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lics of Plumage (全J 主TT)

3736条,20条/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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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1= =发表于:2012/1/31 2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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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2= =发表于:2012/1/31 2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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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 =发表于:2012/1/31 21:55:00

寂寞等更


3604TL发表于:2012/1/31 23:01:00

120快来~~
31号就剩一个小时了~~~~

3605= =发表于:2012/2/1 0:04:00

LZ你在哪里........

3606不死心tl发表于:2012/2/1 8:55:00

继续tl,寂寞等更


3607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6:00

泷泽秀明在医院待到下午,中间几小时一直和今井翼同坐一条长椅,很想和对方说话,今井翼却有意背对,当泷泽秀明问起山田凉介的来历他也含糊其辞。后来下属通知泷泽秀明去办公室理事,他嫌麻烦,未更换弄脏的西服便直接去警视厅,因此在电梯里引来同事惊奇的目光。

“泷泽警视领子上这个是血迹吗?”

率先发问的是刚步入电梯的涉谷昴,他以为泷泽秀明流鼻血了,提醒他注意身体。泷泽秀明正为山田凉介的病情担忧,遇到专业人士忙要请教,拉住涉谷昴说:

“涉谷医生,能耽误您几分钟么?”

涉谷昴下午请了假,不在乎浪费这点时间,便跟泷泽秀明去了三楼休息区,各自点上一杯咖啡慢谈。

泷泽秀明说:“我有位朋友突发怪病,本来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一下子吐了很多血。送医检查后说是急性脏器衰竭,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涉谷昴问:“病人多大了?”

“刚满十六,平时看着健健康康,实在想不到会生这种病。”

“脏器衰竭的成因很多,医生找到致病原因了吗?”

“目前还在诊断,初步血检的结果很奇怪。”

“哦?”

“这孩子的细胞分裂速度是常人的300倍。”

涉谷昴烫到嘴,结巴道:“这怎么可能!”

泷泽秀明来回搓着纸杯,眉梢皱得很紧:“起初医生也认为化验有误,接连做了三遍,结果仍是如此,涉谷医生知道这种疾病吗?”

不是涉谷昴孤陋寡闻,这种违反生理学的病例他闻所未闻,盯着咖啡上的白沫自言自语:“一个人一生的细胞分裂次数是有限的,急速分裂会缩短寿命,恕我直言,病人的情行凶多吉少呀。”

仿佛翻书翻到关键一页,他的思维停顿在安田章大向日请教的实验课题上,其中一门就和加速生物体细胞分裂有关,按照安田的说法,他们正试图研制人体快速自我修复的新药。

见他眼神凝结,泷泽秀明忙问:“关于治疗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涉谷昴急忙摇头:“没有,我不是相关专业的医师,再说这么罕见的病症也不是寻常医院可以医治的,您最好上互联网查查,看国外有没有相关资讯。”

说完又试探性询问:“患者发病前有过特殊经历吗?比如接触过某种药物或者去过某个地方。”

泷泽秀明所知有限:“她是我朋友的恋人,两年前离家出走后一直居无定所,多余情况我也不清楚。”

如果是流浪儿就很有可能成为那帮人的实验对象,小安他们当真敢对正常人下手。

涉谷昴抓紧裤腿,用力抿住红肿的嘴唇,泷泽秀明看他表现得心不在焉,大概嫌自己啰嗦太久,于是主动结束谈话。涉谷昴回办公室交待完工作就匆匆回家,明天上午他要为死刑犯做死亡鉴定,上级承诺事成后立即为他的妻子安排手术。这手术风险系数很大,涉谷昴不敢期望太高,想趁今天将妻子以前喜欢的衣服物品整理出来,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搜检到书架最上面的旧书箱,他从箱子里翻出妻子的日记本。印象中妻子长年保持记日记的习惯,她日常使用的几个本子涉谷昴都看过,无非是菜谱和购物清单之类的琐事,但这本却很陌生,应该是被妻子悄悄藏起来的。涉谷昴用钳子撬开本子上的小锁,发现里面只有一篇日记,写于他们婚后不久。

“今天老公出门很早,9点半,一位名叫绫小路桃樱的小姐前来拜访……”

涉谷昴刚想绫小路桃樱这名字很熟悉,脸色马上泼墨似地青了,啪的合上日记本丢开,随即退出十几步,像是躲避不祥之物。

那名字已化作线条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位身穿巫女服饰的少女形象,涉谷昴拼命摇头,不让自己的想象停驻到少女脸上。

还以为顺利摆脱了,没想到那女人竟曾找上门来。

涉谷昴打个寒颤,体会到亡命多年的逃犯那样恐慌心虚的感受,在书房里来回兜圈子,过了很久才于错乱中提醒自己。

她是十一年前来的,这么多年风平浪静,肯定没事了。

稍稍安心后,他急于了解女人和妻子的谈话内容,盯着日记本狠狠咽下几次口水,重新抓起一鼓作气读下去。

不出所料,那次会谈基本是一个女人向另一个女人陈述他多年前的罪状,男人大多年少轻狂,稍不留神就做了无情郎,涉谷昴不是伪君子,从不避谈过去的缺德事,自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关于这件事他不仅不敢提,更巴不得自己也能忘得一干二净。因为他对这个名叫绫小路桃樱的女子所做的事不仅仅是负心薄幸,公正的说,那时的他丧心病狂到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获知真相的妻子自然痛心疾首,善良的女人在日记中写道:

“桃樱小姐的遭遇像一个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我万万想不到老公曾那样残忍的伤害过一个无辜的女人,这令人发指的行为比普通犯罪还可耻,我完全理解桃樱小姐的心情,换做是我也不能原谅这没人性的家伙……”

涉谷昴鼻尖挂上一串冷汗,稍微回忆一下那时的情景便毛发森森,面部皮肤像鼓面一样绷紧,想象妻子的耳光正狠狠抽在脸上。

控诉的文字一浪高过一浪,从来只会偏袒他的女人面对如此暴行也不再为他辩护,涉谷昴硬着头皮看下去,奇怪妻子当时为何能不露痕迹的守住秘密,只见接下来笔锋一转。

“桃樱小姐和她的家族狠狠的诅咒了老公,我相信以绫小路家的能力诅咒很可能变为现实,站在女人的立场我无法为老公辩护,也无颜祈求受害者原谅。可我又是个懦弱的女人,知道这些后依然爱着老公,不能恨他也离不开他,更不能眼睁睁看他遭报应。如果神明真要惩罚,我愿做他的替身,将来一切痛苦不幸都由我承受,哪怕下地狱也行。请上天再给老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相信他还是本性善良的男人……”

涉谷昴看完最后一个字,慢慢合上日记,身体仍在颤抖,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但颤抖源自心底深处的寒冷,这是暖气暖和不了的。他转身正对墙壁上的相框,妻子的微笑狠狠刺痛他的眼睛,两行泪水眨眼划过脸庞,他不知不觉跪下了。

“静华,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连累你……”

细声忏悔后瞬间爆发哭声,涉谷昴跪行上前抚住相框,脸贴住冰冷的玻璃嚎啕。过去一直想不通那么善良的女人怎会身遭不幸,还怨老天无眼使得好人没好报。却原来神目如电报应分明,只不过妻子做了他的护身符,主动接纳了本该属于他的凄惨下场。

狂风巨浪般的打击令他失魂落魄,没有信仰的人霎时间投向唯心主义的怀抱,他蓬头乱发的逃奔到公寓附近的天龙寺拜访那里的主持。见多识广的老和尚一眼看出这是个迫切渴望心理安慰的家伙,请他先去佛堂上香。

涉谷昴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脑门碰得咚咚响,对老和尚说:“大师,过去我从不信鬼神,现在才知道世上真的有报应存在。”

老和尚合十道:“施主能说出这种话便是悟道,可喜可贺。”

涉谷昴低头垂泪,恳求老和尚马上替他做场消灾解难的法式。

“做法式需要提前准备,施主不妨订好日子再来。”

“不,再晚来不及了,求您行行好,只要能消除我的罪孽,倾家荡产也行。”

经不住他哀泣恳求,主持召集合寺众僧为其做法,清朗的诵经声直唱到拂晓,涉谷昴端坐佛堂,不停淌着泪忏悔,祈望普度众生的佛祖饶恕他所犯下的罪行,不要再将痛苦加注在无辜的妻子身上。

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我再也不干坏事了,求您放过静华,求求您……

上午10点,东京监狱行刑完毕,涉谷昴带领部下前往验尸,工作人员交给他60份报告,他仔细检阅,慎重的签下26份。

工作人员提醒:“涉谷医生,还有34份呢。”

涉谷昴说:“这34个我没看到尸体,不能签字。”

他临时反悔,相关人士登时慌了,悄声说:“涉谷医生糊涂了吧,再仔细看看,这报告您不能不签。”

涉谷昴理直气壮驳斥:“我只管秉公办事,没有尸体报告不能出,有疑问找你上司说去。”

他打乱对方全盘计划,即刻遭到胁迫,被绑到狱长室后,当初带他面见长官的国安部官员很快赶来。

“涉君,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么?你为什么突然变卦,谁指使的?”

涉谷昴不怕对方气势汹汹,镇定的说:“我改主意了,你们的行为是犯罪,我不能当帮凶。

这算什么理由,你给我讲清楚!

“您多虑了,这里面不存在阴谋论,是我自己良心发现,再做一丁点坏事我就不是人。”

?那官员不了解涉谷昴的际遇,还当他耍花腔,揪住他的衣领恨道:“你做这种决定应该先考虑好后果,从现在起没人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涉谷昴面不改色点头:“我了解上头的办事方式,所以提前写了一封信给远在国外的朋友。”

“什么?”

“信的内容不用多说,如果我意外身亡,阁下和其组织的所作所为将立刻公诸于众。”

他微笑着摆脱束缚,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身为日本国民,我也不愿给国家和政府抹黑,诸公若是放我一条生路,在下保证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告辞了。”

对付恶人就得魔高一丈,涉谷昴凭借智慧全身而退,兑现了佛前的誓言。妻子的手术取消了,不过没什么,手术根本无济于事,只有他彻底弃恶从善,夫妻俩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他来到病床前,跪下握住妻子的手,愧痛的眼泪源源不断滴落到女人的手背。

“静华,谢谢你一直这样保护着我,我向你保证一定做个好人,一定。”

傍晚,安田章大来了,年轻人表现气愤,不经许可擅自闯入病房。

“听说前辈毁约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涉谷昴平静的按住他:“咱们出去说。”

“不行!就在这里说清楚!”安田章大高声叫喊,为得是能让涉谷昴听进去,“前辈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您等于亲手毁了自己的前途!”

听到“前途”二字,涉谷昴自嘲而笑:“我这种人还配有前途么?能活到现在已经很走运了,这得感谢静华。”

见他重新握住妻子的手,难舍难分的捧在手心,安田章大越发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躺在病床上的只是没有下葬的尸体,凭什么对男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前辈,我看您真的疯了。”
“恰恰相反,我才刚刚清醒过来,一直以来我所干的每一件坏事都是对她的伤害,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再继续助纣为虐,她会下地狱的。

???? 涉谷昴含泪凝视妻子的脸,语气尤为坚定:“我发誓往后一心向善,不是为我,是为她。”

???? 安田章大面红耳赤,怒视一阵忽然疯狂嘲笑。

“太滑稽了,实在太滑稽了,前辈当初娶这女人时也不见得多爱她吧,还说结婚就像例行公事,不会在婚姻上浪费过多心力。可如今却甘愿为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自毁前程,您的脑细胞被病毒感染了吗!”

涉谷昴无奈苦笑:“小安,这些事你没有发言权,不要为我费口舌了。”

他想去开门再委婉的下逐客令,安田章大激动的抓牢他。

“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对这女人根本没兴趣,只在乎前辈您!”

他双手握紧涉谷昴肩膀,不停用力摇晃:“这么多年来前辈一直是我的偶像,您不知道我有多崇拜您,参加公务员考试也是因为您。我梦想和您共事,当您的助手,一起开创新的研究领域,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跟CIA合作吧!我会永远追随您!”

涉谷昴苦恼摇头:“小安,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我不可能加入你们那个犯罪组织,劝你也趁早退出,负责迟早身受其害。”

“不,前辈不了解我们从事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计划,我正在为日本复兴贡献力量,这份工作是神圣的!”

“好吧,那也是你的选择,人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要去哪儿是你的事,别强迫我跟你同行。”

他们各执一词,矛盾渐渐激化,涉谷昴不耐烦的推开安田章大,不愿再与之争论。安田章大恼羞成怒,指着病床吼叫:“这女人哪里好了?以前也只是庸脂俗粉,值得前辈付出这么多吗?现在变成废物还一味拖累您,不如死了算了!”

话一出口,涉谷昴更为冲动的挥出拳头,还不解气的揪住他甩出去。

“任何人都不能诋毁我老婆,给我记清楚!”

安田章大揉揉嘴角,看看指尖上的鲜血,咬牙问他:“前辈要跟我绝交吗?”

“没错!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给我滚出去!”

涉谷昴不留情面的将其推出门外,随着门重重关闭,安田章大感受到深切的耻辱和背叛,他最尊敬的人无情的否定了他的一切。

昴前辈,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报复的,给我等着!

?

8、杀手再现

??? 今井翼守着卧病的山田凉介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傍晚少年恢复意识,喉头弥漫血腥滋味,胸口阵阵刺痛,他明白悲剧正在自己身上重演,不久后他也会变成失败的试验品。

??? 那些吐血的孩子多半死了,我八成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 预见到这点,山田凉介还不怎么慌乱,他安安静静躺着接受各种检查,脸上一直笼罩凄绝的神色。今井翼看得仔细,等四下无人时方问:“山chan,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你的身体和咱们相遇前的经历。”

??? 山田凉介湿润的长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用力拍了拍:“今井先生会相信我的话吗?”

??? 今井翼温柔抚摸他的头发,郑重点头。

“我之前住过的收容所其实是一座生化基地,安田医生是其中一位负责人,入住后我们不断接受药剂注射,陆陆续续有孩子吐血,之后无一例外都失踪了。那天我和最后一批同伴被送进毒气室,他们为测试实验成果做了很残忍的事,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身体也起了惊人变化。”

山田凉介咳嗽几声,请今井翼递给他水果刀,见他挽起袖子,刀锋顺着手腕划下,今井翼急忙阻止,山田凉介目视他松开。

“您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我的体质和正常人不一样。”

少年执拗的在手腕处割开一条数厘米长的口子,没等鲜血涌出,伤口竟奇迹般愈合,肌肤也宛若新生。

今井翼瞠目结舌,老半天才撒手,山田凉介交还刀子,哀沉的说:“安田医生想制造拥有不死之身的生化人,之前我经历过毒气腐蚀,出逃时受了很严重的枪伤,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了,还以为已成为合格的产品,可现在看来,实验还是失败了。”

一阵咳喘后,他再度吐血,并且呼吸困难。今井翼没想到山田凉介竟背负着如此惨痛的遭际,比之前加倍同情,按下呼叫铃后搂住他柔声安慰:“别怕,我会救你的,绝不让你死,相信我。”

医生为病人注射了止血针,不一会儿山田凉介便昏昏欲睡,今井翼小声问:“山chan 还记得基地的位置吗?”

山田凉介努力回忆,摇头说:“我只记得他们前来接人的巴士上写着BOIS的英文字母……”

有这个线索也不错,今井翼为少年盖好被子,细心看护直到他安然入睡。离开医院后他吩咐小弟们查找以bois命名的企业机构,不久又收到堂本刚的召见令,只得抽身前往。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堂本刚近来治下松散,据亲近他的人说他现在热衷慈善,已接受邀请担任好几个基金会的名誉干事,先后捐款近百亿,人们都说白龙会会长是在抓紧时间漂白身份,以便今后大展拳脚。也有人悄悄议论说堂本刚近来精神面貌和往常大不一样,时常沉默寡言,不经意便陷入冥想,很难再看到过去的飞扬神采,恐怕遭受沉重打击,打算潜心悔过了。真实的原因自然只有他本人知晓,不过今井翼可不相信堂本刚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人的权力欲比宗教信仰狂热得多。

在堂本刚家门前,他和大仓孝一一行人不期而遇,老头儿拜访完毕正要告辞,看到今井翼走来便笑微微站定。

今井翼谦恭有礼的向长辈问好,并顺便问候了联合会一干人等。

“多日未曾拜望,锦户会长一向安好?”

“今君真有心,我们会长一切都好,劳你记挂着。”

“呵呵,烦劳您代我问候,请他多多保重。”

问候出自真心,但今井翼暗地里不停冷笑,希望仇人平安健康的活到自己实施报复计划之时。

锦户亮,你父亲是我要找的金牛座,我会将你和联合会连根拔起,寸草不留。

仆人见他们逗留交谈,忙催促今井翼进门,今井翼想堂本刚急着叫自己来定有要事相商,走进书房,堂本刚正背着手在地板中央来回踱步,见到今井翼二话不说指着书桌下令。

“去看看那个。”

今井翼拿起书桌上的照片和资料,上面的中年男人名叫周防信士,是bois医药公司的现任理事。

Bois!?

今井翼眼波一颤,快速向资料做全面扫描。

堂本刚没等他看完便说:“我要你马上干掉这个人,两天时间够吗?”


3608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7:00

他很久没向今井翼指派暗杀令,这一次还十分突然,今井翼对此表示沉默。堂本刚也觉得有点难为人,解释道:“以你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执行这种命令,可这件事相当棘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再帮我一次好吗?”

太过客气的口吻倒令今井翼起疑,最近几次见面堂本刚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既不如以往亲切也不当着他的面摆老大架子,好像从主仆变成宾主一般。

难道他在怀疑我?

今井翼怕露破绽,忙将资料揣进怀里,鞠躬道:“老大的命令我岂敢不从,保证两天之内交差。”

堂本刚点点头,走过来拍住他的肩膀:“拜托了翼,务必做得干净点,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他命令风间俊介从旁协助,这方面今井翼跟他也算老拍挡,不清楚的地方直接问他。

“这个bois是干什么的?老大为什么要杀他们的理事?”

风间俊介这次格外诚实:“你是帮里的老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是大仓孝一恳请我们代办的。”

“怎么说?”

bois本是锦户亮开办的医药公司,可工厂建成不久他就将其提供给一个科研机构。对方有官方背景,正在工厂内从事极不人道的医学研究。”

今井翼听到这里,坚信这家工厂就是山田凉介口中的生化基地,倒无须小弟们多方查找了。不过这原是联合会的生意,大仓孝一是其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老,怎会自砸场子?

风间俊介说:“锦户亮指望政府做靠山,替他对付赤西军团,可那帮人岂是好相与的,弄不好萝卜白肉连锅端。会长自来心疼外甥,一听大仓先生报信当时就急了,说必须马上除掉对方的代表终止合作,不然联合会准得遭殃。”

若真是如此倒很合今井翼心意,可又不能明目张胆抗命,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杀了这个周防信士,再调查联合会从事非法研究的罪证不迟。

风间负责探查敌情,第二天下午行刺的前期工作已然就绪,他交给今井翼一支改良过的自动步枪、一套狙击手的必要装备和一把钥匙。

“目标住在六本木四丁目242号公寓A15楼,他大概时刻保持戒备,身边随时有保镖照应。我在公寓南侧的一栋大楼找到合适的狙击点,从那里可以看到他卧室的窗户,剩下的交给你了。”

今井翼举起步枪测试,问风间狙击点至目标的直线距离是多少。

“大概160米,这点距离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今井翼笑着耸肩:“我可不敢把话说太满,自从两年前在京都解决那个杀手后,我就没再练习过远程射击,不知手艺退没退步。”

他拉开枪膛看了看里面的子弹:“怎么还跟上次用同样型号的子弹?能不能换换?”

风间歉意笑道:“我知道使用同型号的子弹容易被人察觉,可时间仓促搞不到合适的,只能让你多担些风险了。”

今井翼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再抱怨,只说:“那人平时常在窗前走动?万一他拉上窗帘我怎么看得到他。”

风间故作神秘的抱起双臂,朝刚才交给他的装备箱努嘴。今井翼从中找到一副奇特的绿色眼镜,镜片上有许多细微的荧光粉末。

“这是美国中情局最新研制的透视镜,上面的物质名叫sta。”

sta?”

“全称see the all,可以帮助肉眼穿透一切物质看到类似人体温度的热源,据调查目标早起会拉开窗帘,他公寓的窗户都采用反光极强的镀膜玻璃,人在外面看不到室内,那家伙自以为安全,经常大模大样站在窗前观山望景。明早你戴上这眼镜准会看到他那蜗牛样蠕动的臃肿身板。”

“得了,别说这么恶心。这钥匙呢,你找的地儿安不安全?”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屋子是一个法国佬的,他前天回国了,这是他家楼上阳光房的钥匙,到时我会替你弄坏大楼里的监控设备,保你来去自如。”

?今井翼信得过这位助手,后半夜便前往大楼埋伏,但风间俊介这次交代得不太清楚,那间阳光房其实是个宽敞的温室,主人走后里面的花儿还开得优哉游哉,蔷薇、百合、月季、水仙、鼠尾草、洋甘菊、迷迭香……全是今井翼的克星。他待了不到两小时就开始打喷嚏流眼泪,后悔没戴口罩。

坚守到破晓,红日越过地平线吃力的爬上一座座高楼,今井翼戴上透视镜,视野变成灰色,8点正周防信士的卧室窗户前出现一个绿色的活动斑点,今井翼透过步枪的瞄准仪观察,斑点呈人形,必然就是等候已久的狙击目标。

他端正手臂,稳稳固定枪托,力道灌注在右手指尖,果断扣下扳机。

“很好!翼,我们成功了!”

隐蔽在另一方位的风间俊介几乎在同一时间通报他得手的好消息,今井翼朝耳机打个响指,迫不及待摘下透视镜擦拭眼泪,后将其顺手塞进大衣外兜,再将包括步枪在内的其余东西装好,这些大件物品都不必带走,风间很快会安排人来清理现场,他要做的只是尽快离开此地。结果出门前不小心在一株植物中蹭了一下,右手背顿时针刺般痛。

该死!

今井翼张嘴吸了吸痛处,仔细打量那植物,见有一人多高,篮球大的五爪叶片,通身点缀数朵日光灯泡似地粉红花朵,花瓣有螺旋状的花色纹理,凑近看是无数小刺,正是害他受伤的元凶。

今井翼没法跟这不知名的花斗气,只好自认倒霉,他从安全通道一路顺畅的下楼,再走出地下停车场东侧的出口,这会儿右手背上的红痕已变成一长串紫色斑点,那花的毒性当真厉害。今井翼甩甩手,心想别是致命剧毒就好,不料竟连打几个大喷嚏。

该死的花粉过敏症,这下又得拖上一两周才能好了。

他郁闷的揉搓不争气的鼻子,竖起大衣领子走向未安装天网摄像头的街道。天空已透出澄清,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放晴,这时城市笼着一层清爽的琉璃色,阳光直射的地方金灿灿的,同理,许多行人的面容显得特别明快。今井翼有些遗憾,在这样的好天气杀人太扫兴了。

“今先生!今先生!”

过马路时身后忽然有人招呼,今井翼紧急停步,在脑中搜索声音的主人,一对上号立马换上微笑面具转身行礼。

“涉谷医生,早上好。”

他看到的不仅是涉谷昴,还有他跟前轮椅上的女人。

涉谷昴推着轮椅走来,这情形使今井翼放心,确信他们只是偶然巧遇。

“这位是涉太太吧。”

“是啊,她叫静华,别看现在这样,当年也小有姿色的。”

“哈哈,您真风趣,尊夫人现在也很漂亮啊。”

今井翼彬彬有礼向女人行见面礼,虽然知道她是无意识的植物人。涉谷昴像是要将幽默进行下去,挥手让他靠边站:“今先生到后面来。”

“哦,怎么了?”

“不能让她看到比我英俊的男人啊。”

说完二人都笑了,今井翼由此看出这位太太在涉谷昴心目中的份量,不由得为她惋惜。涉谷昴说:“前面一家粥店的早餐很不错,今先生跟我们去尝尝怎么样?”

今井翼赞同这提议,可好奇女人怎么进食,涉谷昴稍稍拉开妻子的围巾,指着她喉咙上的进食管说:“磨碎后从这里灌进去,她一直是这样吃东西的。”

女人的状况太可怜,今井翼不忍多问,跟在轮椅后和涉谷昴边走边聊。

“今先生的鼻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啊楸!不好意思……昨晚有点着凉……啊楸!啊楸!”

“哈哈,待会儿顺道去药局买个感冒药吧。”

“好,那个,涉谷医生今天不上班?”

“我请了三个月长假,从今天起每天在医院陪老婆。”

“诶?涉太太的病情有变化?”

“……她得了绝症,时间不多了。”

涉谷昴放慢步伐,似乎不想被哀情控制,马上加速前进,扬起声音说:“明天就要转去癌症治疗中心,接下来的治疗非常艰苦,我必须时刻陪在身边为她打气,所以不振作不行。”

男人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看上去对妻子的病情充满信心,但只是看上去而已。

越是悲观的人越要靠伪装坚强自我催眠,明白这点的今井翼很自觉的配合他,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走到下个街口时涉谷昴问:“今先生这一大早的从哪里来呀?你现在住这附近?”

今井翼随口搪塞:“昨晚去朋友家玩,在那儿过的夜。”

“嘿嘿,今先生真是朋友遍天下,这一夜不消说,肯定十分香艳旖旎了。哎呀,手背上那是什么?现在的女人喜欢那种颜色的口红吗?”

涉谷昴一脸贱笑,眼睛又往今井翼脖子上瞟,今井翼知道他在找吻痕,这家伙认定他是花花公子,什么不堪的想象都能按他身上。

“涉谷医生……您误会了……”

他苦笑辩解,眼睛余光瞄到正朝这边驶来的大卡车,忙拉住涉谷昴,提醒他们避让。卡车正常行驶,司机谨防路人,车速不快,眼看已经安全驶过,冷不防对面钻出一辆小货车,先是擦到路边的车辆,紧接着全速撞向卡车。

司机紧急刹车,车身晃动,装载的钢铁构件哐哐当当滑出车厢,直刺后方行人。行动异常敏捷的今井翼首先扑倒涉谷昴,涉谷昴又拽翻轮椅,数十根手腕粗的钢筋掠过他们头顶插进柏油马路。

街道上惊声四起,今井翼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立刻用力扳动卡在四周的钢筋,从缝隙间钻出去。小货车的车头好似抽屉直接钻进卡车底盘,驾驶室门大开,小货车司机提前跳车逃生了。今井翼还未完全挣脱束缚已闻到浓烈的汽油味,大卡车油箱破裂,汽油正顺着路面漫过来,随时会被失控的引擎点燃。他赶紧转身扯住涉谷昴的外套使劲往外拉。

“别管我!先救我老婆!”

涉谷昴还紧紧抓住轮椅把,女人被卡在更里面,由于身在轮椅中,穿插而过的几道钢筋在她周围织成一座坚固的牢笼。

两车相撞的部位火星闪现,火苗一跃而起,乘着汽油战车浪涛般扑向困在钢筋中的人们。今井翼惶急,生生掰弯一截钢筋,硬是将涉谷昴拖了出来。这两三秒钟的功夫,涉谷昴的羽绒服已着了火,今井翼赶紧脱下大衣拼命拍打,涉谷昴心胆俱碎,丝毫不觉得疼,连滚带爬扑向火海搭救陷落其中的妻子。

“静华!我老婆还在里面!我老婆还在里面!

来不及逃生的人已被火舌吞噬,今井翼看到火人们嘶嚎挣扎,情状无比惨烈,而涉谷昴的妻子静静匍匐在轮椅下,任烈焰缠绕了整个身体。

她是没有痛感的,这恐怕是伤残留下的唯一好处了。

今井翼一闪神,涉谷昴竟扑上去拉扯烧得滚烫的钢筋,妻子无法感知的疼痛仿佛尽数转移到他身上,他疯狂摇晃钢筋,企图和死神殊死拼抢。今井翼不能眼睁睁看他烧死,赶紧强行拖走,压灭他身上的火苗。涉谷昴推开他继续干傻事,当今井翼再次拉走他时,他左手手心的一块皮肤永远留在了冒烟的钢筋上。

“放开我!我要救我老婆!我要救我老婆!”

涉谷昴撕心裂肺呐喊,双手扣住路面朝前攀爬,被今井翼抓住右腿拖远。火焰已彻底包围卡车,困在火场中的人陆续停止挣扎,但涉谷昴仍在做最后努力,与其说不死心倒不如说他无法接受现状,今井翼理解,因此咬牙忍受谩骂踢打,盼望事故快点结束,这么想或许狠心,但现实就是如此残忍,救不了死者,总得保住生者。

“涉谷医生冷静点!您现在去只是送死!”

“你他妈少管!我老婆还没死!我要救她出来!静华!静华!”

几秒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平息了发疯发狂的混乱,涉谷昴的四肢像被钉子钉在原地,呆愕凝视燎痛眼球的火景,一朵朵爆炸产生的黑灰如同受惊的蝶群振翅飞来,今井翼眼睛又辣又酸,一面挥舞大衣驱赶烟尘一面架起涉谷昴躲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时消防车和警车都来了,但为时太晚,火势扑灭后两辆车被烧成了空架子,死难者黑炭般的尸体和钢筋交缠扭曲,有的肚子爆裂,有的扼住颈项,有的甚至将手指插进眼眶,不难想象他们临死前经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在这些死状狞恶的遗体中,有一具枯小的微微蜷缩的尸骨,这是涉谷昴的妻子,可怜的女人还维持着倒地时的姿势,大概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3609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7:00

今井翼只看了一眼便放下遮尸布,默许医护人员将其抬走,警察问他:“需要请遇难者家属确认吗?”

今井翼回头看看瘫在路边的涉谷昴,轻轻摇了摇头。

这男人从刚才起就像削掉根的白菜,全无一丝精神气,消防队员在他跟前忙碌的走来走去,不时有人无意中撞到踢到他,可他完全没有反应,佝偻身子,从里到外都酷似破败的麻袋。

今井翼走过去替他披上大衣,然后慢慢蹲到旁边。

“振作点涉谷医生,您要替涉太太好好活下去。”

估计涉谷昴不会搭理,他没再多话,谁知不久后,涉谷昴竟发出一阵沙哑低沉的笑声,今井翼惊讶扭头,担心男人是否精神失常了。

“涉谷医生不要紧吧,我去叫医生……”

“解脱了……”

“恩?”

“我终于解脱了,我们大家都解脱了。”

涉谷昴双眼紧盯地面,脏兮兮的脸保持不自然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自从我老婆变成植物人后就不能自理,连大小便都得靠他人帮忙,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我时常想生存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如果让静华自行选择,她会不会接受这种屈辱痛苦的活法。这想法在她患病后更加强烈,癌症治疗非常残忍,刚才我还在担心,为延长生命又要令她遭更多罪,不知不觉就想要是她马上死掉,我们或许都会好受一点。”

泪水冲开脸上的污渍,他开始微微抽泣:“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可我竟然从内心深处盼她早死,我果然还是死性不改的人渣男。今先生,请尽情的鄙视我吧……”

他抬起左手遮挡泪颜,今井翼抓住他的手腕,以免伤口沾到泪水。

“涉谷医生,我想您太太会理解您的。”

只这一句,再无别的话可以安慰,他握住涉谷昴手腕,不停用力点头,渐渐的陪他湿了眼眶。

?

这天锦户亮过得非常糟糕,周防信士是间谍机构的特派员,在BOIS的任期中遇刺,联合会成了主要问责对象,锦户亮当天派出大批人手追查刺客,渺茫的调查路令他心浮气躁,身边手下个个走路不敢出声,呼吸不敢透气,惟恐变作出气筒。

晚上大仓孝一突然派人相请,锦户亮食不下咽更不想出门,直接回绝。二宫和也进言:“大仓先生有些日子没拜访您了,这时想必有要紧事,会长还是去的好。”

锦户亮转念一想,这老先生终生替自家卖命,在帮内德高望重,确实不好拂他面子,便带二宫和也同去赴约。

大仓孝一包下整个春野居,还拍到当天筑地市场最贵的金枪鱼制作寿司,锦户亮望着满桌豪华菜肴暗中嘀咕,预感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少爷,我们该有一两年没同桌吃饭了,今日赏光请多喝几杯。”

大仓孝一替锦户亮斟满酒,举起自己的杯子敬他。锦户亮毕恭毕敬接下,笑道:“都是自家人,爷爷何必如此破费,不知今日有何训教,我一定洗耳恭听。”

“呵呵,少爷这话老汉可当不起,来来来,咱们先喝酒,其余事待会儿再说。”

老头儿又对二宫和也说:“二先生这向十分辛苦,老汉也敬你一杯。”

二宫和也看看酒杯,假笑道:“大仓先生还是先说正事吧,我这人疑心重,无缘无故吃人家的大餐,心里总会不踏实。”

锦户亮淡淡说:“二先生别放肆,孝一爷爷是我的监护人,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的商量。”

二宫和也赶忙鞠躬:“是,那多谢大仓先生了,这杯酒在下先干为敬。”

两个人相互唱和,摆明要教人难堪,大仓孝一假装糊涂,不跟他们比试锋芒。酒过三巡,锦户亮问:“这两天没看到忠义,听说被爷爷关起来了。”

“是呀,这混小子闯下大祸,我正想如何处置他呢。”

“唉,年轻人嘛,闯祸情有可原,您饶他一回又怎样。”

“不行,其他事可以酌情处理,但这次他坏了江湖义气,绝不能轻饶。”

锦户亮顿住酒杯,抬眼盯着老头儿,二宫和也也警惕的竖起耳朵。

大仓孝一熟视无睹只管吃菜,冷场几秒钟,二宫和也和锦户亮换记眼色,小心打听道:“大仓少爷到底犯了什么错呀?”

“他杀了森君。”

大仓孝一轻描淡写却语出惊人,锦户亮放下酒杯,假惺惺说:“爷爷是不是听了小人谗言,忠义和森田先生向来交好,怎会忍心杀他……”

“是他亲口承认的。”老头儿一句话堵住锦户亮的嘴,接着说,“他不仅杀了森君还想杀他的妻儿灭口,幸亏我及时阻止才没酿成惨祸。这畜生残害同门罪大恶极,我们大仓家竟会生出这种败类,羞得老头子无颜做人那。”

二宫和也见锦户亮转眼失色,讪笑道:“大仓少爷赤胆忠心一个人怎会变成这样,说出去只怕没人能信。”

老头儿料到他会这般打哈哈,抓住破绽单刀直入:“是呀,我的孙儿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做出这种事必定受人唆使,可他鬼迷心窍,不肯供出指使者,气得老汉狠狠抽了他几百鞭,扔到地窖里去了!”

二宫和也不相信大仓忠义没向他坦白,悄悄观察锦户亮神色,二人分明一样心思。不过锦户亮只是有些心虚,倒不怕大仓孝一问罪,觉得瞒不下去挑明了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爷爷,您今天请我吃饭就为说森先生的事?”

“这只是第一件,说到这里就打住吧。”

“那第二件呢?”

“我知道周防信士是谁杀的。”

锦户亮和二宫和也同时瞪眼,大仓孝一狡猾微笑,不慌不忙举杯饮酒,锦户亮用力拍打桌面震落他的筷子。

“爷爷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锦户亮语调阴狠,双眼聚集两团黑气,表情顿显狰狞,大仓孝一慢慢捡起筷子,心平气静说:“当初我就劝过少爷,混我们这行的不能跟政府的人合伙,您执意把bois交给那帮人,任由他们拿活人做实验,这不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么?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您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叫老汉怎向过世的老爷交代。”

忠言逆耳,自负的年轻头目听不进去,二宫和也趁机煽风点火埋怨道:“这么说人是大仓先生杀的了?我看您才是真糊涂,周防信士是政府派来的,死在咱们眼皮底下,联合会自然难逃干系。您是没看到今天对方是怎么逼迫会长的,要是一个月内找不出凶手,咱们还得赔偿损失,您这不是帮倒忙么?”

锦户亮越听越怒,衬起身逼问:“爷爷真当我是联合会会长么,您怎敢如此自作主张!”

大仓孝一躬身赔罪:“少爷息怒,周防不是老汉杀的。”

“那是谁!谁敢跟我作对!”

纸门陡然拉开,堂本刚带领几个亲信立于门口,神情分外冷峻。锦户亮愣了愣,连忙起身相迎。

堂本刚大步跨入,对大仓孝一说:“今天孝一先生做东道,麻烦招呼一下我这几个小弟。”

大仓孝一走到二宫和也身旁,右手伸向门边:“二先生先请,咱们别处继续。”

锦户亮见状已觉出八九,可还得继续装样子,请堂本刚落座后说:“舅舅要来应该事先知会一声,我好派人迎接。”

堂本刚仍板着脸:“小亮,你真让舅舅失望。”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刚才不是问谁杀了周防信士么?”

“……原来是舅舅做的。”

堂本刚捏紧搁在桌上的手,顺势用力捶打桌面。

“我提醒过你多少回,不能跟政府的人来往过甚,你做这么危险的事还一直瞒着我,难道我们是外人么?你是不是不准备认我这个舅舅了!”

从小到大锦户亮只在堂本刚处得到夸奖赞赏,被不留情面的训斥还是第一次,但他毫无愧色,近来对这位长辈的不满已累积到相当程度,正好趁此爆发。

“舅舅,我早不是小孩子了,有权自己做主,再说联合会是我们锦户家的家业,不劳旁人指手画脚。”

他一直表现得孝顺恭敬,堂本刚没想到他会公然顶嘴,登时气白了脸。

“小亮,舅舅可是为你着想,你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吗?”

“知道,但利用也是相互的,有政府做后台,我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斗垮赤西军团。”

堂本刚更用力捶桌:“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世界上没有比政客更狡猾的家伙,他们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会遵守任何规则,我打赌他们根本没想过帮你对付赤西军团!”

锦户亮看着酒杯里的涟漪,忽然面露冷笑:“舅舅,您说心里话,真是在帮我?”

堂本刚又惊又怒,但先忍住不发,他觉得外甥不会无故放肆,说这话必然事出有因,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锦户亮也觉机会难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舅舅百般阻挠我对付赤西军团也是别有用心吧,您想称霸日本黑道,凡能利用的人都极力拉拢,当初收赤西仁做教子助他继位就是直接证据。”

“小亮,我那是……”

“您想说我误会了?刚刚才说我不是小孩子,不缺思考判断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有那种想法我不怨您,可您不该得寸进尺插手我们联合会的内务。亲戚归亲戚,生意上的事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这些话就是对外人说也很过分,堂本刚此刻才察觉外甥对自己怀有极大怨愤,不免深受打击。

“小亮,舅舅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如果有你可以提出来,我想我们之间缺乏沟通。”

锦户亮又报以冷笑:“您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我太天真了。”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包庇光一的事?”

堂本刚左思右想,能让锦户亮耿耿于怀的只可能是这一件。果然,一提到堂本光一,锦户亮连假笑也挂不住,含怒言道:“舅舅既然先开口我也不客气了,对,我是很生气,堂本光一逼死妈妈,又害父亲致残,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您和妈妈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却反过来维护杀害她的人,我这做儿子的怎不寒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光一根本无心伤害姐姐,他也很后悔。”

“后悔?我可半点没看出来,夏天那次聚餐他是怎么诋毁我的父母怎么羞辱我的,这些您都亲眼所见。当时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哪配做人!也只有您维护纵容他,这是为什么?他又不是您的亲兄弟,能抵过您和妈妈还有我之间的骨肉之情?”

锦户亮声讨完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喉咙越发火热,怒气反复上冲,赶紧加以克制。

“对不起,本来不该对舅舅说这些的,我不想让您看出不满,想像过去那样保持融洽和睦的关系,因为您表面看来还是个好长辈。”

单听他前面的话堂本刚还能忍,可终究被这最后一句激怒,以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小亮,你认为舅舅平时待你的好都只是表面功夫?你怎么能这么想!”

锦户亮不觉理亏:“我相信您是真心疼我的,可那必须是不触及您利益的前提下,一旦涉及到利益您就会自动忘记我这个外甥,如何对待赤西军团的问题上就看得出来。”

堂本刚操起酒壶泼他一脸,嘴唇哆嗦气极失语,锦户亮默默掏出手帕擦脸,看样子气定神闲,能将全部怨言一吐为快,他感到异常轻松。

即便撕破脸也没关系,他已经足够强大,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礼节性的轻轻鞠躬后,他起身告退,堂本刚本欲挽留,料定他不肯听,只好临时改口,在他出门时说:“小亮,你记清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舅舅希望你能平安。”

悲凉伤怀的语调稍微触动了锦户亮,他转身再次深深鞠躬,也算为这份甥舅情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二宫和也正和大仓孝一在另一个房间喝酒,手下禀报说锦户亮要走,问二宫和也是否同行。

“二先生留步,老汉还有两句话说。”

大仓孝一叫住二宫和也,目视女招待们退下,二宫和也吩咐手下:“我这里还有点事,请会长先行。”

他坐回座位,笑吟吟问大仓孝一:“您老还有什么指示,尽请说明。”

大仓孝一凑近几分:“久闻二宫先生虽然国外长大,但学识渊博,想必熟悉历史,知道龟井秀纲么?”

“哦,奸佞小人,死有余辜。

藤原广嗣呢?

一个不知羞耻的弄臣,自食其果。

“说得好,看来二先生也十分痛恨这类奸险之徒。本来嘛,我们受雇于人只该兢兢业业工作,安安分分做人,防人之心不可少,害人之心却不可有。一个人若是不老实、不忠诚、不守本份,成日只想着争权夺利阴谋诡计,那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二宫和也接下老头不怀好意的目光,再原封不动还回去,并且笑容依旧。

“大仓先生很会借古讽今,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少,兴许咱们周围就有。”

“有,老汉早留心了,如今咱们内部就有这样的败类。”

“哦?那烦劳您指出来,在下也好提防着。”
“嘿嘿,二先生聪明过人,那人能耐再大也祸害不到您头上。我怕的是少

爷阅历不足,易受小人蛊惑,万一麻痹大意出了差池可不是玩的。”

大仓孝一边说边倒酒,酒漫过杯沿流淌一桌,却没有停手的意思,目光锁死在二宫和也脸上,笑意直接化作冷冽的杀气。

“老汉早已放权,几乎不再过问帮内事宜,但身虽在外,心却是时刻牵挂在少爷身上,有人在他身边扇起一丁点风浪,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有个坏毛病,报复心强,谁要是没事找事不让我晚年安泰,我就叫他无福活到晚年。二先生记清楚了,帮我散播出去,先吓吓那起人也是好的。”

二宫和也平静听完,仰头饮尽杯中残酒,从容微笑的起身作别。不是低估对手的本事,但真的毫无畏惧,他早盼望与联合会的梁柱们来一番正面较量,砍倒他们锦户亮就成了砧板上的鱼,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好啊老家伙,你想敲山震虎,我就来个先发制人,你的晚年生活到此为止了。

?

涉谷昴倚在殡仪馆接待厅的沙发上,身体僵硬得如同未装弹簧的活板门。今井翼陪了他几个小时,由于要向堂本刚复命必须离开,临走时他把自己的大衣留给他

“今先生,您的眼镜。”

涉谷昴从烧成褴褛的羽绒服里掏出一副绿色镜片的眼镜,这是刚才从今井翼大衣里掉出来的,被他顺手裹进外套。

今井翼刚才忘记将这重要的道具放进箱子,急忙接过藏好。

“涉谷医生手续办完早点回家吧,我回头再来看您。”

他走后涉谷昴孤零零发着呆,接近下班时间工作人员办好手续请他签字,他恍惚的握起笔,瞥见文件开头“死亡证明”几个字,顿时心惊肉跳,闭着眼睛画下潦草的签名,扔还钢笔。又愣了片刻,他从烟盒里摇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附近人一直不见他点燃香烟。

结束了,从今起人鬼殊途,他最后也未能做出任何补偿,只能寄望来世继续赎罪,然而真的有来世吗?

天色渐晚,工作人员委婉的逐他出门,涉谷昴用破外套裹住死亡证明书蹒跚走到室外,口袋的手机不知第几次震动出声。

“所长终于接电话了,很抱歉打扰您休假,目前所里来了件紧急要案,近藤总监希望您参与调查。”

同事还未获知今日的变故,涉谷昴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他现在快被无边的空虚吞噬了,只要能填充内心的空洞,管他做什么都行。

“明白了,我马上回去。”

他没换衣服,直接穿着今井翼的大衣来到科学搜查研究所,等待他的是今早遇刺的周防信士的尸体。

“这人是政府要员,今早在家遭遇狙击,头部中弹当场身亡。”

涉谷昴来时下属已做完前期解剖工作,子弹从死者口中射入,击碎门牙和天堂后贯穿后脑。现场勘查结果显示为远程狙击,杀手技术相当高超,为此调查方邀请三宅健协助,涉谷昴不久后见到他。

“涉谷医生,上次的事太感激了。”

三宅健再次悄悄向涉谷昴转达了森田家的谢意,然后开始讨论案情,他已看过弹道测试报告,一开始便直抒己见。

“凶手使用的是经改良的0.33史密斯子弹,和两年前京都一桩凶案的杀手使用的子弹一致,作案手法也十分相似,我怀疑系同一人所为。”

他指的是长谷川纯遇害案,当年在京都这个血案缠身的冷血杀手在转院途中被人灭口,导致大量线索中断。三宅健对那位神秘枪手印象深刻,两年来从未放弃关注,一旦出现疑似案件马上对号入座。涉谷昴也曾是那一系列案件的调查人之一,一经提及便恢复印象。他问外勤人员是否查到狙击点,回答是目前暂时锁定附近七座建筑有犯案条件,具体是哪座还需进一步排查。

涉谷昴仔细检查尸体,发现死者双眼睫状肌都有发炎症状并伴随眼球表面毛细血管轻微出血,再结合现场照片观察,死者中枪时曾用右手捂住眼睛。老道的法医仅凭这点微小特征便理出一条线索。

“死者生前患有畏光症,双眼遭受强光刺激会产生剧痛,以手捂眼正是这种情况下的条件反射。”

他怀疑周防信士遇刺时正好看到刺眼的发光物体,可勘查过现场的警员说死者卧室的窗户面向西南,而且那一带的建筑都采用防反光材料的玻璃,也没安装高强度灯光。

涉谷昴说:“会不会是镜子之类的东西,比如相机闪光灯和望远镜。”

熟悉枪支的三宅健醍醐灌顶:“有了,可能是步枪上安装的望远镜,镜片经光线照射就会产生强烈的反光。”


3610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8:00

警方决定以此为据排查狙击点,恰好次日天气状况和今天差不多,他们在几栋大楼做了实体实验,等到案发时间,在距案发地173米远的樱花百货19层一处窗户前安装的望远镜出现了刺眼的反光。他们判断这里就是杀手实施狙击的地方。

“那是樱花百花的执行董事安东尼相武先生的花园房,他是法国人,案发时正在老家度假,不认识死者,也没有作案动机。”

既然如此,凶手应该是单方面选择了在他家作案,经调查昨天百货店营业时曾发现大楼内的部分监控设施失灵,这恰好证实了警方的怀疑,办案人恳请专家组到现场查看。三宅健站在狙击点前向死者的卧室窗户瞭望,又惊又喜叫道:“没错!我敢肯定是那家伙干的,能在如此远的距离成功命中,除了他没别人!”

两年来他一直在等凶手露出狐狸尾巴,这下笼罩在迷雾中的警员们终于看到一丝破案的曙光。在他和一干警员欣喜振奋时,涉谷昴却在出神,大脑一停止思考就不由自主想起惨死的妻子,可能花很长时间都无法平息这场伤痛,看着周围忙碌的景象,他越来越多的烦躁,很想甩掉一切躲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

“涉谷医生麻烦让一让。”

勘测员的提醒使他慌忙退后几步,左手背突然像被蝎子的尾巴扎到那样火辣辣刺痛起来。昨天这支手心严重烫伤,正缠着纱布,他举起手一看纱布外的皮肤出现一串墨迹似的通红斑点,是被什么东西刺伤的。

他扭头寻找,“凶手”是一株一人高粉花绿叶的热带植物,花瓣上的细小倒刺就是“凶器”。他问助手要了点消毒药水,这人精通植物学,顺带解说道:“这叫狼蛛花,原产南美洲,花瓣和果实都有剧毒。您幸好只是蹭到皮,要是见了血非进医院不可。”

涉谷昴听说使劲挤伤口,向着狼蛛花嗔怪:“怎么会把这么危险的植物摆在家里,难道说这玩意很名贵?”

“在巴西很常见,到咱们这边物以稀为贵嘛。不过日本早前禁止引进这类植物,在东京我还没看哪个地方种植过。这法国人私藏肯定犯法,所长受了伤应该起诉他。”

涉谷昴苦笑两声,以前的他是会二话不说找律师,但现在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他又低头看看伤口,静置几秒钟后红肿的皮肤竟变成紫色,他不禁双目圆睁,眼前的手和昨天今井翼的手相互重合,两处伤口惊人相似。

他一把抓住正要走开的助手:“你看这伤口,被狼蛛花刺伤后伤口都会变成紫色?”

助手安慰他:“这是正常反应,因为花的毒液中有一种含碘的色素,两三天后就会逐渐淡褪。”

“你确定东京地区没有这种花?”

“啊?这也没准,反正这花在日本绝对稀少,只有热爱园艺的人才会收藏吧。”

涉谷昴推开助手,迸发出惊醒兽群般亢奋的精力,开始仔仔细细观察花房里的一切,这时他注意到从入室以来一直被他忽略的浓郁花香,温室内栽培的大多是香味浓烈的开花植物。普通人闻到花香大概会产生诗情画意的联想,但按照科学工作者的思路,他的联想顺序是“香味——花粉”。

如此想来今井翼昨天的状态也很奇怪,打喷嚏、鼻塞、眼周红肿,他本人称是感冒,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随着思考深入挖掘,涉谷昴又刨出一桩回忆,是去年情人节前夕他和泷泽秀明偶遇时的一场对话。

“涉谷医生,这是朋友送的花店兑换券,您要吗?”

“哇,2万元,能买好大一束玫瑰花,泷泽警视干嘛不自己留着。明天是情人节,正好送花给女朋友。”

“唉,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对方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坚决不收鲜花。”

回忆终止于泷泽秀明略带惋惜的憨厚笑容中,涉谷昴做个深呼吸,已有了五分把握。这时同来的专家叫他到窗前去,他们已发现周防信士家的窗户是镀膜玻璃,凭肉眼不能穿透,正七嘴八舌争论。

有位专家说:“FBI前不久研制出一种透视镜,佩戴镜片可以凭热感应透视物体,我看凶手极有可能使用了这项仪器。”

根据描述,该镜片由特殊材料合成,其中最重要的成分名为“STA”,外观是绿色粉末状晶体,有个显著缺点——稳定性差,较易附着在其他物体上。

当时今井翼不正随身携带一副绿色镜片的奇特眼镜吗?

涉谷昴捏住衣兜,虽然换了衣服,但今井翼的大衣还在他手上,眼镜曾在大衣外兜内停留,里面肯定残留了微量的STA

事关重大,涉谷昴没有向旁人道破,结束勘查后他从家里取来大衣,交给生化检验科的同事化验,叮嘱他们将化验结果直接上报给他。

?

9、离间

???? 连日来外界风波依旧,阿妙母子失踪后,森田刚的小弟遍寻不着,怀疑赤西军团作梗,于是愤恨更深。联合会内的不同团体接二连三上门寻衅,制造了不少流血事件。赤西军团忍无可忍,众头目们纷纷请缨上阵,赤西仁平时好逞嘴快,却还没昏聩到丧失起码的预见性,明白两帮开火,不知葬送多少人命,如何敢松口。上田龙也赞同他的意见,极力说服同门忍让,同时多方斡旋,仍希望事情最终能够和平解决。

“社长干着急也不是事,不如去医院看看阿光,那小子在病房里呆不住,整天发牢骚呢。”

赤西仁当日听说八乙女光在森田刚灵堂上剖腹,吓得几天睡不好觉,这过了一个星期,听说他伤势渐愈,还真想去看看。这孩子是他的开心果,哥俩斗斗嘴兴许情绪能好些。

可是他来到病房前,没进门便听到八乙女光的哭声,又听薮宏太在旁边数落。

“当初切腹时你都能忍住,这会儿伤口已经愈合了你还哭什么,要逞能就逞到底嘛。”

八乙女光边哭边骂:“你没听姑妈说么,联合会挖了爷爷的墓,这帮杂种太坏了,连死人都饶不过!”

赤西仁听得咬手指,八乙女光的祖父曾被尊为东北黑道之神,百年之后居然受此羞辱。他没听人报告此事,想来是底下怕他为难故意隐瞒。

只听八乙女光央求薮宏太:“这口气咱们不能忍,你去求求夫人,我必须马上回仙台老家去。”

薮宏太可能被吵得不耐烦了,直接训斥道:“你再说一万次也没用,联合会就是想挑事才盗你家祖坟,他们在仙台布好陷阱,舅妈都举家转移了,你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八乙女光说服不了表哥,哭得更伤心,薮宏太又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倒跟寡妇号丧似的,怕别人听见不笑话。”

八乙女光怒吼:“我哭我师父还不行?他老人家在的话我哪儿会受这窝囊气,师父一走帮里就再没能人,要不联合会怎么敢在咱们头顶拉屎,怪老天没眼,不该让师父那么短命呀!”

他在床上哀叹死者,门外赤西仁羞愧不已,悄悄溜走返回家中。晚上母亲叫他吃饭,见他正守着神龛上的断刀偷偷垂泪。

“妈妈,我愧对大野先生,就我这点能耐当什么帮主啊,还不如窝在美国不回来呢。”

他近日四方受挫,赤西夫人很体谅他,责备时也轻声细语。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打退堂鼓,大野智才真是枉费心力了。”
???
“那怎么办,我觉得我被逼得没法儿活了,妈妈有什么好办法,快帮帮我。”

赤西夫人老早就琢磨出一条门路,只怕赤西仁倔强顾脸不肯答应,此刻倒不失为献计良机。她正色打量儿子一阵,问他:“你先跟妈妈说,是不是有为保护帮派牺牲一切的觉悟。”

赤西仁毫不犹豫点头,但稍后又流露惊恐:“妈妈,我非得把小命儿豁出去么?只是缺条胳膊断条腿还可以接受,要命的话就……”

懦夫相儿招来赤西夫人狠掐。

“瞧你这贪生怕死的德行,丢人丢到极点!”

“那是,儿子不会空口说大话,再说我死了谁来给您送终呀,咱们家几百年的历史靠谁传承?”

赤西夫人银牙紧咬,啐道:“以后有了孙子不能交给你养,我要亲自培育他,千万别学你这样。”

“切,我还不是您教养出来的,都说慈母多败儿,可也没见您对我有多慈祥。哎呀!耳朵要掉了!”

赤西夫人把他耳朵拧到不能再拧才撒手,又不解恨的掐上两把方说:“你妈活了四十多年,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你。多余的话说了你也听不懂,只说眼下联合会这事,我是有个法子,可你必须放下全部自尊心出面完成。”

赤西仁伸直紧缩的脖子:“您说呀,我一定照办,自尊心什么的不过是裤子,脱下了咱还可以随时穿上嘛。”

赤西夫人命他坐等,自己去别处取来一只精美的纯手工制撞锤。

“还记得么,这是你三岁去神社着服时别人送你的。”
???
赤西仁记事晚,五岁前的事一片茫然,所以赤西夫人说出送礼人的名字时他大吃一惊。

“是大仓孝一送的!妈妈没记错吗?”

赤西夫人说:“当年联合会刚起步,跟咱们关系不差,大仓老头儿善于交际,很招你爸爸待见,还邀请他参加了你的着服礼。”

在日本,七五三节是男孩子成长中的重要节日,小孩会在这天去神社由宫司授穿和服,每到这时家长们总会邀请亲友参加,出席着服礼的成人都被视为孩子名义上的长辈。

赤西仁明白母亲的意思:“您想让我去求这老头子说情?主意倒不坏,可锦户亮连亲娘舅的话都不听,大仓孝一是他的部下,说话能管用?”

赤西夫人说:“大仓孝一是联合会的开山元老,早年还救过他们一代目性命,锦户亮的父亲临死前当众指派他做儿子的监护人,是联合会中说一不二的人物。若肯帮咱们说话,和谈就成功了一半。明天我请他吃饭,你机灵点好好表现。”

母子商议后将见面地点定在当初为赤西仁举行着服礼的明治神宫,宫司是赤西家的世交,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大仓孝一前来。

大仓孝一心中有数,见到赤西家的夫人和当家并不如何吃惊,双方客客气气坐定,互相寒暄一番后,赤西夫人委婉的道明来意。

“咱们两家二十多年来秋毫无犯,闹成今天这样实在是我们这些老人不愿看到的,求您顾念在往昔情分说服锦户会长尽早停罢干戈,大家和睦相处共谋发展。”

大仓孝一知道森田刚实为自己的孙子所杀,讨伐赤西军团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多日争斗联合会损失已不小,也正思虑如何收场。且喜赤西军团主动言和,他想把握这次机会平复纷争,但又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做出对方理亏在先,己方宽宏大量的样子,倘若再由此捞上一笔好处那更是再好不过。

赤西仁见老头儿只管微笑喝茶,好像有意回避请求,便笑着打圆场:“十几年才见一次,先说点高兴的嘛,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吃完饭再聊。”

他事先安排下豪华宴席,命令厨师只管挑名贵的菜肴上,食具也是清一色的昂贵古董,这还是赤西夫人的品味,要依他的意思,非用钻石镶碗黄金为筷不可。

“妈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咱们先灌他一碗浓浓的迷魂汤,接下来再看儿子好戏。”

赤西仁别的不来,耍滑头还行,一边安排豪宴一边专程从京都请来知名艺妓弦乐助兴,力求让客人吃好玩好。大仓孝一见他身为帮主却一路做笑脸陪吆喝,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暗想:“传言这小子是酒囊饭袋,今天看来非但不蠢,还有许多小聪明,我先按兵不动,看他耍什么花招。”

酒到微醺,他随手把玩白玉雕花的精致酒杯,称赞道:“这杯子很有中国风,是江户时期的产物吧。”

赤西仁忙说:“比那还早呢,是镰仓时期中国朝廷赠送给大名的礼物,我曾曾祖父花重金购得,是我家的传家宝。”

大仓孝一闻言称奇,更仔细端详:“那太珍贵了,应该算得上国宝了。”

赤西仁正经道:“前年,类似的杯子在香港拍买,成交价3700万美元。我这只比那只个儿大,花纹更精美,价钱起码翻一翻。”

大仓孝一不住点头,冷不丁听他说:“您要是喜欢待会儿包起来带家去吧。”

老头儿见识再多也不禁惊讶:“这可使不得,尊府的传家宝怎能随意给外人!”

他清楚赤西仁心里那点小算盘,果断放下酒杯,决意不肯接受贿赂。

赤西仁正要张嘴,被母亲率先抢话,赤西夫人笑意软款的说:“我这儿子读书不成,一句好话不会讲。他的意思是这杯子虽是好物,但搁家里没人鉴赏,倒白白浪费了。您老见多识广,又是身份尊贵的长者,古董跟了您也算物得其主。”

大仓孝一笑着推却:“好意老汉心领,东西却不能收,江湖中人粗野惯了,不配使这么高雅的器具。”

“那您喜欢什么,只管开个口,我立马给您弄来。”

赤西仁才开口就被母亲咳嗽打断,狼狈的坐下来,大仓孝一彻底看出他是个难成大器的家伙,压根不配做自家少爷的对手,由此戒心顿去。

赤西仁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饭后取出撞锤说:“听妈妈说这是大仓先生送我的,可我到现在还不会玩,您教教我吧。”

大仓孝一要看他葫芦里卖的药,索性奉陪下去。谁知赤西仁这次没撒谎,只见他笨手笨脚不是敲到手指就是打到额头,一时大呼小叫一时吆五吆六,尽显小家子气。大仓孝一手把手教了半个多小时,累得脑门冒汗,笑着说:“老头子体力有限,容我歇息一会儿。”

赤西仁垂头丧气道:“我就是个笨蛋,什么都做不好,难怪别人骂我低能儿。”

“您太过谦了,这点雕虫小技学了也没多大用处,社长的能力是用来干大事的。”

“唉,您别安慰人了,我还能不了解自己,办小事砸锅,干大事破产,天生只适合做无业游民,谁知阴差阳错坐上这位置,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就跟逼公鸡下蛋差不多。”


3611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8:00

他越说越不像话,大仓孝一不知他真傻还是装傻,想看看赤西夫人什么反应,发现这女人趁他们玩耍时悄悄离走开了,他只好搪塞道:“社长不要妄自菲薄,您是赤西军团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贵帮定会在您手里发扬光大。”

赤西仁拍下膝盖:“提起这事我更是一肚子苦水,我从小的志向是当歌手做大明星,当初不是帮里人以死相逼,根本不会当这劳什子帮主。我心里有个主意,说了您别见笑。”

“不敢不敢,社长但说无妨。”

“我想先干几年把那些人稳住了,等瞅到合适的机会马上选个继承人交权。这位置我他妈做一天都憋得慌,情愿拱手让人。”

这说法非同小可,大仓孝一微笑不语,赤西仁又说:“您别不信,我心里已有了几个人选,只愁时机未到。现在我时不时在妈妈和帮里几个重要人物耳边吹风,他们也知道我靠不住,最后多半会妥协的。可是……”

他突然唉声叹气,郁闷片刻说:“我这人最怕麻烦,怕到什么程度呢?有时嫌麻烦洗头发时连泡沫都不冲干净。如果一种办法能解决的事绝不会去考虑第二种,加上懒,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就恨有人没事找事害我多花心思。就拿当帮主这事来说吧,我本想至少在我在任期间大家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不说风调雨顺人人发财,起码别放火别死人呀。结果摊上这种事,急得我吃不香睡不着,以前减肥总没成效,这短短几天就掉了十斤膘,愁都愁死了。”

他见大仓孝一仍不吭声,猴急的拉住老人袖子央求:“大仓先生容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不管森田刚是不是我小弟弄死的,只说他已经死了,除非上帝显灵才能活过来。咱们两帮打得再厉害不外乎多些人陪葬,多些钱化灰。您想这些人要是活着能为社会做多大贡献,省下那笔钱又能做多少善事啊,白白浪费不可惜么?”

大仓孝一被他不停摇晃袖子,笑微微说:“社长说得不错,浪费失德啊。”

赤西仁一听有门,忙说:“您能这么认为那就太好了!我常被人骂缺德,再缺下去连我妈都不会认我。您行行好,看在和先父的交情上拉我一把。等我熬过这段任期,之后到其他人手上闹得天翻地覆我也不管了。”

大仓孝一说:“蒙您看承,无奈老汉在帮内已无实权,如今爱莫能助呀。”

赤西仁赶忙奉承:“您要不行求别人更没指望,江湖上谁不知道锦户亮老爸的命还是您救的勒,没有您能有他小子么?您轻飘飘一句劝顶其他人十句,要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胡说八道乱打比喻,大仓忠义不禁失笑,又见他取出一叠支票敬上:“我人笨口拙,脑子还不糊涂,不会让您难开口。这八亿劳您交给锦户亮,算是这几天弟兄们的医药费,只要他同意和解,我再出十亿安家费给森田刚的老婆孩子。”

谈判就得见缝插针,大仓孝一见赤西仁主动让步,马上乘胜出击:“联合会虽不如贵帮财大气粗,但医药费和安顿孤儿寡母的钱还是有的。”

“那您可以提别的条件,只要不死人,钱要多少给多少。”

“不谈钱谈生意行吗?”

“行!您只管开口。”

“您愿意将夏威夷的市场都让给我们吗?”

赤西仁愣住,联合会多年来一直妄图独霸美洲的毒品生意,目前只有赤西军团能在这一地区与之抗衡。夏威夷是连接东亚和美洲的枢纽,失去这个据点,意味着同时失去整块美洲市场。

“怎么样,赤西社长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大仓孝一敲敲榻榻米以示催促,赤西仁恼怒窝火,闪出几千句骂娘的话,正要一口拒绝,忽听纸门后传来一声咳嗽,是他的母亲。

妈妈想暗示我什么?

他迟疑不决,冷场一会儿,赤西夫人朱唇轻启说道:“大仓先生真心帮咱们,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赤西仁心头一亮,还是妈妈聪明,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全当寄存在敌人名下,今后自己兵强马壮时照样可以抢回来!再退一步想,自己没这本事,还有后来人嘛。

他本着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忍劲接受要求,也算他求准菩萨拜对庙,当天蔓延各地的殴斗渐渐停止,联合会各大团体逐一偃旗息鼓,不再到赤西军团的地盘滋事。赤西仁喜出望外,不光眼前脱困,还发现了解决今后与联合会矛盾的法门。大仓孝一在联合会的权势如此巨大,抱紧他的大腿还怕他锦户亮么?

在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开party庆祝时,锦户亮正在前往大仓家的途中。天下着冻雨,路面结冰行车不易,司机怕出事故,不时减慢车速。窗外夜景像慢镜头吃力滚动,锦户亮抿成一线的唇陡然爆发怒吼。

“开快点!这么慢是怕遭罚单吗!”

司机哆嗦道:“路太滑车又多,为您的安全着想还是……”

“行了!只管加速!这辆车的防御力是普通车的十倍,就算撞上死的人也不是我!”

司机看看路上的车辆行人,一边咽唾沫一边加速一档,锦户亮此时耐性极差,恶狠狠说:“需要提前通知保险公司么?我看还是先联系负责你生命保险的业务员比较好。”

这下汽车马上飙行起来,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锦户亮风风火火直闯内院,在茶室见到正独自琢磨棋局的大仓孝一。

大仓孝一无视他来势汹汹,和蔼招呼道:“少爷来得巧,老汉正犯难呢,您来教教我这步该怎么走。”

锦户亮对面坐下挪开棋盘,板着脸说:“这个待会儿再说,我想先问问爷爷今天走的是哪路棋。”

大仓孝一挥手屏退余人,笑着说:“少爷莫怪老汉先斩后奏,听说您今天一直在接待美国那边的客人,所以想等明天一早禀报情况。”

锦户亮态度冰冷:“爷爷第一天认识我吗?美国客人比消灭赤西军团更重要,您觉得我是这么想的?”

“您听我说……

“我们不是籍籍无名的地头蛇更不是可以任着性子乱来的街头小混混,做事必须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解决敌人首先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机会,眼看可以一鼓作气干掉赤西军团,结果却被人釜底抽薪,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当头泼我一脸冷水的人竟然是爷爷您!”

“对不起,少爷。”

“您不用道歉,我来不是为了听这句,现在牢骚发完了,您解释一下这么做的理由吧,我已经仔细检查过耳朵,每个字都会听得很清楚!”

主仆在这种水火相侵的冲突局面下对话还是第一次,大仓孝一事先已预料到自己的做法会激怒锦户亮,却没想到他的态度竟恶劣至此。好在老人一直将其视作亲孙般疼爱,不管做什么都能体恤包容,被他那样怒视仍温和微笑,还亲自动手为他泡了一杯茶。锦户亮虽气急败坏,却还不能丢掉起码的礼貌,按茶道礼节饮下。

大仓孝一鞠躬赞赏:“少爷的姿势实在优雅,比起那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毫不逊色,全仗老爷教导有方。”

锦户亮的父亲虚荣心旺盛,立志登上上流社会,从小按贵族模式培养锦户亮,礼仪、茶道、音乐艺术一样没落下,所以不了解锦户亮的人常被他衣冠楚楚的外表迷惑。

“爷爷说正题吧,如果不是这个社会比较接受体面人,我也很想做个纯正的流氓。”

大仓孝一不是单一的拍马屁,接下来他说:“少爷这么说老爷该伤心了,他为了使您成才可说倾尽心力,明明爱子如命,有时也要忍住心痛扮演严父,其中辛劳老汉点滴于心。”

锦户亮说:“是啊,小时候我很笨,每次达不到父亲要求就会受罚,挨打时都是您护着我。”

“呵呵,少爷记错了,并不是每次,如果老爷责罚得对,我是不会出手的。”

“…………

常言道纵子犹如纵恶,长辈的责任是引导子女往正确的方向前进,明知子女犯错而不去纠正是最大的恶行。”

锦户亮立刻明白他的用意:“爷爷认为这件事我做错了?赤西军团是联合会最大的绊脚石,不尽早砸碎会害我们栽跟头!”

大仓孝一说:“您所见极是,但现在动手还操之过急。赤西军团目前仍是日本第一黑帮,势力占优,正面较量即使获胜我们也会付出惨重代价。这不是杀人三千自伤八百的问题,就说最近这几天,他们那边死的人和我们差不多。”

“那又怎样!成功本来就需流血,连这点牺牲都承受不起还能干大事么!”

大仓孝一的胡须因对面的咆哮微微震颤,面对面交谈更能感受到锦户亮性情变化,以前他会经过谨慎计算才做出必要牺牲,现在却像个好大喜功的君,将人命看得如同砖头瓦块般廉价。深谙江湖之道的老人明白这变化十分危险,能在黑道上如鱼得水的永远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如堂本刚那样善于用仁义道德美化自己,锦户亮显然已经忽略这点。

“少爷的志向是什么?”

?锦户亮猜他将要说教,表情很不耐烦。大仓孝一心里着急,只好担着倚老卖老的罪名说:“您的目标是斗垮赤西军团,然后就此止步?”

“开什么玩笑。”

“错了吗?可是您的做法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虽然赤西军团今非昔比,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计后果与之拼杀,最后就算不同归于尽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别的帮派会乘火打劫,咱们哪来的力气对付?”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江湖上的事没有哪件可以提前预测,盲目自信都会换来失败。白龙会也在觊觎赤西军团,您觉得堂本会长为什么会选择按兵不动?因为他知道蛇如果吞食过于巨大的猎物会被活活撑死。”

大仓孝边说边取出白天和赤西仁草拟的协议。

“老汉今日见过赤西军团的当家,他说只要咱们息事宁人,情愿全盘出让夏威夷市场,少爷,这还不算最大的胜利么?咱们应该见好就收,耐心等待下次出击。”

锦户亮扫视一眼便扔下,嘲讽道:“爷爷比我还天真,咱们这是在开联合国协商大会?现在安理会做出的决议都可以当放屁,纸上的东西怎么靠得住!我也跟人签过不少合同,但想毁约时照样毁,赤西仁是圣人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可能连驷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他毁约便是他理亏,咱们更有理由追究。”

“哈哈,哈哈哈哈!”

锦户亮怒极反笑,挥手打飞跟前的茶碗。

“爷爷,我不得不怀疑您老糊涂了。不记得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天底下有为保护雅酷扎权益制定的法律么?难道赤西仁出尔反尔后我们还能去法院告他不成!”

“跟法律无关,我的意思是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代人眼中的社会了,实力,只有实力是制胜关键!”

“声誉和名望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希望少爷爱惜羽毛,不要一意孤行。”

“爷爷!”

大仓孝一见锦户亮过于偏执,最终打出最无奈的一张牌。

“少爷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忠义关起来?”

锦户亮睁大眼睛,视线焦点随即偏移。大仓孝一看他暴露心虚,不忍戳破窗户纸,掠过多余的话直接说:“再逼迫下去赤西军团肯定会绞尽脑汁搜查森田君的死因,他的妻儿目前下落不明,要是落到赤西军团手里,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老汉可以不要孙子,但少爷可比忠义金贵多了,我拼了老命也得保护您呀。假设真相曝光,您该如何向众人交代,千针难逢人心碎,失却的信任是永远补不回来的。”

锦户亮脸部僵硬,薄薄一层皮盖住满腔惊涛骇浪。

“少爷还准备固执己见?明知有那么多不利证据也要冒险走下去?”

锦户亮目露凶光:“……森田刚的老婆孩子是不是被您藏起来了?

大仓孝一苦笑:“老汉怎敢让您难堪?也狠不下心难为孤儿寡妇。不过大义灭亲的觉悟还是有的,既然您执意如此,我叫忠义来,让他当着您的面自尽,把一切秘密都带到坟墓里去。”

老人撑住地板起身,锦户亮一跃而起居高临下逼视他。

“您真要这么过分吗?非得让我下不来台像小孩子那样哭丧脸向您求饶才满意?!”

他厉声吼叫,礼节教养全抛诸脑后,大仓孝一默默跪下磕头,这无声举动传递的恭敬被锦户亮曲解为另一种形式的示威,不禁五内着火。对方是元老重臣,不能等闲处置,他藏好捏紧的双拳,深吸几口气,用又沉又快的声音说:“您的想法我大致了解了,给我点时间认真考虑后再答复。”

他拉开纸门后又转身说:“别再处罚忠义了,我需要全心全意效忠我的人。”

大仓孝一满面焦虑的抬起头,只见锦户亮正带领手下彬彬有礼向他行辞别之礼,仪容优雅风度翩翩,仍旧尽力维护着自己的体面。

?

冬天最冷的光景是清早七八点钟,站在寒浸浸的晨雾里再厚实的衣服也不顶用,照样像光着身子,感到透明般的冷。二宫和也鼻子冰凉潮湿,自觉像只狗,一不留神就打个哆嗦。

好冷,快赶上二十一年前那个早上了。

他竖起大衣领压低毡帽,缩着脖子快速行走,这让他的猫背更加明显,乍一看还有点鬼祟。沿着河道边的店铺街疾行十分钟,左手边出现一颗百年树龄的银杏,二宫和也的下巴因为仰望树梢的动作露在领外,同时喷出一阵白雾。小时候他常在树下玩耍,上前观看一番,早年顽皮刻下的印记依稀犹存。

再往前十几米右转,他惊喜发现当年邻居家开设的洋果子店仍在营业,谨慎靠近,只见店门半掩,店主和伙计正忙碌的摆放货架,香喷喷的奶油面包刚出炉,和过去一样诱人。

“这位先生需要什么?本店的糕点都是现场制作,健康又美味。”

二宫和也拉起衣领,指指货架上的奶油面包:“给我来两只,另外再要一个汉堡肉的馅饼。”

“馅饼的话需要再等5分钟,先帮您把奶油面包装起来吧。”

店员立刻麻利的打包,二宫和也付钱时问收银的青年:“听说这是家四十多年历史的老店,特意大老远过来试一试。”

青年赶忙鞠躬致谢,二宫和也又问:“您是老板?”

“不是,创始人是我岳父,现在已由我太太继承了。”

正说着,一个面点师打扮的少妇捧着一大盘黄澄澄的杏仁松饼走出制作间,青年忙上前接过,小声埋怨道:“让你别干重活,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少妇扶住丰腴的腰肢微笑:“怕什么,已经第三胎了,我心里有数。”

二宫和也凭借她右眉梢的黑痣认出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阔别多年,黄毛丫头已为人妻,却还保持着儿时的俏皮劲儿。

怕被认出,他又将衣领拉高几分埋掉大半张脸。青年放好松饼马上向妻子介绍:“这位客人是专程走远道过来的。”

少妇忙堆笑行礼,还额外赠送一打松饼表示谢意,慷慨大方的作风和父辈一脉相承,令人倍感亲切。

二宫和也想起爽快和善的老店主,收货时问她:“您父亲身体还硬朗吗?”

少妇笑道:“托您的福,还算过得去。”

她双手递上装糕点的袋子,当二宫和也伸手时,目光忽然定格在他小而圆的手指上,愣了几秒钟方回过神。

“对、对不起,您的手跟我一位朋友的很像,所以不知不觉就……”

二宫和也报以微笑:“我的手在男人中算是比较小的,手指也很短,有些自卑呢。”

少妇闻言暴露傻大姐德行,大声说:“哪里,像汉堡一样很可爱的!”

青年见妻子失礼,暗中掐她胳膊,忙不迭向客人赔礼。二宫和也当然不介意,能在故地重会旧友,他的心中洋溢起久违的温暖。

他离开洋果子店向右继续前进,去寻访旧时的家,当初入住时这个居民区刚刚落成,因此过去二十一年景物依旧。二宫和也走着走着放慢步速,心情像奶油凝结堵在胸口,闷闷的非常难受,那个异常寒冷的早晨他穿着沾满亲人鲜血的衣服在这条路上逃命。

站在19号住宅门前的水井前,当年井边还建有一圈花岗岩的栏杆,大他两岁的姐姐把他的头按到栏杆后。

“小心藏好,等姐姐引开那些人你就赶快逃!”

“姐姐我冷。”

他拉住姐姐的睡裙,牙齿直打战,明明几分钟前还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怎么转眼就被一伙坏蛋追杀。姐姐脱下袜子扔到他赤裸的双脚上,使劲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妈妈临死前叮嘱我保护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

他哆哆嗦嗦,欲哭无泪,若不是姐姐这句话,他还以为母亲只是暂时昏倒在血泊中,死,对于年仅八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模糊的概念,前些天听母亲和姐姐偷偷议论说父亲死了,他也认为父亲不过是出趟远门而已。


3612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9:00

远处脚步凌乱,那伙人杀气腾腾追来,姐姐推开他奋力朝河边跑去,尖叫声渐行渐远。他魂飞魄散,等人群闪过便摸爬逃向相反方向,赤着脚,寒风一阵阵撕他的睡衣,渐渐的边哭边跑,手里紧紧拽着姐姐的袜子,上面潮乎乎的全是血,姐姐带他翻窗逃跑时被铁丝划破了脚……

再后来他像被狼群追逐的小兔慌不择路逃到附近的码头,幸运的是这里是条生路。他钻进一艘即将起锚的韩国货轮,在海上航行一天一夜后被水手们发现。受惊过度身体虚弱,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本能的装起哑巴。半个月后货轮辗转来到夏威夷,好心的船长将他托付给当地一位朋友,后来这个种植甘蔗园的小农场主收养了他,一直抚养至成人。时光流逝洗不掉恐怖的记忆,为了调查血案,他选择回日本求学,花了足足两年时间查清来龙去脉。原来悲剧的根源始于父亲的婚外恋,这男人钟情于昔日的情人,虽然对方已嫁给黑帮大佬,仍不顾一切的与之偷情,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为什么,杀了爸爸还不够还要杀死他的老婆孩子?我们同样是受害者,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躲在宿舍哭到人世不知,幼年遭遇的阴影本已像刀刻皮肤伴随一生,如今在这些未愈的伤痕之上又淋了厚厚一层毒药,腐蚀溃烂痛不欲生,睁眼闭眼都能看到一个大写的恨字,他恨!恨!恨!

恨不负责任的父亲!

恨寡廉鲜耻的情妇!

然而他们都死了,那就只能向生者复仇,不管力量如何悬殊,也不管担负多少罪孽,他决意毁掉他们的一切,将自己品尝过的痛苦百倍千倍还回去……

时至今日,他离目标越来越近,这当然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回首过去,有欺诈、有诡计、有血腥还有人命,犯下很多罪,累积起来是一本罄竹难书的帐。仇恨将他塑造成不择手段的复仇者,另一方面,现在的他也与他深恶痛绝的狠毒仇人无异了。

来到故居,房屋早已改换门庭,二宫和也找不到当初他和姐姐逃生的窗户,他们慌乱中踩断的木栅栏也换成了坚固的水泥墙。相信住在这里的人家正过着温馨平静的幸福生活,二十一年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已如雾霭淡去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回头看看来时路,彷徨、胆怯、犹豫、忏悔……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一串带血的小脚印向清晨的寒雾中延伸去。

下午他返回都内的驻地,锦户亮很快派人召见,昨晚他和大仓孝一不欢而散,顺理成章找最青睐的部下商议对策。二宫和也早买通锦户亮的贴身保镖,消息灵通无比,接到召见令的那一刻他笑了,他的复仇终于即将迎来扬眉拔剑的最高潮!

锦户亮,我再来教你玩个游戏——自掘坟墓。

“二先生,我一定要跟爷爷翻脸么?你若有好点子的话快说说看。”

听完抱怨二宫和也故作愁眉,半晌方说:“会长,我觉得眼下最麻烦的不是如何说服大仓先生改变想法,至于赤西军团更是次要。”

锦户亮皱起眉头摆弄烟盒,觉得找二宫和也商量是对的,他又准确领会了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爷爷没有恶意,他怕我急躁鲁莽走弯路,是替我着想。”

犹豫的口吻助长了二宫和也信心,他大着胆子说:“不怕虎长三只爪,就怕人怀两样心,远的不说,会长忘了玄洋社的前车之鉴么?樱井翔是玄洋社三代目亲自抚养栽培的,还和他的儿子们兄弟相称,结果篡权作乱属他最狠,一个将近百年传统的帮派就毁在这么个小人手里,实在可惜。”

锦户亮捏住烟盒瞪他:“不准乱举例,爷爷不是那种人。”

二宫和也不住哈腰:“属下一时嘴快您莫怪罪,大仓先生一生叱咤江湖素以侠义著称,想来不至晚节不保。可是他这次的做法从本质上讲也跟忤逆罔上差不多了。”

他走到近处低语:“会长可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古语?古代的君王们在大功告成后总会千方百计铲除过去的功臣,越是有功之臣死得越惨,这不是做君主的忘恩负义,实在是怕这些大臣们功高盖主。如今放眼联合会,大仓先生的地位无人能及,不说其他人,连您都要让三分。若论声望,只怕也要超过您。”

这些话锦户亮全部认同,大仓孝一为联合会立下汗马功劳,帮里老人都曾随他出生入死,后辈干将也大多是他一手提拔,兄弟情知遇恩难以细数。而自己不过是依靠继承权取得帮主之位,资历人脉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也是他一直不能释怀之处。

“二先生接着说。”

“嘿嘿,俗话说要打当面鼓,不敲背后锣,再说下去属下就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了。”

“哼,难道我会跟其他人说你背地里搬弄是非么?说吧。”

“是,属下认为大仓先生公然向各头目下派与你意愿相反的命令,并得以执行,至少说明两点。一、他并不是绝对服从您的命令,一有不同见解马上公开反抗;二、帮众们明知违抗您的命令会受处罚还要听命于他,更加表明在他们心目中大仓先生的地位在您之上。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属下得知情况后不寒而栗,深深为会长今后的处境担忧。”

锦户亮默默一笑,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又递给二宫和也一支。

“你说得没错,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往后只要爷爷一声令下,他们照样毫不犹豫背叛我。”

二宫和也捶记手心:“正是,所以属下才说大仓先生的行为大逆不道,他堂而皇之亵渎您的威严,挑战您的权位,如今局外人看来,他在联合会的影响力远胜于您,再有类似情况,这些人肯定直接找看起来更有权势的大仓先生,而您的地位会被慢慢架空……”
???
锦户亮突然抓过烟灰缸,将燃了一小半的烟狠狠按进去,那动作凶狠得仿佛行凶者将某人的脑袋拼命压到水里。

二宫和也赔笑道:“会长息怒,坏的预言总是令人不愉快的,您英明睿智,不用旁人提醒也清楚明白。一山难容二虎,势力较强的一方才是人心所向,就算大仓先生心无二志,这些无心之过也会害死人那。”

他全面铺开大网,锦户亮在劫难逃,转眼游入陷阱。

“爷爷今年八十三岁,是该退休了,得想个法子让他去清净的地方养老。”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以他的身份想做隐士谈何容易,老兽不死小兽难驯……”

“二宫和也!”锦户亮飞快揪住他的衣领,眼眶里亮出冷冽的兵刃,“你处心积虑陷害爷爷究竟是何居心?”

他突然发难也在二宫和也计算中,他深知此人心机奸险,绝不肯轻信于人,势必会怀疑自己的动机。

锦户亮,你我本是旗鼓相当,但饶是你千般伶俐万般狡猾也不能敌我,因为我心中有恨你没有。

“会长,我如果说自己忠心耿耿为您设想您肯定不信,所以也懒得编这些漂亮话。”

“算你聪明,花言巧语对我没用,你最好实话实说。”

“嘿嘿,实话估计您也不爱听。”

“少贫嘴,我没打算跟你开玩笑。”

“会长,比人品我比大仓先生差远了,帮里讨厌我天天戳我脊梁骨的人不计其数,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个讲求实惠并且还算聪明的人会妄想斗垮大仓先生取而代之么?且不说我没那能耐,就算他垮台,还有您在,您见识手腕这么高,怎会大权旁落。”

锦户亮的脸色果然和缓,冷哼一声,命他继续。

“早跟您说过,我加入联合会只为求财,行事也只对事不对人,之所以针对大仓先生,是因他挡了我发财致富的路,有朝一日会长若要断我财路,我说不定还会对另一个与您有利害冲突的大人物进类似谗言。”

锦户亮不怒反笑:“你胆子不小哇,让你说实话连这种找死的话也兜出来了。”

二宫和也嘻嘻笑道:“我宁为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再说天下事还有什么能瞒得住会长,不如自己坦白算了。”

锦户亮假惺惺叹气:“枉我那么信任你,这么说教人很伤心那。”

二宫和也心中冷笑面上正色道:“会长这就不对了,属下平时常跟您交心,告诫您世上只能相信自己,其余人哪怕关系再亲也要时刻提防。”

“是是,你说得都对,我的良师益友非你莫属。”

锦户亮笑着松开他,看得出对他的答复很满意。

“二先生,你说过人只能信自己,也说过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我现在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一直疼爱我的长辈,这么做会遭报应吗?”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全凭自己感受,再说遭殃和遭报应都是一码事。”

锦户亮看他一眼:“爷爷待我比待忠义还亲,我的心情你怎么体会得到。”

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二宫和也轻快操起打火机,将火苗举到他跟前。赤红的颜色在二人瞳孔中跳动,又幢幢的投射到对方眼中。

“会长。”二宫和也就着点烟的姿势上身前倾,更细致观察到锦户亮的表情,这人分明已下定决心,只差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

“大仓先生常说愿为您肝脑涂地,这是他老人家的心愿,您何不随了他的意。”

“不许胡说,我身为一帮之主,怎能恩将仇报。”

“嘿嘿,谁说不是呢,这黑心肠的事谁都干不了,只有赤西仁最合适。”

锦户亮的嘴唇瞬间远离烟嘴,目光在二宫和也脸上扫来扫去,二宫和也像老鼠一样缩着脖子吃吃发笑,凑到锦户亮耳边小声嘀咕。锦户亮紧缩的眉宇渐渐松弛,轻轻含住烟嘴吸了一口,乳白的烟雾将两个人的脸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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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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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山田凉介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今井翼随时能看到主治医生眼中惊疑的眼神,这孩子的病情在现有的临床医学之外,或许只有BOIS的研究员知道救治方法。

他已经查到这家工厂的地址,那里守备森严,几乎与世隔绝,而且拥有众多员工,要从其中找到“安田医生”还需要一点时间。

傍晚今井翼接到一个电话,号码陌生对方却是一直给与他复仇提示的“神秘人”。

“你到底是谁,既然主动电话联系,为什么不敢直接见面,准备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今井翼使用了无比厌恶的语气,这人不断摆布利用他,是所有仇人中最危险最狡猾的。

神秘人仍是掌控全局的得意态度,被今井翼怒骂仍笑嘻嘻说:“好事不在忙上,今先生想见我以后有得是机会,还是先由我通知一项重要情报吧。”

他的声音模糊尖锐,肯定用了变声装置。

“连你在内只剩四个星座,你是巨蟹座还是天平座?”

“在知道我是谁之前您得先料理金牛座,这家伙虽然走运早死,但父债子偿,您不能放过他的儿子和家族。”

“你有解决锦户亮和联合会的方法?”

“今先生就是聪明,我想推荐一位助手给您,明日凌晨1点您到东大政经学院办公楼顶去见他,他会告诉您怎么做。”

半夜今井翼携带变声话筒溜进东京大学,天寒地冻凝雾成冰,空中像安装着隐形的大风扇,寒风在耳边哗哗厉吼,站一小会儿四肢就僵得不像自己的。今井翼举起红外线望远镜观察,差两分钟1点时一个瘦小的黑影窜出银杏林直奔大楼入口。他断定正是此人,快速躲到高大的空调机箱后,楼道里很快响起盘旋而上的脚步声,在出口停止,黑影想是谨慎查看一番,半分钟后小心翼翼走上平台。

已过了约定时间,黑影大概料到对方就在现场,来到平台中央小声呼唤:“俊哉先生——俊哉先生——”

他竟然知道今井翼的本名,声音还是今井翼认识的。

二宫和也!居然是他!

在这寒冷刺骨的黑夜中今井翼感到阵阵森然,见二宫和也探头探脑四处观望,忙举起话筒低吼:“站在那儿别动!”

二宫和也明显一颤,然后机械的摆好手脚。

“俊哉先生,让您久等了。”

“谁让你来的!”

“不知道,我没看见他长什么样,更不知道名字身份。”

“他叫你来干什么?”

“……您不知道吗?”

二宫和也起了疑,试图转向这方,被今井翼厉声喝止,他早知此人诡计多端,应对间必须时刻留神。神秘人说他能协助自己复仇,倒要先问清楚他和联合会有什么恩怨。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多余的一概不准说,否则马上杀了你。”

“是,鄙人知无不言。”

“我知道你是锦户亮的心腹,怎会暗地里造他的反?”

二宫和也迟疑片刻,一字一顿说:“锦户亮的父亲杀了我一家老小。”

“……说具体的。”

“二十一年前他的母亲引诱我父亲出轨,事情败露,他父亲为泄愤杀了我父母和姐姐,只有我死里逃生。我加入联合会只为报仇,这些年屡得一位神秘人指点,已成功获取锦户亮信任……”

“慢着,你所谓的神秘人就是今天叫你来那个?”

“是。”

“……继续。”

“那人说您和联合会仇深似海,而且神通广大,必能助我实现计划。本来只靠我一人也能成功,但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

今井翼倒不知这二宫和也和自己志向相同,经历也出奇相似,如若他所言非虚,确实不失为寻仇路上的好拍档。

同病相怜,他对此人的恶感顿去,接下来语气也和蔼不少。

“二先生先说说您的计划。”

二宫和也神经紧张,讲话力求言简意赅:“锦户亮目前已中了我的圈套,正在作茧自缚。希望您暗中听我调度,届时一举揭穿他的罪行,便是他和联合会的死期。”

得到今井翼应允,二宫和也开始讲述具体步骤,计划的确阴险狠毒,涉及人物全是今井翼认识的,在计划中,这些人有的是炮灰、有的是棋子,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种出一枚可怕的恶果最后再由锦户亮自行吞服。

今井翼像接连吃了十几支冰棍,呵出的全是凉气,但内心却兴奋异常,二宫和也主意虽狠,但完美无缺,管教锦户亮尸骨无存。

“俊哉先生好像认识鄙人,难道我们之前见过?”

二宫和也临走前仍试图偷窥会面者,今井翼嘿嘿干笑,将准备好的绳索扔下楼去。

“二先生还是忍住好奇心比较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今你我是一个阵营里的盟友,当务之急先打倒敌人。”

二宫和也果然不敢轻举妄动,点头说:“锦户亮准备今天动手,请您务必牢记刚才的话,稍有差池只怕前功尽弃。”

“放心,我这人记性还不错,也劳您多多费心,千万别处岔子。”

今井翼说完翻越护栏,顺着绳索下滑,转眼脚踩大地,比乘电梯还快。他仰头只见二宫和也正往下张望,像一只站在高台上的蚂蚁,量他眼力再好也无法于黑暗处看清楼下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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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3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19:00

白天东京出现凝冻天气,空气湿度一增大,大仓孝一的膝盖便有些受不了,最近他的风湿病日渐加重,走到哪儿都离不开拐杖。吃过早饭,他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伴着花梨木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咚咚声回想前晚与锦户亮的对话。

那孩子肯定误会了,也怪老头子考虑不周,没充分顾全他的自尊心,再亲密毕竟不能像对待亲孙那般随便,他现在贵为帮主,凡是都得给他留面子。

老头儿正懊悔犯愁,寻思怎么找个机会向锦户亮道歉,他的少爷竟又纡尊降贵的登门拜访,还带来许多贵重礼物。

“爷爷,我想见见忠义。”

锦户亮一发话,受宠若惊的大仓孝一便亲自打开地窖的锁,把囚禁多日的孙子放出来。

“忠义,害你受苦了。”

见面后锦户亮先向大仓忠义鞠躬致歉,唬的大仓忠义急忙下跪,他被软禁的这几天没跟任何人说话,不知道外面情况,见锦户亮亲自到来,还以为他要取自己性命,于是打算好汉充到底,视死如归道:“怪我无能,辜负了少爷重托,您的恩德只好等我来生再报了。”

锦户亮笑而不语,命人呈上他带来的上等清酒,亲自倒上一杯递给大仓忠义。

“你想必有些日子没沾酒了,快喝一杯解解馋。”

大仓忠义没见天日的脸顿时粉墙似白,捧着酒杯手腕直哆嗦,他怪自己怯懦,另一支手狠狠扼住那手腕,视线快把杯子射穿。大仓孝一也疑心那是毒酒,不由得惊忙,锦户亮故意制造恐慌,见大仓忠义半晌不喝,又倒满一杯自己端起来。

“你不喝我就先干为敬了。”

他仰起脖子将一杯酒尽数抖进喉咙,吓得祖孙俩争相来抢,他亮出杯底哈哈大笑。

“你们打量酒里有毒么?我跟忠义什么交情,杀谁也不能杀他呀。”

他笑着拍打大仓忠义肩膀:“我一时糊涂累你背黑锅,这杯酒算是赔罪,你若不介意就快些喝了吧。”

不过略施演技就把大仓忠义感动得热泪盈眶,刚才还惧怕的“毒酒”立时变成玉液琼浆,万般宝贝的细细喝下去,然后磕头如捣蒜。

“少爷没错,错的是我,我这条命生来是您的,您就是治我死罪我也绝无怨言。”

锦户亮摇头:“你看你又愚忠了不是,就因为老这么百依百顺我才容易犯错,爷爷,我看您还得好好训训这小子。”

大仓孝一虚惊一场,见锦户亮如此做派以为他回心转意,也如释重负笑起来,指着大仓忠义说:“少爷都不怪罪你了你还胡说什么,往后好好办事,争取将功补过!”

锦户亮又为老人斟酒:“爷爷也喝一杯,前晚我口不择言冲撞了您老人家,但求念我年纪轻见识浅,千万宽恕小辈这一回。”

大仓孝一急忙双手接过酒杯,心里倒十二分过意不去。

“少爷说这话准得折老汉几年阳寿,论理该是老汉不对,常日里尽告诫底下人谨守礼数,结果自己先以下犯上冒犯少爷,应该罪加一等。”

锦户亮忙说:“爷爷快别这么想,您是我的长辈,我犯了错教训几句应该的,不教训才是失职呢。我当时没转过念,回头一想才发现自己太糊涂了,您说的那些话没一句不在理,我现在听劝为时还不晚吧?”

大仓孝一连连点头,感恩戴德的饮下那杯酒。锦户亮成功麻痹住对方,更是信心百倍,三人对饮几巡,他重新端正坐姿,对大仓孝一说:“爷爷上次说的关于赤西军团的处理方案,我已经考虑好了,就照您说得做吧。”

大仓忠义不明原由,只见祖父又惊又喜俯身叩头,连说:“少爷明鉴。”

锦户亮扶起他:“但我不知派谁和谈才合适,还想再劳烦您走一趟,又怕您身体吃不消。”

大仓孝一说:“我这把老骨头值得什么,但凭少爷驱遣。”

锦户亮放心笑道:“有爷爷在我可以放一百个心了,事不宜迟,您看明天可以吗?”

大仓孝一觉得时间似乎稍微仓促了些,但这件事本就有些火烧眉毛,能及早解决也了却众人一块心病。他当场联系赤西夫人,问她明天是否能进行谈判。赤西军团一直眼巴巴盼他消息,一有回信满口答应,问他准备如何安排,老头儿一一向锦户亮请示。

锦户亮按计抛下饵线:“这事我还没跟其他人商量,恐怕将来有人反对,还是先不张扬的好。”

大仓孝一表示赞同:“那边也怕人去多了不好安排,依老汉之见,谈判的人越少越好,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大仓忠义担心祖父安全:“您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那边临阵翻脸谁来照应。”

锦户亮立马做主:“那就由忠义护送,孙子陪爷爷出门是应该的,再带几个随从,那边肯定没话说。”

大仓孝一就照此答复,赤西仁也答应只带两名亲信到场,地点仍在明治神宫,时间是锦户亮敲定的,下午2点钟,他说为提防赤西军团搞鬼,最好避开吃饭时间。

“少爷放心回去,谈判结束老汉立刻去总部复命。”

大仓孝一以为解决了一件头疼事,感到神清气顺,送锦户亮出门时甚至没拿拐杖。锦户亮演了半天戏,不能漏掉最后关键的一步,上车前他让手下拿来一只紫檀木的小盒子,里面两层小银盒包着一只米黄色如意海涛纹的护身符。

“昨天去浅草寺求来的,主持亲自念过开光咒,保佑爷爷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大仓孝一愣了愣,灰蓝的眼珠顿时浮起一层水雾,颤巍巍朝他鞠躬。

锦户亮见状也有一丝不忍,这护身符里藏着一种特殊霉菌,会随呼吸进入人体积累到一定量就会致命,他算好发作时间才将谈判时间定为2点。大仓孝一在和谈中身亡,他便将罪名一股脑推给赤西军团,真正做到一箭双雕。

他要杀的可是从小照看自己的老人呀,纵使眛了天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心虚,犹豫中想试着改口,他的贴身保镖赶来向大仓孝一递上拐杖。

“大仓先生腿脚不灵便,还是拿着这个稳当。”

稀松平常一幕像黑布盖住锦户亮刚刚露头的良心,平时对他俯首帖耳的随从们在面对大仓孝一时眼睛里无不充盈崇敬的目光,相信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争先恐后为其赴死。为此锦户亮暗暗愤怒,猜忌心不允许身边有人盖过他的光芒,要大展宏图更要做到唯我独尊,宁可我负人,不教人负我!

他取出护身符亲手别在大仓孝义和服内襟里,笑容如蜜:“主持说这护身符早晚佩戴才灵验,也不能给其他人碰,总之您随身戴着,灵不灵都是我一片心意。”

大仓孝一感激涕零,隔衣捂住护身符,觉得荣光之至。

“多谢少爷,老汉一定小心宝藏,外面冷,您快上车.。”

他搀住锦户亮胳膊扶他上车,站在车门外准备目送他。老人慈爱的举动使锦户亮又经不住有些动摇,命人落下车窗。

“忠义快扶爷爷进去,当心着凉。”

大仓孝一笑道:“少爷先走,我见您去了再回去。”

锦户亮冷不防眼圈一热,急忙说:“那有长辈送小辈的理,您快进屋吧,我要先看您回去才放心。”

“是,那少爷一路小心,到家了让人来信报个平安。”

老人向他道过别,扶住孙子肩膀转身向后,进门时又回头朝锦户亮挥手,催促他别在外面逗留。锦户亮想起过往的时光,心中越发酸楚,换做一般人早变了颜色,可他毕竟是心计场中打磨出来的,能做到身心分离。当下教人关闭车窗,再从从容容大大方方换上墨镜。

“我想打个盹,到家再叫我。”

他装出闭目养神的姿态,到底成功逼退泪水,只不过睫毛微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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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4翅膀黑发表于:2012/2/1 9:21:00

放假闲散了很长时间,所以这章每能填完,争取两周内解决,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3615更了发表于:2012/2/1 9:24:00

近距离


3616更了!!发表于:2012/2/1 9:32:00

120放假就好好休息,慢点更也等着你
不过329之前完结就行……

3617= =发表于:2012/2/1 10:25:00

感觉66快便当了


3618更了发表于:2012/2/1 13:01:00

终于等到了\^o^/

3619更了发表于:2012/2/1 14:14:00

这又是好几个人一起去领便当了

不知道昴是否会找到今井翼


3620= =发表于:2012/2/2 14:07:00

我觉得486像是要便当的样子……不要啊!!

至少不要让283动手啊TAT


3736条,20条/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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