌声所唱的那样这漫天神佛所庇佑的大地啊。正所谓叫嚣中所喝呼的这些神所关爱的子民啊。正所谓他们所歌颂的永远不败的天神的英雄般的武士们啊。
这等自发组织的庆祝游街会,在东京各个主要街道上奏起,让本来不甚平静的街道更热闹了。
大野犀茫而安静地走在人群沿边的缝隙中,这等如同节日般的绚丽热闹,竟幻灭了清晨那些期期艾艾等候自己家人生死命运的贫民、恸哭悲伤的人群。那个丧子的、悲痛欲绝的老人几欲疯狂的神情,竟也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连他们身上的补丁都仿若只是大野晨间未醒而做的某个不切实际的梦。
或者,现在所听闻的一切,才真正是个梦魇呢?
大野智扯了脸上的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襟,挤在人群被左推右搡,好不容易拉住身前人的袖角,低低地询道:“为何不走小道!”
“热闹点不好么。”松冈不以为忤。
大野撇撇嘴,也不再吱声,只是紧跟在他身后。
在大野看来,松冈的背影依然是个那么样,平稳安逸,不为外界所扰,似乎这一切对他而言都不存在,或是无所谓。他似乎漫不经心的踅走,看似目中无物,旁若无人。有时也会侧首翩然,眼中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看着街中的穿着西式军服的队伍。
大野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些班师得胜的列纵军队。他们个个一身笔挺浅色呢装,挎着德国式武装带将身体束的紧实,大檐军帽下一张张肃穆傲慢的脸庞,脚下皮质马靴夸夸发出刺耳而整齐的步伐,这样的骄傲,这样的昂然!作为一个年纪快及弱冠的年轻人,看着这些飒爽英姿五尺枪的军人们,没有向往那是假的。这也是当年樱井翔执意提早进了陆军士官大学的原因之一。
说来,他服兵役也就是明年的事了。过了二十,约莫着也能穿上这身军装了吧,这是逃不掉的。向往是一回事,真是要去了,却还是另一回事了。且不说他这样天生自由散漫不听号令的狂生决然受不住枯燥的军事训练;还有那样的武器,那样明晃晃的、可以杀人的刀与枪,自己的手能够握得住么?
“将来呢?将来一直这样么。你有想过将来么。”
樱井翔当初离开时所问的那句话遽然在脑中响起,猝利而尖锐。想着,大野智停了下来举起自己的双手,怔怔地看着。
将来,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正在这个失神的当口,一股人潮恰巧朝大野智的方向涌来过了,大野一时不察,便被这股子难挡的劲道推了出去,脚下一个踉跄,正欲倒下,这一倒怕是要被百家鞋给踩踏了个遍。
就在身体倾倒的片刻间,忽然腋下多了一双手钳住了大野的身子,而后竟被这样生生地掌提了起来;大野低头看着自己越长越高,呃……是双脚愈发离地,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不过那众人踏的悲剧则幸免于难了。
只是,这世间悲喜剧总是因人而异,比如在大庭广众,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抱于怀中,那被抱的男人兴许连切腹的心都起了。
“你、你作甚!”大野不敢吼的大声,气音几乎变了调。
“看着挺精实,倒是不重。”话是说着,松冈倒没看他,只是左右张望了一下,避开人群,侧身闪进不远的一条无人注意的小巷。
大野智在这片刻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自尊有羞耻心的男人,不抵抗是不行的。尽管掰着对方的手,拧扭着身体,也多是徒劳。以往无数的历史表明,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技巧上,松冈昌宏从来就是胜过他大野智。
“放手!”大野愈发恼羞成怒。
松冈刚进小巷立定住,烦透了怀中之人的不安生,双臂一张,便将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的重力学理论发挥到了极致,那怀中之人硬生生地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
“疼!”大野智一张圆脸又憋成了带揪儿的馒头,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有点出息没?快走吧。”松冈似不甚开心的拍了拍袖子。
大野腾地站了起来,咬着牙怒视松冈,说是怒视,其实是臋部尾椎太疼而造成的面部狰狞:“僻静的小道不走,偏走大道,这人山人海的,倒是我的不对了!”
松冈忽然偏头默思,不自觉地侧身用左手扶向了腰侧,一摸一个空,这才想到这身日常装束没带上自己的武士佩刀:“看看有没有熟人罢了。”
“啊,你的斗笠是不是刚才……”大野这才发现他两手空空,虽是忿然,到底也是自己的缘故,转身又想进人群,“我去拾来。可不愿我欠你。”
松冈一把抓住他:“不必了。不过是个斗笠。你欠我的还少了?”
大野定视松冈那副眉目锐利的面容,缓缓将他抓住自己肩头的手撸下,正色道:“只要阁下能得救我父亲,今后做牛做马,必求报答,心甘情愿!”
“此话当真?”
“人在做,天在看,若我有悖诺言,必当五雷轰……”
“得了得了。”松冈出手拇指夹着中指“啪”得一下弹了一记大野智光洁的脑门,“正儿八经的倒是挺没趣的。这天色儿有些阴了,快走罢。”
大野智急急抚上乍痛的脑门,每次遇到此人偏偏都是这痛那痛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再一抬头,那人又顺着小巷走了老远,大野奔了前去,跟着别人屁股后面什么的,真是烦人!
“刚才便想问了,你倒是清楚我家怎么走!”
“笑甚!答是不答?”
“喂,我说你这人……”
巷子窄小深远,双人七歪八扭不见了踪影,声动也渐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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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口一处缓出半个人影,似是蛰了许久。那人执着斗笠,盖上了自己的脑袋,便隐了去。
159 shiver2011/1/1 17:47:00
新年快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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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随着松冈,前沉后默,不交一语。松冈走势稳健,行步稍快。行将一半常常停步侧目瞥大野在身后两三并一地疾步跟随,还见他额上有些细密的汗,随着日头消隐,便不可见了。起臂降膀间,也是他动手拭去的缘故。
大野智心中郁结而骤然涌出的不安让一对八字眉绞起,他低着头,目测着松冈步伐前后起伏,遂力竭走奔中。那木屐走走停停间的动作擅然映在瞳中,目光怔怔,愣头巴脑地,茫然行于人肩间。
松冈抬头望了一下日头。风气微凉,空中满崩着灰压压的云,较之先前的浑浊沉压,再也见不着日光,连缝隙也一束不留。
“这天色儿随时要雨。”
“这不都说了要出梅么。”
大野抹了一下额角,疾步越过松冈。还未行将几步,一只大手忽从下巴窜人下颌,托起,扭向一边,再扭向另一边,松冈附腰立于前,扯了嘴角笑谈:“瞧你这脸黑的!凄风苦雨、乌云遮面,就差要哭了。跟个姑娘家似的,长的也像。”
大野楞杵片刻,这才瀑怒:“你为何无故辱没于我!”父亲先前呵斥于他也是如此之说,现在从此人口中竟也如此,此时此刻间竟怒不可遏。
“没有人这么说过么?”松冈在大野智奋力挥开他的手腕之前,迅速收了回来,团人袖子,又跨开步子走了前去。
“少有难揍!”
大野一个拳头抡上去,松冈一个身闪就绕了过去。再起一臂,烽火双轮间霍霍生风,松冈左闪又让,大野连衣袖也未碰着。
“有精神了?”松冈出手捏住了飞来的一个拳头,手臂一弯将大野的手反扣于背,令他动弹不得:“这样好,这样就不像受欺负的小媳妇儿了。”说完,松开他的拳头,往前推去。
大野还想反驳些啥,一个力道就被推得撞开一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个狗啃屎,咿呀嘿咻稳住身形这才发现自家门槛是个帮凶。
“小子,到家了。”松冈自顾自地走人大门,“你家门不结实,赶明儿得修修。”
“你……有病!”大野怒举一指松冈自在踏人他家门的自在身形,然后又愤然放下,“有病得治!”
“能医不自医。”松冈说得轻巧,轻巧至极。
大野智自觉自个儿不是易怒之人,脾气发作也常常不形于色。莫说是个假装,强颜也是毫无仅有的,至多闹个别扭不言语三天两夜而已,而且总也是别人让着他。只是这阵子尝尽苦味儿,见着了从未见过的玩意儿。比如这世间冰搁着的脸和嘲讽的言辞,比如这惶惶众人面貌上的筋禸冷静而严苛的紧绷,这原本都是他不知晓的、害怕的、发抖的。
可这个人与众不同,却以激怒他为乐,如此这般一而再的,味道却不同,也说不上来啥。大野智耳根子有些热。他起手挠了挠,挠红了。
大野听着松冈的木屐叩在庭院圆踏石上冷硬的笃笃,心中忽觉熟悉,见他倏然停于院落中央,脚踩一片踏石,侧首远眺,望的却是不远处那棵谢了花色儿的绿木,多看两眼,又行了过去。不置一词。
“你是不是来过我家?”大野踩着踏石,跟在松冈的后面,“那天,我父亲被罢黜的那时。所以你认得我家。”
“来过。”松冈转身踏人回廊,仿佛对这个院屋熟悉的不得了。
“我能信任你么?”大野跟随于后,用难得地阴沉声嗓询问。
松冈默行片刻,待转人主屋,卸了木屐,这才回道:“到了这会儿,我都登堂人室了,你才怀疑?”
“我不知寻谁……我没有办法……”大野茫漠。
松冈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转进书屋门前,轻微的咳声潜在门屏后,刚要抬手敲门,大野一个探身于前阻挡,双瞳直直看向松冈,拽住他的前襟,低吼;“我能信任你么!”
抓住前襟的手十分用力,几乎将松冈高出大野一个头的身高拉低与他平视。松冈以同样一目不眨的姿态看向他,面无表情,看了许久,时间都胶着起来。
“门外何人?”大野父亲起声的时候,还伴随了一些喘咳,将凝止的时间打破。
大野慌忙松开手,急道:“是我,我带了大夫来。”然后欠身跪坐在门口,将纸屏缓缓打开。
新人过门
166 shiver2011/1/3 4:19:00
我是真的想完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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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医生不是才来过么。”
大野父亲已然坐在书桌之后,褥塌折乱在屏槅之后,一眼便见。肩身披着深色外褂,佝偻着身形边咳边握笔写着什么,榻榻米上废弃纸团数只。
“失礼了。”松冈昌宏不等大野智起身,擅自跨人房内,以正礼之姿跪坐在大野父亲的面前,挺直身板,双手搁置腰胯,然后躬身九十度行礼。
“松冈君?”
“大野阁下。于今再度叨扰,实在抱歉。”说着,松冈又欠身。
“晨时你去得匆忙,未得言尽。恰好我有事寻你,来的正好。”大野父亲扶着桌檐站起,缓缓行前跪坐。
“你们认得?”大野智扶着纸屏木框,跪坐在门口的身体前倾,一手指着松冈,不能相信地来回看书屋内两人,“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这后头的话带着怨懑对着松冈一头。
“放肆!越发没有规矩!”大野父亲对其呵斥起来,声色俱厉,“我先前说的怎么都忘了?出去!”
这讹斥的中气并不十足,带着沙哑的气音却仿佛若刀磨砺一般扎利,捣得大野智心窝子有些_chan,一时间被惊得神色惶悚,竟愣住不知所以,期间不自觉地朝松冈瞟,见他神闲气定,正儿八经端正着,朝也没朝自个儿这边望来,一副视若无睹模样。
“出去!”
大野智咬了咬下唇,两拳骤然握紧:“……是。”起身,砰然关门,奔出踏廊,越出主屋。脚板在榻榻米上踢哩夲嗵的回响,直到他没在庭院。
那咚锵声动才没出,大野父亲一时克制不住剧烈耸动地咳嗽起来。松冈连忙起身扶住他,这才瞥向大野智离开的那门,随即低声道:“不必如此待他。”
“这病来势汹汹的,他那年纪正易得这种病。”大野父亲渐渐直起身形。
“晨间我且送来的药阁下没有服用么?饮食适宜,不可着饿,注意保暖除湿,定时服药,则定宜康复。”
“我这病大约是宿疾了,前阵子着了寒气也是没料想又反复发作。你也知,此症便宜早治;缓,则不及事矣。”大野父亲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我倒想问,你与犬子如何相识?”
“在松清遇到。”松冈定顿了一下,“之前在学校也遇见过。几面之缘罢了,您不用担心。”
“他什么也不懂,也不应该要知道。他是毫无干系的人。”
“我明白。”
“劳烦你费心了。”
“没有的事。他只是个孩子。”松冈浅笑。
“你只不过比他年长几岁而已。”
“这……不一样。”
才说着,天公地怅怅然终于致起细雨来,绵绵絮絮,落之不绝。细小的颗粒揉身瘫软在屋顶或是窗台,便发出一种摩擦锤击的噪音,很轻微,也颇清晰。远处风景中的绿色,如同被泼上了新漆,绿得发亮,在黯然中悄然滟色。
“得到消息说,下一批货跟着回国的船舰一起。”松冈从怀中摸出那封从大仓君那里拿来的手信挪到大野父亲的面前。
大野父亲拆开手信,片刻匀读,完毕后将信纸平放于榻榻米上,面色沉静:“在秋天起事……操切了些。”
“这一海战虽胜了,可虽胜尤虚,我们仍有机会,成败对分。”
大野父亲起身,从书桌上取了火柴,燃了那信,沉声道:“松冈君,我有一事想要拜托……”
“阁下但说无妨。”
雨之类只是下着,且不说那厢密谈正酣,这厢一个悒郁的小子正往那颗老樱树上爬,才爬了一半就淋着雨了,莫说这枝大叶茂,这老天爷的口水一阵稀里哗啦,砸湿那谁的满身满脸也是片刻的事儿。窝在一大树杈里,也不管雨不雨,湿不湿,独个人抱膝拳曲,头靠在大树干上,一脸不高兴。
这阵子委屈受得多了,原本好些个人事物他定是憎恶的,不能假借一点颜色,却决绝不会影响他半分。然而关于樱井君家陷害自家的那些传言,还有父亲令人忧心忡忡的疴病,无一不压及心头;如今父亲竟为了一个外姓人而对自己严声厉色,这真是一辈子绝无仅有!
雨丝窕稠地将大野乱七八糟的头毛砸得扁扁的,前发几乎及目,涓流从不愉快的面颊流过。看着这空空的庭院,念及以往,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流过无痕,似乎什么都没有出现,余下他一人,在这成荫的大树底下,根株蟠结,连为一体,变成一枝静谧的树杈,然后今昔不知何年的慢慢度过好久好久……
“喂。我说,那个谁……”
忽然树下熟悉的男声折返与枝桠树叶中间,以极其悠然的曲线传递到了发愣的大野智耳中……
“那谁……对,说的就是你。淋雨会风寒的。别让你父亲担心。”
大野智低头的时候正对上那双从纸伞下挪出的削利的脸颊,带着那双锐利的双瞳。但是他一动不动,连话也不说,撅嘴皱眉俯视他,脸色不善。
“啧。”松冈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手朝向大野,声音渐响,“快下来!”
“连你也想责备我?”大野智的声音低低地含在嘴里。
“我说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松冈边说着边踢掉了木屐,原地在早已粘腻地白沙上跳跃几番,大野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谁知松冈一个轻身攀上一米多高的树干,籍着手长脚长,看准了,一把抓住大野垂下来的一只脚踝,一个使劲就将他拽落下来。得,又是一个平沙落雁式,好在下面铺着的是一层被雨水揉湿地白粗沙子,三米朝上跌下来疼定是有的,除了姿势丑点儿,其他也没事。
“你……”大野揉着屁股,五官都绞在一块儿了。
“你什么你。回头洗个热的,别往你父亲那里去了。找骂。”
“我……”大野拿出一手又咬牙切齿指了指自己。
“我什么我。伞拿好!”松冈说着,捡起倒地的伞往大野手里一塞,同时从袖兜里又掏出一个纸团塞与他,“还有这个。”
“这……”大野愣在当场,反复看着这个小纸团,这不是他之前弃掷的寄予樱井君的信么,“你怎么……”
“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么?”
大野智望着那个纸团,还有上面隐约地樱字和翔字,凝定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此生如朝露,相逢无可换。惜缘吧。”
“为……”大野还想问多几句,抬眼已经不见松冈的踪影了。他手执着纸伞,捏着纸团,半晌儿没回神。
风来,雨丝密集地斜织着,像牛毛,像针线。四周不管北南西东,不管软硬干湿,被雨点触碰,立刻笼起一层薄烟。戴绿的植被色儿青亮地抢眼,到处涨得溶溶滟滟。
186 = =2014/5/14 3:02:00
192 = =2014/5/28 23:59:00
仔细想想,原本以MS为头确实打了个擦边球,如果团内MS的被误导进来实在要土下座一番OTZ
无论西皮还是内容都有些禁忌,凡事想来还是越低越调一点(过于内脆),如今标题也改不了了,就这么个下去吧OTZ。
能写完倒是幸事一件,且写且珍惜OTZ
松岗X大野(有些历史事件、时间不用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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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一周的光景,东京都连续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暗杀事件,枢密院顾问兼内阁要员黑田和松方被刺客切去头颅惨死在家中,作为伊藤内阁的重要组成部分——萨摩派系两位重要党魁不明不白的丧命,羽翼的折损与近乎耻辱的死亡方式使得伊藤总理大怒,东京都内在第一时间戒备森严起来。
这个事件的影响对于大野智来说,是亲眼看到锦织先生正在用书敲着案角嚷嚷着要好好听讲,就被四五个突然闯进教室的police带走,在门外,黑龙会几名黑服武士携着太刀沉着面孔跟随而去。
锦织先生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却不慌张,蹙着粗眉毛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环视了一遍教室,其余既不多言,也并不做任何反抗,安静地便随着police走了。
教室呈现死一般的静寂。些个顽皮的也震惊到失言。
锦织先生是学校德高望重的老师,出身极高。他的父亲是明治初期重臣,作为出身于京都公卿贵族家庭,整个家族都为了维新时期做出了巨大贡献。
微小的议论渐起。大野智这才知道,锦织先生并不是第一个,也必定不是最后一个。
在大野智对政治略淡薄的认识中,并不能完全解释什么叫做“民主主义”,然而,这四个字成为必是锦织先生获罪的理由。
锦织先生总是不动声色地按部就班读毕《国史》之《天照大神》后,略阐述些国际主义方面内容,略含混了些自由的要素,于今必然是倒行逆施的。
大野智背脊微微出了些冷汗,关于“民主”,关于“立宪”,关于“自由”诸多等等,他是了解的,知道的,甚至是熟悉的。但他的熟悉是来源于自己的父亲,那个渴望国家强盛比肩于大不列颠的父亲!
“锦织先生别是跟衙内那事有关系吧?”一少年暗指暗杀事件。
“这可想象不出来,拿书的怎么拿刀!”另一少年压低了声音。
邻前的少年给了他一个瀑栗:“这几日抓的可都是些文人,鼓吹欧洲革命的!”
“这跟衙内那事有何关联?”
“我却也不知,家中老头子议论的时候听说的。”
议论并不持续很久,新任的老师很快便填补岗位,喝止过多的嘈杂,理所当然地继续根本不符合常识的神话历史教育。新老师并不介绍自己,只是说“记住课本的内容,除此之外无需其他”仅此而已,严厉的木偶人。
大野智拿着书本,却再也没法听进耳朵里去。他并不是个容易敏感多思的郁结之人,可莫名的不安却使得他恨不得立刻回家。
藏在书本之后,在窗户外看见比以往还多的police、武士。
“若是外务大臣不肯饶过父亲……”大野不能再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