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下了一场暴雨之后的天空碧蓝如洗，一轮红日艳丽的仿佛是浓稠的水彩涂抹出来的。
樱井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远远地在玄关吵闹着。他揉揉眼睛坐起来，龇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气——
后面真的是很疼。
身边的人睡的很熟，嘴唇微微张开，眉目淡然，修长的腿夹着被子，弓着背稍稍蜷起身体，舒服的要命的样子。
扶着腰，用手狠狠揉了揉他柔顺的发，相叶皱了皱眉，伸手抓住樱井的手腕。
还以为会被挥开，相叶却像是摸到了什么宝贝，整个人都贴上来，把脸贴在他手臂上，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有电话……”
相叶睁开眼，看了他一会才稍稍撇了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樱井翔慢吞吞地挪到玄关，从丢弃在地板上的裤子口袋里翻出手机，一溜的经纪人的未接来电。
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刚想拨回去，就被身后的人收进了温热的怀抱里。
黏黏糊糊的……
“渡边先生，您好，受您照顾了……”樱井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扭头避开拂在耳畔的灼热鼻息，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他的手。
——还不习惯突然铺盖过来的温柔。
身后的人很配合地放开了环着他的腰的手，然后退了开去，留下腰侧一片凉意。
“是，我明白的……给您添麻烦了……”
一边应付着电话对面的人，又有点心不在焉。弯起手指揉了揉鼻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结果就看见那人还站在那里，身上只套了件白色的T，露出白色的腿根，有点滑稽地呆立着，还带着些手足无措甚至说得上是委屈的表情。
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做了谁……
心里却又像是松了口气，笑着指了指厨房，相叶拍了拍胸，一边走过去还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窗外的无数金色光束一下子迸裂开，耀眼夺目。有清爽的风吹进来，白色的窗帘翻卷飞扬。
吃早饭的时候相叶在刷牙，樱井叼着片吐司，一边捡起昨天随手丢在地板上的衣服扔进洗衣篮。拿着相叶的牛仔裤，樱井习惯性地去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一个金属片。
是相叶一直在找的东西。对着阳光仔细看了会，虽然磨损的厉害，有些地方都泛了白，却还是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几个字母：NO.1224 REBORN
带着好奇走到洗手间，倚在门上，伸脚踢了下相叶的屁股。
“嗯？”相叶拿出牙刷，嘴角还都是白色的泡沫。
“这个，是什么？”
相叶接过那个半圆形的金属片，弯起眼睛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是钥匙。”
“钥匙？”樱井又凑近看了看，“保险箱的？”
“不是，回家的。”
“还真是奇怪啊……”
相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微微弯下腰，拨开左边耳侧的头发，露出浅色的头皮，柔软的发下能看见有条细小的裂缝，像是储蓄罐上放硬币的细缝一般。
“插进这里的话，就能回去了。”
樱井怔忡了半晌，脸色有些白。他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像是想等相叶再说点什么，然而只有静谧的沉默。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了摸那道缝隙，指尖触到的发是柔顺轻软，稍稍用力，头皮的触感也是温软，没有任何机械冰冷坚硬的质感。
“回到哪里……”
樱井的声音很小，像是悬浮在空气里微小的灰尘，风一吹便会散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相叶挠了挠脑袋，笑出一口白白的牙，“反正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樱井抬起头，看见相叶的瞳眸浓黑，覆上来的唇柔软丰润，湿润温热，像是热带雨林里隐藏着的沼泽，吞没着自己，黑暗又甜美。
一旦选择了一种立场，人往往就会失去一些判断力。
樱井看着花店里蹲在地上，把包扎好的花束交给小女孩的相叶，攥紧了拳头，努力把一些事情从脑海里抹去，恶狠狠的。
“翔！”相叶看见了站在店外的樱井，急忙站起来，在工作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推开门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
“相叶！相叶！”樱井赶紧推开他，压低了自己的帽子，耳根却是红了。
“翔来接我回家的吗？我马上就下班了。”
“谁让你总记不得回家的路，几乎每次都是要出来再找你。”
“抱歉啦！”
明明是在道歉，却笑得像是得了什么奖赏，快乐得像个孩子。
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亲密照曝光后樱井本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好感度却也并没有因为这个下降很多。樱井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感激，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端起碗喝了口汤，然后一口喷了出去。
对面的人哇地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扯了好多餐巾纸过来，塞到他面前。
“怎么了？呛到了吗？”
樱井咳嗽几下，睁着圆圆的眼睛，“盐今天打折吗？！”
“诶……？”相叶迷惘地眨了眨眼，端起碗也喝了口，然后皱了皱眉，端起盛着汤的锅就往厨房走。
“也不是不能喝啊！”樱井急忙喊住他，相叶哗啦一下全倒进了水池，一边开冰箱拿啤酒一边道歉，“对不起……忘记了自己有没有放盐，结果还是……这么浪费真是抱歉。”
樱井接过他递来的啤酒，拉开拉环，金色的细泡沫争先恐后涌出来。
“最近总是忘记事情啊……是睡的不好吗？”
相叶很认真地点点头，“睡不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樱井一下停了动作，凑近相叶的脸去看他脸色。
“很久没做了，很不舒服。”
再次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脸上还粘着纸巾屑还有啤酒的粘腻感，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跌跌撞撞走到了卧室。最近他都是夜里的工作，很久没有休息日，确实很久没做了。
相叶埋头在他胸口，舔舐的动作情色又纯真，失了方寸的不稳鼻息很可爱。樱井微微抬起腰，伸手插入他的发，然后像触电般缩回手，狠狠推开了相叶。
“怎、怎么了……”相叶一脸错愕，因为情欲的侵蚀嗓音更是沙哑。
樱井翔一手掩了大半张脸，撑起身体，盘腿坐在床上。
沉默在无言地蹿动游走，空气变得厚重，仿佛用刀能切开。
樱井深呼吸一下，伸手去拿了床头柜里的烟，点燃了。
一缕缕的烟圈升起又散，难以言说的苦涩消遣。
“相叶，我喜欢你。”樱井缓缓说，“你喜……”
“我爱你。”
打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程序化的标准，也没有设计好的阴谋诡计。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爱情无非也就是一场盲目的自暴自弃。当他再次拥住面前的男人时，他这么想。