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宫中每隔一甲子日,便要举行待庚申仪典。是夜,阴阳寮中人照例汇集于清凉殿外,彻夜持咒留守。
此次庚申日,生田斗真直至戌时才到不说,看起来还格外慵懒,顾盼间颇有心绪怔忡之态。
“你可总算来了。”阴阳头横山裕一见他现身,急忙从座中站起来,扯着衣袖将他拖到格子间旁,低声说话。“你家的童子把我的话说了吧?这几日京中事情真多,我对驱妖又没有你在行……”
他家的童子说的话可多了。生田斗真想,也不知那两个孩子猜到了几分内情。“我都听说了。其实左大臣那件事,其中原由我也略知一二。”
因为那只传言中的猫妖就住在他家里。话说回来,猫妖作祟的罪魁祸首正是他本人。
“哎,我就知道这事该找你,偏偏今早又不见你来!”横山急道。
“又怎么了,不是前两夜的事情么?大人你急什么?”一个妖怪能让总是悠哉的阴阳寮主事大人这等着急,倒是颇为罕异。
“那个妖物,害我被关白大人给盯上了。你说我该不该急?”
“东山大人?”生田斗真听了这番话,也不禁露出惊异之色。东山纪之是当今皇后裕子的父亲,东山家世代皆为东宫女御实家,如今掌领关白摄政要职,能代天皇听秉、摄理政事,实际把持的势力比那四位太政官还要大。
不仅如此,掌领阴阳寮的中务省,全受东山一派的官员统辖。被东山盯上,远比被中务卿盯上更可怕,也难怪横山裕会如此焦急了。
只不过,猫妖作祟的事,又怎么会和东山家扯上关系?
生田斗真想了想。“怎么,难道受害的两位大人家,竟是摄关家的旁支?”
“幸亏不是。”横山裕十分薄情地说,“否则,我这位子早坐不住啦。你知道,当今东宫女御,家里还有几位未嫁的妹妹。”
阴阳师登时明白了。裕子皇后的妹妹,不消说,全都是准备嫁与诸亲王、皇子的人选。如此身分,若遭到妖怪的染指,传了出去,关白大人的脸上挂不住不说,未来的联姻谋略恐怕也要大乱了。
“可是,那只妖怪,怎么会敢上一条邸去作乱呢?”生田斗真当着家里两名少年的面,不好继续跟山下追究此事,但到底对这些事情怀有几分疑心。仔细深想,倒也不是当真怀疑他夜里跑出去做坏事,就是对于相应的谣言十分烦躁。
“偏偏那妖怪真的敢!”横山愤然说道,“昨夜受害的,是常陆国守大人家的女儿。但是,夜里稍早的时候,一条宅里出了怪事,隔扇上有响动,惊醒了几名侍女。她们起来掌了灯,才瞧见小姐的寝殿外有脚印,几扇障子门上的纸也给抠破了,像是在偷窥卧室的样子。”
如果是那只大猫的话,要登堂人室,可不会发出什么响动;更无需毁坏纸门窥探寝殿。生田斗真暗暗松了口气,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那么,大人你可是要我到一条邸里去看看?”
“你若愿意去,那是再好不过了。”阴阳头满脸堆笑地说。
“那有什么问题。我明日便过去瞧瞧。”生田刚抬脚要走,却又给横山拦住了。
“因为听关白大人的口气,这事很急,只怕明日太晚。”横山裕敛起笑容。“但是……因你今日迟迟不到,寮里已经有人过去了。”
“你让谁去?”
“内博贵。”阴阳头皱着眉头道,“你知道,那小子自从当上阴阳师以来,便急于表现,这回他自愿要去,我便准了。只怕他一个人还靠不住。若你肯去,今晚他应该还在那儿。”
生田斗真望着清凉殿前的那堆篝火,暗自思量。现在过去一条府邸,倒像是要与后辈抢功,只怕不妥。
“没问题的,待庚申一事你用不着担心。”横山裕却不明白他在考虑什么,笑嘻嘻地要他宽心。“你瞧,我正让式神顶着他呢。等等再多做一个便是了。”
阴阳师眯起眼仔细瞧去,果见阴阳师队列中有一人面貌肖似内博贵,那眉目勾画得比前日代替他的式神要精致多了,也没有胡乱打瞌睡,正跟着其余诸人在持咒呢。
……难不成这就是本物在式神主人眼中的差异?他怀疑地看着横山。
“要去便快。晚了只怕会惊扰关白大人。”阴阳头只管这般催促。
生田斗真只身回到御车寄之处,叫醒了车夫,准备动身往一条邸去。打开车帘,却见座褥上坐着一只白猫。也不知是何时跟来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站在车外,弯着腰问。车夫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猫轻轻地把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说话仍有些含糊。
“知道了。”生田拎起猫的后颈,把它提进车厢里侧。“真是啰嗦。”不过是要讲这个,竟然溜进宫里来了。这下倒是省事,本来他正想着,赴一条院前,还得回家一趟,把山下智久给带去的。
“行车。”
牛车的轮轴转动着,自北端的朔平门出了皇宫,向宫外东北侧上的一条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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