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灯草2010/8/20 17:19:00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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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陌生人永远温和有礼，偶尔会有一些小幽默，但永远无伤大雅。这本是山下智久的为人准则，所以他一路青云，自小职员做到高级经理。
但是这一准则似乎在生田斗真身上失效，山下在回去的路上仍旧为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懊恼。
名牌大学商科毕业，优秀毕业生，职员榜样。除却女儿的过早到来，他的人生没有出一点差错，虽然乏味，可到底非常可靠稳妥，父母那种动荡不安的生活状态给他带来糟糕童年，是以他对这种随心随性的态度深恶痛绝，他也始终坚信规则不只是写在书本上拿来给小孩子背诵，更应该被成年人遵守。
三十年来他循规蹈矩，才有今日这勉强算得上美满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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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表因为任何人而影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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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看着电梯里跳动的红色数字，雪亮的钢制墙壁里映出了他的影子，他偏过头看了那影子一眼，然后笑了笑。
见鬼去吧！山下智久会为一个陌生人失态？简直笑话！
一定是风间先生在那杯清水中加了半打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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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很清静，门厅处鞋子放得乱七八糟。
山下想起琴姐只肯做到今天，从明日起他和女儿要开始两个人的生活，没有帮佣，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子。
简直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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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鹤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电动游戏，手边放着拆开的零食包装，饼干屑洒在地毯上。
山下走过去关掉了电源，那些吱吱乱叫的动画人马上消失了，千鹤不满地扯掉了耳机。
“爸爸！我就快通关了！”
山下把零食包装踢到一边。
“到客厅来千鹤，我要跟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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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应该知道，从明天起，琴姐不会再来帮佣，而我暂时没有能够找到替代者……”
“那么礼拜天的时候谁带我去公园？”
“问得好，”山下坐在小圆桌对面，非常认真地看着女儿，“去公园的问题不难解决，答案就是，以后礼拜天你不需要去公园。”
他自抽屉里取出一张申请表格。
“这是儿童钢琴学校的申请表，我在上个礼拜三帮你递交给校方，昨天他们已经给我致电回复，说你明日就可去学校……”
“爸爸！”千鹤‘噌’地站了起来：“你说过不会逼迫我去学不喜欢的东西！你说你会给我自由！”
“我是那么说过，但我现在知道那种想法是错误的，所以我决定更正。”
小孩子愤怒控诉：“你出尔反尔！没有信用！”
山下将表格重新叠好放进抽屉。
被女儿如此指控令他伤心失望，但是无妨，每一个父亲或母亲都必须经历这种痛苦。
“千鹤，你知道什么叫做信用？我答应过你妈妈会好好教导你，而我现在正为此努力。这才叫信用。”
女儿只得八岁，对他话中的疲惫一无所知，只是愤愤地盯住他。
电话铃适时地响起来，拯救了家中僵硬地气氛，山下接起来。
“您好。”
电话那边的人竟是生田。
“很抱歉这么晚挂电话来，打扰府上休息了吗？”
山下在心中仔细想了一遍，他好像并没有将家中电话号码告诉这个人。
“生田先生……”
生田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
“我知你想问什么，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把电话交给令媛？”
千鹤？
山下狐疑地看了看犹自站在客厅中央生闷气的女儿，然后决定撒一个谎。
“抱歉，她已经歇下了。”
但是他刚刚讲完千鹤便飞跑过来，用行动打破了他的谎话。
“是斗真对不对？他告诉我今天晚上会给我打电话的……”
山下看着她将电话夺过去，一脸兴高采烈。
“去游乐场？OK！没有问题……不，等一下……”
千鹤转过脸，一副楚楚可怜地神情望着山下，但是山下果断地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用口型告诉她：NO WAY——。
“我想我要跟爸爸再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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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想都表想，明天早上七时半我们准时出发去钢琴学校，”山下将女儿拉进睡房：“现在，晚安。”
千鹤仍旧不依。
“但是斗真答应带我去游乐场……”
“永远表接受陌生人的恩惠，”山下弯下腰与女儿平视，表情认真：“这是你祖母教给我的。”
“斗真不是陌生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亲人，爱人，还有，陌生人，”山下为她掖好被角，教导她：“不懂得？没有关系，等到再过一些年你就晓得爸爸是对的。”
千鹤抓住他的手。
“爸爸，那个时候我就老了，对不对？”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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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对所有社会怪现象都处变不惊，等到能够为一切自私找出理由开月兑，等到每往前走出一步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我们就老了。
那时候人生乏味，记忆模糊，对一切喧闹失去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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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我现在的样子。
山下一边开着车一边颓然地这样想。
在而立之年，深深觉出自己正在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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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钢琴学校门前泊好车，亲自将千鹤交到老师手中，然后不顾女儿怨愤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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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升是一如往日地繁忙，山下拿着对讲机站在电梯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力交瘁，但是电梯门打开时他脸上仍旧维持笑容。
进来的是佐藤城一，山下智久昔日的伯乐，在炎炎烈日下徒步寻找工作的日子里，是这个已经上了一点年纪的男人慧眼识英，将他招进鸿升任职，此后又一路擢升，才有现今的公关部经理。
山下一直感激他，但是佐藤并没有给他报恩的机会，这也令他不安，不喜欢欠人情债的人却背负着偌大一份恩情，这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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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是鸿升高层，平日多在外边拓展业务，因此他们虽然在内部利益斗争时忧戚相关，平日却甚少联络，今天能在电梯间巧遇实属意外。
不等山下开口，佐藤先笑道：“我本来还要去八楼找你，现在倒免了这层麻烦。”
山下心里暗暗盘桓，面上却笑道：“有事情？”
“也不是大事情，一个熟人的饭局，我实在抽不出空闲，可也不能驳了人家的情面，”佐藤从公事包里抽出一张写着地址的便笺：“你若有空就代我去看看，时间写在上边。”
“好，没问题，”山下接过便笺，目送他在六楼离开：“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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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笺上的地址是半山茶楼，时间写着午后四时半。
这显然不是什么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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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开始下小雨，盘山道上行人寥落，山下开得很慢，路旁虽有护栏，他却总觉得能看见下边黑沉沉的深渊。
在半山茶楼的雅间里候着他的人，竟是生田家的三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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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山下先生，”三太是位看起来非常文雅的女士，一举一动都有高贵气派，她对山下的惊讶示以无声地理解，并加以解释：“我知道以个人名义约您出来不容易，所以拜托了我的老朋友佐藤先生。”
山下也笑了。
“三太多虑了，您若开了金口，在下焉有不来的道理？”
“那就是我太妇人之见，对了，这里的茶点不错，你要表尝尝？”
“不，谢谢，”山下看了看手表：“稍后我还要去接小女，学校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
“单身男人带一个小孩想必很不容易。”
“一点不假，但是我想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那倒未必，小女同令媛一般大的时候，每每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是喜欢凡事亲力亲为的人，教育孩子也是如此，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不太值得，”三太仿似很感伤，小银匙在杯子里发出了清脆声响，山下刚刚想出言安慰，她却换了话题：“在鸿升做得可还开心？”
这本不是一个刚刚才见面的人该问的问题，但是山下仍然作答。
“工作的事情哪里有开心与不开心之别，都是讨生活罢了。”
“既然都没有差别，那么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薪酬更理想的职位？”
山下心里微微一惊，面上仍只是不解地望着对面之人。
三太笑得温文漂亮。
“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今天约您过来，是有事相商。”
山下没有开口，只等着这个女人说下去。
“恒业的运营官刚刚离职，公司上层希望顶上这个空缺的人由内部擢升，我打算请佐藤先生举荐你过去。”
恒业地产是闵文航运旗下最大的子公司，也是本城地产大鳄，这个运营官的职位着实诱人，但山下却推拒。
“我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
“表这么着急下判断，好好考虑一下，人人都想往上爬，可是往上爬的机会就不是时时都有，想想看你的女儿，她未来需要的金钱还未可估量，”三太诚恳地望着他：“相信我，要好好养育一个小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她没有母亲，作为父亲你应当给她更好更可靠的生活环境。”
“那么三太为何要选中我？恒业人才济济，眼热这个位置的人想必不在少数，何况鸿升不过近日才归人闵航旗下，我还远远算不得内部职员，即便举荐过去，上头也未必准允。”
“举荐后的事情由我来解决，你只需点头即可，至于选中你的原因，现在我不能讲，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并无害人之心，这件事情说到底只为谋利。”
“那么我想冒昧问一句，这个职位的前任是？”
“是我们大姑爷，可他再也没有办法在恒业待下去了，”三太的态度仍是和善，只是目光中多了一点冷意：“我听说山下先生有许多媒介的朋友，那么我不妨做个人情，告诉你一个大新闻，生田家的大姑爷，恒业首席运营官，近日牵扯进一宗强瀑案，极有可能陷人牢狱之灾。”
山下这回是真正吃了一惊，他其实晓得恒业的前任运营官是谁，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为了这样的原因才离职。
生田家的这位大姑爷历来行事谨慎，他会将自己陷人强瀑案这种难以翻身的丑闻里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情，更加想不到的是三太似乎并不介意家丑见报。
“你一定觉得很意外，这种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为何生田家不使手段将它压下，”这一回三太的风度是真正缺失了，她虽勉力站直身子，一只手却隐隐抖着：“因为现在的当家人是生田斗真，他巴不得事情见报毁掉自己的姐夫，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鸿升的招牌不会存在太久，你以为生田斗真收购一家逐日失势的老式酒店为了什么，保护文化遗产？他可不是善男信女。”
山下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消息于他生计攸关，不能不正视。
“那么他为何要收购鸿升？”
“为什么？天知道！总之这家酒店不会存活太久，也许日后会跟丽晶合并，或者干脆拆掉在那块好地段上重建商场，这些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鸿升会消失？
这是山下从未想过的问题，他对现在的工作远远谈不上喜爱，但是对鸿升他是有感情的，像那日在1209房间他对生田斗真所讲的那位女士一样，这个地方有他的回忆和过往，少年时他同祖母来此饮茶，曾天真以为终有一日自己亦会带着孙辈前来，四世同堂，共享天伦。
但是人生是多么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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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他看着三太推门而出的背影慢慢说道：“请给我几天时间。”
三太喜形于色。
“那么等您有了结论之后……”
“一旦有了结果，我会同佐藤先生联络。”
“好，那么我就敬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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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已经是六时整，天已渐黑，山下一路踩着油门往钢琴学校而去，车窗外是山中凛冽的冷风。
他觉得心烦意燥。
前路未卜。在今天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个词要再次出现在人生里，以后它还要出现多少次，他同样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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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学校后那边竟已关了门，他照着门上留着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告诉他千鹤中午放学后就没有回来上课，挂电话到家里也一样没有人接。
老天！
他站在校门前，瞬间手脚冰凉，握着电话的手几乎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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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慌张，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但是脑中一片混乱，没有千鹤的生活？不，想也不敢想，女儿是他平淡生活的唯一色彩，是他可以倚靠的全部力量，山下智久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只要女儿的一点小小意外就可将他击垮，他是个孤身一人行走荒原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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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街道上是生田牵着小女孩的手慢慢走着，千鹤仍旧对父亲不满，生田安慰她。
“爸爸不给你全部自由是因为他太在意你，你以后会有喜欢的男孩子，会有家庭，可是爸爸就只有你。”
小孩子不明白。
“爸爸以后也会有喜欢的人啊，那样不就OK了？”
“你还这么小，以后会有很长很好的人生，但是爸爸没有了，等到你二十岁的时候，他就有白头发啦。”
“然后呢？有了白头发以后会怎么样？”
“会生许多病，脾气变得糟糕，什么都担心……。”
“听起来好可怜……”
“是啊，所以你千万表再惹他生气，如果不高兴的话就想想他以后会有多可怜，就原谅他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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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街灯开始逐个亮起来，照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我听老师讲，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去见上帝，爸爸也会去吗？”
“对。”
“我们一起去？”
“爸爸会先走，等你像他那么老的时候也会去。”
“不，我要跟爸爸一起走。”
“降生和离去都是人生大事，都是要一个人完成的……”
“可是爸爸一直都是一个人，到最后也是一个人，那不是不公平？”
“他不会一直是一个人。”
“以后会有人陪着他吗？”
“对。”
“那是谁？”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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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遇见了传说中的吃泡面没有调味包，挖坑不填果然有报应~~~~~~~
332 竟然！！！！！2010/8/20 22:24:00
原本以為是TL姑娘又把L T上來了，沒想到是LZ姑娘更新了呀呀呀呀呀，一邊被感動得內牛（哪家泡麵這麼GJ），一邊被虐得內牛啊TAT
“等到每往前走出一步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我们就老了。”這句戳中淚點了，不知不覺自行代人了TAT，雖說年少衝動，但那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血勁頭實在是讓上了年紀的人羨慕TAT
文裡的P心態過於蒼老，也該說害怕受傷害，畢竟有那樣的前例在身邊
用圍牆為自己和女兒建一座安穩祥和的城堡，不讓自己出去，也拒絕外人的闖人，害怕突變，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固步自封，也只有外力才能打破這層保護殼了
斗真君，這是一場持久戰，請努力腹黑著，賄賂千鶴，讓千鶴老爹煥發第二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