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次日,恰逢休沐,天气依然炎热非常。京城像口加了盖的热锅,在平静的表象下,各种传闻正在城中沸沸扬扬。
内大臣家的宅邸也不得休息,一早,右大臣便派了几个人来取水。
“我家的井昨天见底了,反正你这里池子里还有水,给我多汲几桶回去也不妨事。”二宫和也说得理直气壮,坐在主人家的渡廊上让侍女为他添茶扇风。
相叶雅纪也没理由可拒绝,只是叮咛道:“可别把我池塘里的鲤鱼顺便捞回去吃了,那群鱼,今年年后已经莫名其妙少了好多条。”
“鱼可不是我偷捉去吃的。”二宫想了想,“该不会是给横山裕施法挪到宫里泉殿那湖里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倒厉害。”相叶点着头,很是佩服的样子。
“当真厉害的话,不如把巨椋池的鱼变到那儿去呢,白白死在泥滩里,别说御座上那位,我都觉得可惜……”
城外,泷泽秀明在天明后总算驰到了目的地,抬头只见一路紧跟着自己的那只朱雀,仍在空中盘旋。
他将马系在湖畔一棵柳树下,任其饮水吃草,再回头,看见今井翼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浮桥上,单足立着,一身红衣翩然。“琵琶湖?你以为玄武会跑到这地方来?”
泷泽秀明不答,只解下腰间的竹筒,取下筒口的塞子,慢慢走到湖水边,弯下腰,将翠绿的竹筒浸在水里。
“玄武不在此地,你骗我。”朱雀脚下的浮桥轻轻晃动着,在湖面微微地荡漾出波纹,水波传至湖岸,轻轻拍打着泷泽的手指。
他将装满水的竹筒栓上塞子,重新系在腰间。“我可没骗你。我几时说过要来此处找玄武了?”
“你……”今井翼一时语塞,背上忽然多了双火红色的翅膀,轻拍了几下,将他的足尖带离浮桥。“将我从城外支开,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只要玄武那家伙不在,你岂能奈我何?那么小小一筒水,我看只能浇熄东大寺的一支烛火。”
泷泽背转过身,将系马的缰绳放开。“那么,既然玄武君不在,你敢进京城里去吗?罗城门与城郭内外,可全都布下了结界。”
朱雀背后的羽翼大力扇动着,四下便刮起一阵暖风。“你也知道我被挡在城外,只是因为结界一时难解,如果你敢开门,我自然敢去。”
“那就一言为定。”泷泽秀明跃上马背,“今日酉时,我会解开罗城门上的结界。你进城来,找到我,并且不伤一人,我就告诉你玄武与白虎的下落。”说着,他向空中抛出一物,同时挥鞭策马,那白马便如箭一般笔直往回头路奔去。
一只云雀衔了那件东西,飞到朱雀跟前。今井翼眯着眼睛,才自虚空中看出端倪来。
那雀喙中所衔的,是一根雪白的老虎胡须。
泷泽秀明快马加鞭,望见一团云般的阴影凌空落在眼前的山道上,便微笑了。
“我答应你了,你可不许反悔。”朱雀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在山谷间回荡,鸟儿纷纷应声鼓噪。
直至进人张着结界的罗城门之际,那朵红云才停在平安京南郊,像是弄错了时间的一缕晚霞般,固执地笼罩在城外里许处。
未时三刻,昨晚和泷泽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山下智久却忽然又发起烧来,只得躺在松本家的侧殿暖阁里,时醒时昏。
生田斗真忧心地摸着他的颈侧,在额头上盖湿盥巾。“既然这样,不如我跟老师说,你不去了吧。”
“不,”白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得去。你没看见那只鸟已经来了吗?”他抬手指向南侧的妻户。
生田斗真顺着他往南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轻轻执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