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很快就坑2009/8/16 15:23:00
二、
夜。
篝火已经燃起。
火光摇曳，映在村上信五的脸上。
他的一旁是三架车。
车上是三个箱子。
镖师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四方，状似随意地聊着天。
已经是夜宿的第二晚。
“明天赶个大早的话，中午不到便能到地头了。”身边的人咕哝着说道。
“是。”村上信五点了点头。
万剑山庄离这里的距离，已经并不遥远。
这两日，他们赶得很急。
昨夜也是露宿，而今天一路急赶，最后还是停在了这片野林里面。
不过那也是常事。
利索的镖局老手抓来了几只山鸡，给大家饱餐了一顿野味。
可是，现在山鸡下肚已然好几个时辰，可这些人，却仍然没有半分要去歇息的意思。
村上信五一直看着篝火。
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风声沙沙。
轻柔地吹拂着。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靠在箱边的镖师桐山，打起了第五个哈欠。
这是他在太平镖局的第十二年。
这次的地头虽然并不遥远，可是却偏偏选了一条最为隐蔽难走的路。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一趟什么好差事。
想着又打了个哈欠。
十岁人镖局，走镖也走了七八年。
从小耳濡目染的结果是，让他有了特别神准的直觉。
今晚，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
第七个哈欠。
抬头看天。
不远处的惊鸟一阵喧哗飞起。
……
来了。
这么想着。
比脑袋更快的是身体，人已经极为迅捷地闪去了一边。
桐山的反应明明已经很快，可是却还是不够快。
一枚暗器，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刺人了他的左臂。
惨叫声响彻四方。
这是一场夜袭。
毋庸置疑。
来人未明。
四面的镖师纷纷取出了兵刃，急急奔来。
林中忽然爆出寒星点点。
就好像在这漆黑的夜里面盛开出银色的花。
连发十三朵。
七七花非花。
一朵花七片瓣，散开来去便是四十九根针，每根针上就是蓝汪汪的颜色。
四散而开。
有数人闪避不及，立时便倒了下来。
村上信五双手一抖，便从袖中亮了兵刃。双手中两把短刀舞得飞快，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护镖。”他高声说。
因为一瞬间的袭击而稍有些手忙脚乱的镖师们闻言，便又重新聚了回来。
以箱子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村上信五便是在当中。
针雨方停。
“要表紧？”他沉声问，问的是歪歪斜斜坐在一旁的桐山。
“……没事……”桐山苦笑了下，“……也许……”
闻言村上信五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桐山的左臂已然止住了血，可那流出的血迹，赫然竟是黑色。
毒。
“何方朋友？”村上信五高声道，“何不出来相见？”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响，还有，浓重的，呼吸的声音。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是不是连呼吸也会加重。
村上信五看了看四周。
夜风徐徐，月明影疏。
高处的树上，倒是什么也看不分明。
微微眯起了眼睛。
忽的有人道，“在这里。”
那个人就在面前的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穿着黑色的长长袍子，几乎就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他说，笑笑地，“在这里。”
跃下树来。
就着月光，树下的众人才能看清他。这个人的面上竟似还带着人皮面具，月光下，一片诡异惨白。
“在下村上信五。”村上道，拱了拱手。
点点头。
那人应了句，“哦。”
声音轻轻的。就好像怕是吵了什么人的熟睡似的。
村上也没答话，自那人从树上下来之后，他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他的左手。
那个人的左手上，抓着一只小小的圆筒。
银色的，在月光下闪着光。
就好像是知道他的注视，那个人举起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
镖局的众人俱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摆起了戒备驾驶。
“这个，”那个人说，声音里似乎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带着愉悦道，“你们应该是知道这个是什么对吧？”
村上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沉声道。
“七七花非花，村上信五就算再孤陋寡闻，也还是知道的。”
七七花非花。
据说是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巧匠七七所作的精妙暗器，连发十三朵花，一朵四十九根针，正面遇，莫有能当者。
“的确。”点了点头，那个人又道，“方才我是在树上，距离稍嫌远了点。现在这样，倒是正正好好。”
村上信五看着他，眼内闪着戒惧，“阁下是……”
那人笑了，伸手一指，道，“我想要你的箱子。”
“这是我们的镖。”村上道。
“镖局丢镖，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那人道。
“的确是。”村上沉声道，“但太平镖局的镖，可从没丢过。”
“那也不妨从今天开始。”那人道，轻描淡写的。
村上信五眉拧得更紧，沉声道，“镖在人在。”
“哦？”那人笑道，“可是眼下就算镖在，也不见得你们人就在。你何不看看你脚边的那位小兄弟？”
闻言，村上低头看了一眼。
原本还是坐着的桐山，已然歪歪斜斜得倒在了一边，面上一片灰败颜色。
“眼下他还有救，要是再过得一时半刻，只怕……”那人道，伸手从怀里摸出个白色药瓶来，“还有你那些方才倒下的兄弟，也是差不多了……”
村上信五瞪着他。
没有答话。
那人兀自又道，“而且我可不全要你那三口箱子——”
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只要一口。”
村上信五沉默了一下。
低头看看倒下的桐山，又看了看身后的箱子。
“一口箱子，换几条人命，还是很合算的，对不对？”那人问道。
“是。”于是村上信五只得点头，叹气道，“我希望那瓶真的是解药。”
“那是自然，”那人道，“我田口淳说的话，还不至于那么失信。”
田口淳！
几个镖师发出的低低的惊呼。
村上信五抿抿唇，下了决定。
“好，”他说，“那么，你要哪一口？”
这是三口漆木箱子。
一字排开，分别放在三驾车上。
每一个都很大很大，大到足以装下一个人。
田口淳站在那里。
人皮面具毫无表情，死气沉沉。配上他黑色的袍子，活像个刚刚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活鬼。
村上信五示意众镖师们，小心翼翼地让了一条路出来。
让他可以看到那三口箱子。
于是他看了看。
然后道，“我要那口。”
他说，对着村上说，指了指最当中那一个。
村上信五默不作声，挥了挥手。
于是便有人把那车推了过来，推倒他的面前。
其实这三口箱子长得都一样，没有哪一口特别大，也没有哪一口特别小。就连花纹也都是一样的。
可是田口淳偏偏就好像认定般地，选了这一口箱子。
而且成竹在胸。
村上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田口淳道，没有看他。
“为什么选这口？”
“因为那里。”田口淳道，指了指。
指的是车轮。
这儿是一片林子，脚踩的是泥地。
车轮碾过，自然会留有印记。
当中那一口的印子，是最浅，最浅的那个。
“我要的就是这一口。”田口淳笑道，“只盼那另两口可表突然发难。”
“哦？”村上信五道。
“不过也是无妨。”田口淳一跃，到了车上。
手一挥，药瓶便到了村上信五的手上。
村上打开嗅了嗅，交给了一边去救人。
“出来吧。”车上的田口淳说，手中的花非花，已对准了箱子。
另一只手，慢慢伸了出去，开箱。
箱子开了一条缝。
这时候不管是谁偷袭他，他手中的银针就会统统都身寸人箱子中去！
所以村上信五和他手下的镖师们，都只好在一旁看着。
另外那两个箱子呢。
是不是，也只能待在那里，不能动弹？
“嘎吱”的一声。
手伸的很慢。
箱子却开得很快。
不。
确切的说。
箱盖子是被人飞快地打开的。
从里面。
迎上田口淳面来的一片黑压压的东西。
从箱子里面扑了出来。
飞快的。
田口淳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面上表情。反应倒也是不慢，右脚一蹬车辕后退，手上的花非花便已尽数身寸出。
“测测测”的声音，全部都打了个实打实。
可是那东西的速度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两旁的人们定睛一看，才是发现那东西，竟是一床被子。
一根针虽然能刺破人皮，刺穿几层衣服，那么棉被呢？能不能被刺穿？
七七花非花，人们说它能穿金断玉。
只因为机关巧妙，飞出来的针速度奇快。可是那一床被子非但是厚，内里还是上好鸭绒，细细绵绵地堆在了一起。
这么样细细小小的一根针，却周边无刃。
速度再快，又怎能穿的过去？
棉被来的飞快。
田口淳手中的花非花十三连发无用，向后急退的身子也去势已尽，那棉被眼下已近在咫尺。
就连在一旁旁观的村上信五也是觉得，这下他已经避无可避。
双脚触了地。
不过电光火石。
田口淳的身子忽然一软，仰天倒了下去。
棉被已至，却扑了个空。
而那田口淳倒又有如游鱼之滑，单手撑地借力，突然间就绕到了棉被的背面。
“果然是你。”他道，声音里透着冷冷地笑。
棉被后面，自然是一个人。
红衣长衫。
在这夜里显得有些刺目。
七七花非花。
却如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232 很快就坑2009/8/30 21:49:00
三、
夜凉如水。
篝火还在摇曳，周遭却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定定站住的两个人，没有发出半丝声响。村上信五的嘴微张，两颗龅牙又露了出来，表情看起来有点傻。
赤西仁转了转眼珠，确定自己两手高举棉被站着的姿势应该也是挺傻的。
无人说话。
他也不动。
不能动，也是不敢动。
七七花非花，能在瞬间让站在前方的人，也就是他，随时随地变成一只刺猬。
还是一只死刺猬。
所以说，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动呢？
离得很近，不过几步而已。
能听得到轻笑的声音。
身后的人从声音来判断该是很愉快的样子。
“又见面了。”他说。
“嗯，是。”赤西仁只好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的伤怎么样了？”又是一问，听来是好关切好关切的口气。
“托福，还可以。”赤西仁答道，又反问道，“你的鼻子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下。
田口淳虽然还是笑着，声音里却有了几分生硬，“还可以。”
“不疼了？”赤西仁又问，口气也是关切的。
“还有一点。”田口淳答了，“不过那也不错……”
“什么不错？”赤西仁直觉地问了。
于是身后的人笑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僵硬一如死尸，笑声却倒是好听，像是在漆黑湖中泛出的涟漪，你却永远看不透它的中心是什么。
“不错的是啊……”他道，“我每痛一痛，就会想起你啊……”
一瞬间，周遭的人们忽然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赤西仁微微松了松手，于是本来高举着的上面揷满了针的棉被便是一路跌到地上去安息。
“那还真是荣幸。”他说，双手缓缓，缓缓地放了下来。
分明是极缓的动作。
分明是谈天的口气。
分明还是笑笑的样子。
但却是一触即发。
花非花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它绽放出的银花甚美，更胜寻常草木，精妙绝伦。可哪怕只是一个七岁小儿，手上握了它，也能立刻取人性命。
既美丽，又危险。
田口淳看着面前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红色的衣袖在夜风中微拂，进人眼帘的双目清澈无垢。
毫无惧色。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
真的是，真的是。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有想要摧毁的念头。
这般想着，笑着。
手中的事物，却缓缓地放了下来。
赤西仁看着他的举动。
表情有些诧异。
“不动手？”他问。
摇摇头，“不能动。”
“为什么？”赤西仁微微眯眯眼睛，忽然就看向了田口淳的身后。
他的身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不过是那两口箱子而已。
那两口箱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是其中的一口打了开，边上站着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只是望向了这边而已。
白衣乌发，卓然而立。
赤西仁抿了抿嘴，忽的就从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那是他未曾看过的面貌。
杀气弥漫。
田口淳的声音在笑着，人皮面具僵硬地挂在脸上，成了奇诡的画面，“眼下我背后空门大开，若是动了你，只怕我也得血溅当场。”
赤西仁看看他，没有答话。
田口淳又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我实在是站在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位置——”
腹背受敌。
赤西仁眨了眨眼睛。
又探头看看那边站着男子，忽道，“你别出手。”
那话一出，一旁的人们爆出了几声惊讶的低呼，一瞬间就连山下智久的面上也露出了几分诧异。
“别出手。”赤西仁又确认道，肯定地点点头。
山下智久看了他一会，道，“好。”
声音不是太响亮，却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说着，他便已经背起了手来，杀气收敛，竟已然是袖手旁观的模样。
赤西仁于是移目回来，沉声道。
“请。”
字音未落。
田口淳便是立时扬起手来，手中花非花一抬一握，眼看那数百银针便要在此时身寸出，让面前的人成为针扎成的死刺猬。
一旁的镖局众人看着，直觉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血雨腥风。
也没有看到那瀑身寸而出的绝美银花。
他们看到的，不过银白色的弧光一闪。
快如惊雷。
然后他们听到的，只有“咔哒”一声，铁器落地。
那被喻为精绝暗器的七七花非花，忽然就如同机关月兑落的破旧玩具般的，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而那道光，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握在赤西仁的手上。
那是一柄剑，薄如蝉翼，甚至还在微微地晃动。
可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从哪里被赤西仁摸出来的！
田口淳怔了一怔，身体反而向前激身寸而出。
黑黑的袍子宽大一挥，弃了成为废物的花非花，双手翻然一出，赫然便有了一双刺。
游魂刺。
精芒一闪，那刺舞得飞快直挑面前人的胸膛。
赤西仁却是急退。
非但退了，竟还右手一抖，将那剑收了起来。
围观的人这才看清，那剑甚软，竟是收在他的腰中。
花非花精钢所制，能砍断它的剑自然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可是赤西仁面对着田口淳咄咄逼人的游魂刺，却是收起了自己的剑，不愿仗兵器之利断他双刺。
这实在是胡来！
周遭的人咽着口水，又觉得心被提起。
在场唯一没露出这样神色的只有一个人。
就好像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似得，山下智久背手而立站在后方，看着二人比斗，一眼望去悠闲得紧。
一点也没有要揷手的打算。
仔细看看的话，甚至还能在他的面上找出几分悠闲神色，全无半点紧张之感。
那是不是因为，他全盘信了赤西仁。
那个人要他表出手，他便不会出手。
那个人示意自己能够应付，他便是相信他能应付。
绝无半点怀疑！
田口淳双刺精准，直往身上的各处要害招呼而去。
赤西仁避得略显艰难，身法却没有了出箱时候的轻灵。
田口淳心下明了，已然笑了起来，“你的伤还痛不痛？”
肋骨断折，又怎么能在一朝一夕之内复原？只怕在那挥剑断器的时刻，就已经牵动伤处。
赤西仁倒是不应，竭力躲避着那要人命的双刺。
“表太勉强。”田口淳笑道，人皮面具附衬着，那笑声却还是一贯的叫人厌烦，“免得那骨头刺到内里。”
“不劳费心。”赤西仁冷道，堪堪避过面前袭来的刺。身未及伤，衣襟上倒是被破了一个好大的口子。
周遭有人轻轻地低呼了起来。
眼下已经成了一场恶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田口淳瞟了一瞟，声音里面的笑意更浓了起来，说着挑衅话语。
这应该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所在，就在他们的身后，被夜幕笼罩的另一边，正有人悄悄又快速地靠近着。
本该。
光头，左手刀。
来的迅捷，刀光亮的很快。
但一旁的山下智久好像是看到了，稍远的村上信五好像也看到了。
只是。
这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由得那光头一刀奔雷而下，劈开了一旁的箱子。
第三口箱子。
那还未来得及打开的木头箱子。
“哗啦啦啦啦啦”
箱子裂开成了两半。
滚出的是数颗石头。
场中的田口淳笑声嘎然而止。
赤西仁的身形却又忽而变快，猛的一拳。
一声痛叫。
人皮面具飞下，田口淳单手捂住满是鲜血的脸。
鼻子。
又断了一次。
“抱歉了。”
站着的赤西仁微微笑着，“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山田凉介。
并不在这队镖里。
262 很快就坑2009/9/19 15:23:00
卡文了……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
大侠的道义
一、
赤西仁笑眯眯地看着田口淳。
山下智久淡淡地看着田中圣。
村上信五和五六个手下镖师，在一旁跃跃欲试。
?“现在你有两条路，”赤西仁道。
“一、你和田中圣马上离开这里，再也表找山田凉介的麻烦。”
“二、我们几个可以再打上一架。”
这么说着话的赤西热闹微微笑着，神态里面透着一股得意——就好像一只刚刚逮了十七八只大耗子的猫。
田口淳闻言看了看四下，又看了看赤西仁。
月光银白，洒在了四周。
而面前的人月色红衣相衬，便是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田口淳笑了。
他的容貌本极为英俊，只是眼下鼻梁再断，已经生生歪到了一边去，鲜血横流，说不出的可笑可怖。
可他还是笑了。
眼前这么一个妙人，他又怎么会忍心使得他千疮百孔，美好不复。
一念之差。
所以现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一边笑，他一边听着自己的声音说，“我选一。”
离开这里，再也表找山田凉介的麻烦。
伸手打了个招呼，田口淳便同田中圣一起湮灭在了黑暗里。
然后山下智久背着双手，终是慢慢地踱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赤西仁还是站在原地，笑嘻嘻的，“什么怎么样？”
“这里……”山下智久看看他，忽的就伸手戳了戳他的肋骨。
速度很快，让人防不胜防。
于是笑容不复见。
那个已然忍了多时的人非常合作地折腾出了苦脸、弯腰、痛叫，一气呵成。
“你真是个坏家伙。”赤西仁疼的不行，抱怨道。
“死撑着可没有什么好处。”山下智久笑了笑，唤来了村上信五。
清晨车马行。
赤西仁被重新包扎完好，于是又找了条被子出来，回箱子里面睡了个安稳觉。
待他再度醒来，已经是到了约定好的山脚。
万剑山庄在半山腰。
打开箱子出来，揉揉眼睛。
便是看到横山裕坐在那里，看到他起来，对着笑了一笑。
“早。”赤西仁道，打了个哈欠。
两方汇聚的人马正是停在这个山脚，早有勤快地镖师为大家张罗好了吃食，村上信五和丸山隆平正是坐在另一边闲聊。
伸手向旁人要来了清水洗漱完毕，便是坐着安安静静地吃起了早饭。
山下智久站在他们的对面看着他们。
镖师赶路忙，所谓的早饭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几分干粮兑水囫囵下肚，就算内里搀着沙子也是常事。
所以很多人会吃不惯。
而看起来实在像是一个好人家出来的赤西仁，可是也能当真就就着清水吃了下去。
这人认识了不久，虽然知心交命，感觉还是像最初一样。
充满了谜团。
赤西仁吃的不快。
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因为他一点也不着急。
山田凉介还在往这里来的路上。而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几个时辰，所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吃上一顿早饭。
横山裕也是坐着。
正在擦自己的刀。
过来的路程不过三天，他的这把刀也拔了三次。
半路伏击的人有，下药放毒的人也有。丸山隆平日日抱怨，在这小小马车之中也是睡不安稳。
只是天下第八的太平镖局，又怎么会丢镖。
横山裕擦刀的动作也是很慢。
一块布叠成了小小方方的样子，一点点地擦拭。
这本来就是一把很亮的刀——通常很亮的刀往往都很锋利，而他的刀就算染血，也依然不会沾染上半分异色。
好刀。
所以横山裕不论擦不擦都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眼下等待的时候，总该找点事情来消磨而已。
山下智久默默地看着他们，忽然道，“还有小半日。”
赤西仁停止了他的早饭，仰起头来看着他。
山下智久却把眼睛投向了上山的小径。
“过得小半日，山田凉介便要回去了。”
回到万剑山庄。
却不一定是回家。
赤西仁想了一想，道，“回去之后呢？”
轻轻摇头。
那个回过头看着他的人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说呢？”
他问。
万剑公子，俊俏风流。
据说，昔年太行山下，盲女抚琴，他一剑刺九龙，惊退太行九寇。一曲未完，回身一顾，便留给了盲女数枚金叶返乡。
据说，关外沙连天，他连饮数杯，忽然兴之所至，策马狂奔，无人能追。数日而返，身旁已经多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异国公主。
据说，他仗剑江湖，身伴佳人无数。也曾醉中舞剑，挑起池中莲花，但求红月楼头牌一见。
可是他最终还是回山，娶了他最早相遇的女子，许诺守她终老。
那女子本同他青梅竹马，于是末了终成百年好合。
这些本来该是后世人人得诵的佳话。
只可惜偏生多出了一个人来。
山田凉介。
这个出现在他们生命里面的7岁孩童，终将一切美好破碎。
“多情汉，负心郎，古往今来只得如此。”山下智久如是说，唇角带笑，意味深长。
赤西仁有些不明所以，似乎是想发问，可是看看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你说她苦心等了多年，膝下无出，结果反倒多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山下智久两眼弯弯，竟然是笑了。
赤西仁咽了口口水，谁都知道女人的嫉妒会有多么可怕。
“可是你们还是执意要让他回去？”横山裕皱皱眉头，问道。
“我们保得了他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山下智久淡道。
如果这次不被山下智久找出来，下次他会被别人找出来。
山下是龙潭，山上是虎_Xue。
不管是哪个地方，都代表着危险。
“他只能回去。”赤西仁道，下了一个结论。
不解决，会永无宁日。
山田凉介的到达正好在两个时辰之后。
当日头过了正午，他便出现在他们驻扎的前方。
一脸的不甘不愿。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镖队，算上“红货”山田凉介，也不过只有两个人。
被押的镖是个小少年，而押镖的却是个小少女。
知念笑嘻嘻地从山田凉介地身后走出来，向众人行礼。
横山裕压的镖浩浩荡荡，村上信五压的镖小心隐秘，可是这两条路上都没有山田凉介的影子。
山田凉介在第三支镖里。
没有人会想得到，天下第八镖局的两大总镖头出动加上山下智久埋伏所走的，竟然会是两支空镖。
而知念和山田凉介取了第三条路，慢慢行向了此处。
路途毫无凶险。
也许。
第一个迎上去的赤西仁转了转眼珠子，看看一脸忿忿的山田凉介，转向知念笑问道，“如何？”
知念笑着，小姑娘明眸皓齿，声音脆脆得好听，扳着手指道，“试图跑四次，袭击我五次。还好知念不辱使命，终是把山田小少爷带过来了。”
此言一闻，山田凉介的脸又黑上几分，甚至还哼了一哼。
可是赤西仁和知念这一大一小好像完全没听到似得，径自说笑。
“哦？”赤西仁甚至还故意拔高了声音道，“怎么还会有人欺负你这么样一个小姑娘？”
“可不是嘛。”知念跺跺脚，故意瞄了瞄一旁脸色黑得不成样子的小子，笑道，“他还抓着他的剑对我说要砍死我呢。”
于是山田凉介的脸更黑，鼻子呼呼，直要哼出气来。
赤西仁却还是要闹他，“看来这小鬼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怎么连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也斗不过？”
“因为他毒伤未愈，不能太过发力，也不能太激动。”知念掩口笑道，“不然气血上涌，人就会犯晕乏力。”
“原来如此。”赤西仁道，“看来这一路上你可吃了不少苦头。”
“当然是。”知念理所当然地点头，“光为了扶住站不稳的他，可就废了我不少力气……”
“哼”的一声。
山田凉介终是忍耐不住，抛下冷冷一哼，坐到一边去了。
再不理这两个无聊人等。
而山下智久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两小，忽然就叹了口气。
“怎么？”横山裕笑问。
“我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明白，”他道，“那家伙到底是几岁了。”
于是日头过午，和太平镖局的人们道了个别。
三个人。
上山。
296 很快就坑2009/10/20 23:15:00
表白框白框我……
我自己会白框白框自己的……
卡文很痛苦啊啊啊啊啊T T
===============================
二、
山下智久赤西仁上山的时候，山田诚正坐在大堂里。
他已年过4旬，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每一天早上，他都会坐在堂里，等着厨子端来一碗海参汤。
海参加枸杞，非但补肾，而且壮阳。
对于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来说，在床弟之事上有些许烦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更何况同他青梅竹马的妻子也到了三十多岁的年龄。
虽然他目前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在事实上，他的女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抱怨。
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最好。
喝完了汤的时候微微抬头，便看到有人匆匆进了来。
“老爷，”有个小厮禀报，“少爷回来了。”
……
回来了。
他那离家半年多的儿子。
放下汤碗。
他笑着，眉头却拧了起来。
开门的人四十来岁。
眼睛是眯成一条线的猫样，头发乱糟糟的，弓着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在早晨开铺的懒惰小二。
“什么事啊……”他问，声音也是拉得老长，透着一种疲态。
山下智久在前，赤西仁在后，山田凉介正正好好在当中。
微微躬手施了一礼，山下智久淡道，“拜见庄主。”
“有什么事？”懒惰小二道，伸头探了探，然后看到他身后的少年。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看着他。
淡淡的。
不言不语。
赤西仁站在最后，看着那个人慢慢的直起身子，换了另一种表情。
身上慵懒的气息不复见，眼内精芒瀑身寸，赫然就是一位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
“请容我禀报，稍候。”他道。
咔哒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山下智久看看门，回过了头。
赤西仁正看着山田凉介苦笑。
“看什么？”少年道，有些粗声粗气的。
“看来，”赤西仁叹了口气，“你并不是太受欢迎的样子。”
山田凉介撇撇嘴，没有答话。
再来开门的换作了一位老者。
白发白须，几分睿智模样。
山田凉介看看他，就行了个礼。
“福伯，我回来了。”他道，声音是平和的。
于是老者点了点头，笑容温暖。
“小少爷，回来就好。”
山田福据说在万剑山庄已然待了五十年。
从他十几岁开始，便一直跟在老庄主的身边直到现在。
赤西仁跟在他后面走着，细细看他走路的模样。
行不拂尘，深不可测。
这万剑山庄，端的是卧虎藏龙。
大堂在望。
坐在内里的人抚着下颚青须，隐隐带笑。
“你爹？”赤西仁轻问。
山田凉介点点头，嗯了一声，轻不可闻。
于是赤西仁一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四处，一边跟着山下智久和福伯进了大堂。
“庄主，小少爷回来了。”福伯通报道。
山田诚点点头，对着山下智久笑道，“劳烦山下公子了。”
山下智久于是笑了笑，道，“还成。”
转身介绍了一下赤西仁，于是客套几句。
再然后是一片沉默，山田凉介站在山下智久的身后，没有半点要出声的意思。
赤西仁只好偷偷捅了捅他。
微转过来的头好像是横了他一眼，山田凉介歪歪脑袋，还是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爹。”
“嗯。”山田诚点点头，目光中不见严厉，只道，“记得一会去给爷爷上香。”
山田凉介于是应了。
然后再是沉默。
尴尬的，父子之间的沉默。
直到有人打破。
“凉介，你可是回来了。”有女声笑道。
笑声如银铃。
赤西仁愣了一愣，看着有个人娉婷摇曳，从内里出来。
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而言，笑如银铃非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还可能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是从内里走出来的女子非但一点也不恐怖，甚至于还很美好。
你看不出她的年纪，却能看懂她的笑容。
——宛如十六七岁的笑容。
出来的时候有人搀扶，赤西仁眨了眨眼，确定自己看到了她的肚子有微微的隆起。
偷偷瞄了眼山下智久，发现他面色如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怎么出来了？”坐着的山田诚站了起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丫头说小少爷回来了，我自然是要出来看看的。”她笑道，转了头过来，对着二人便是一福，“林濑遥见过二位公子。”
二人忙不迭回礼。
再然后继续沉默。
山田凉介站在那里，看着四个人的八只眼睛都看着自己。
在赤西仁又准备偷偷捅他之前，开了口。
轻轻地唤道，“遥姨。”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
晚上摆宴。
听水榭内的六角铃亭，四面荷花池，碧叶连片。
山田庄主主座，林濑遥打横相陪，赤西仁、山下智久、山田凉介依次落座，各怀心思。
酒。
葡萄酒。
杯。
夜光杯。
水榭廊旁，有婢女弹奏。
琵琶声脆，几分凄婉。
今日的山田诚兴致极好，连饮了数杯。林濑遥在一旁招呼他吃食，拆蟹剥虾，细语轻谓。
怎么看，都是一对神仙眷侣。
山下智久默默品着酒，似酸似甜。这葡萄酒西域而来，一直冰镇在万剑山庄的酒窖里面。端上来的时候林濑遥笑言这酒在逢年过节也就拿出来喝上几口，这次竟然拿来宴客，可见老爷是真高兴了。
高兴什么呢？
高兴这个小少年的归来么。
山下智久斜斜瞟了一眼，这一旁的山田凉介从头到尾没超过5句话，筷子也没动几下，本该稚气未月兑的脸上依旧寒霜密布，不知所想。
真是诡异的一宴。
高兴得有点过头的爹，温柔美好得恰如其分的后娘，还有明显格格不人的儿子。
唯一喝的最高兴的，吃的最高兴的，只有一个人。
右手边的赤西仁，已然有了几分酒意。
白净的面上起了红晕，眼内也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气似得。眼波流转，对着给他多次斟酒的小婢道谢，生生让那姑娘羞红了脸去。
山下智久不由得暗自失笑。
而他倒是不觉，转头向了自己身边的山田凉介。
“你这小子。”他道，用手指捅捅他。
“做什么？”小少年头一扬，惯常冷道。
“怎得还是不笑呢？”他皱眉道，“做小鬼的，怎么的可以不笑。”
“要你——” 管字还没有出口，身旁的红衣已然呼啦啦飞了出去。
有婢女的轻声低叫。
那红衣男子凌波而立，竟是站在了池中假山之上。
腰中一探，手里便多了一把银色长剑。
月光下，波光粼粼。
举剑而舞。
山下智久看看他，又看看一脸不明所以的山田凉介。
忽然也是笑了起来。
山田凉介不及反映，却见他也是窜了出去。
廊下白衫，琵琶弹奏，乐声潺潺。
池中红衣，银剑相舞，衣袖飘飘。
那画面极美，不知羞甚一旁多少女子。
赤西仁一剑舞完，忽然就用剑尖挑起了一朵池中莲花，回了去。
银剑_chan_chan，那一朵花倒是平稳在剑尖端然不动。对着山田凉介。
“你是个小鬼，就该有小鬼的样子。”赤西仁道。
山田凉介看看他，又看了看那朵开得正大，正好的花。
终是化了面上寒霜。
“我又不是女孩子。”他笑道，也不伸手去接那花，却笑着喝下了今天的第一口酒。
山下智久站在廊下看着他们，也是带笑。
只是。
又再变了颜色。
喝下酒的山田凉介忽然晃了几晃。
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